2、重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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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尾，空气中充斥着烦躁，闷热，和死到临头的不甘。
然而无论学生们不想开学的意志有多么金石可镂，当8月31日到来的时候，无论是垂死挣扎还是放弃躺平，亦或是早已赶（抄？）完作业的志得意满－－都已尘埃落定，成为暑假留给学生们最后的背影。
肖寒显然属于后者。
他书包里的作业此时只有语数英三基础科和生物，物理和化学被他扔到了书架顶层积灰，放在班里灰头土脸赶作业的学生里定是最靓的那个崽。
显然“最靓的崽”并没有这个思想高度和觉悟，只顾着低头刷手机，那张俊脸上明晃晃地挂着“莫挨老子”四个大字。
“小寒,其实你再坚持一下试试呢？说不定能学好的。”肖柏城一手把着方向盘，他探头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车后座的少年一手摘下耳机，目光上移。
“你刚刚说什么？”
肖柏城还想重复一遍,但看着少年沉沉的目光和微蹙的眉心，想了想又不吭声了。
“你爸说,这学期要是学认真点，说不定还赶得上。”副驾驶座上，邓青替他重复了一遍。
后座的少年似乎嗤笑了一声，低头继续扒拉屏幕，似乎没听到他母亲说了什么。
邓青正想发作，却听见少年淡淡道：“现已批准肖寒同学的转科申请，原班级五班，现班级二十一班。云岭中学教务处。”
言下之意，转科申请已经通过了，劳烦你们闭嘴吧。
然后他又插上了耳机。
广东的新高考改革，采取“3+1+2”即语数英三必考，物理历史选考一门，剩余四门选两门的政策。肖寒所就读的云岭中学作为省前十的重点高中，为了赶课程早在高一下学期第二次月考前就分了科。而暑假是最后的转科机会。
肖柏城拿他没办法，只得沉默着继续开车。他和邓青离婚后，肖寒就逐渐开始拒绝他俩干涉他的学习和生活。
“走了。”
夕阳下云岭中学的校门牌坊隐没于郁郁葱葱的白玉兰树间，在门前的水泥地上投下一片暗色的阴影。云中校门前熙熙攘攘，门前的公路挤满了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的车，堵得水泄不通。肖寒干脆拎起旁边的行李箱，没看他俩一眼，开门下车向校门走去，仿佛他刚坐的是出租车而不是父母的私家车。
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邓青脸上的焦躁，她瞪了隔壁的肖柏城一眼，“你为什么允许他转科？现在学历史能选什么好专业？”
肖柏城莫名被扣了口黑锅，“不然呢？小寒那个物理成绩你还指望他上985、211？能不能上一本都不好说吧？”
肖寒似乎听见了他母亲的那句质问，脚步顿了顿，随即不耐地加快了脚步。
他垂下目光扫了一眼屏幕上弹出来的企鹅聊天界面，有一条艾特他的新消息。
【云中世界核平研究所】
·秘书长lym：？？！！肖总你怎么转科了？@学术总监肖寒
·你们可爱的副秘鸭：完了，模联最后的物理苗子断了。
·秘书长lym：全理生抛弃物理大军加入历史，这到底是物理太惨无人道还是历史太简单？！震惊，云岭中学99%的学生都不知道的秘密！
·你们可爱的副秘鸭：林大秘书长，收拾收拾，你该去UC上班了。
肖寒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他单手打下一句：
·学术总监肖寒：保持队形统一算是个理由吗
云岭中学校园不算很大，但处于曾经寸土寸金的地段，位于季华市和首府广州的交界。今年已建校九十八年，算是广东有名的老校。
肖寒的新班级教室在有为楼一楼，紧挨着“浓香鱼骨汤”——大名叫云岭湖，然而由于整日散发着“芬芳馥郁”的气息，因此得名。
他想了想，实在不想背着书包上宿舍，于是绕了半个操场回班放东西。他座位旁边的桌子上码着一叠整整齐齐的书，肖寒无意间扫了一眼顶上那本。
陈旭麓的《近代中国的新陈代谢》，颇受历史出卷老师青睐的一本书。
显然他同桌已经回来了，虽然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肖寒没有那么多兴趣去探究自己同桌，现在他只想赶紧在六点前把东西从以前的宿舍搬去新宿舍。
耳机将外界的声音隔绝在外，肖寒查了一下自己的宿舍分配表，在二号楼七楼710。
果然教室楼层低是有代价的，他宿舍在最顶层。
肩被拍了一下。
他吓了一跳，摘下耳机微微侧头，看见以前在五班的同桌谢恒背着包追了上来。
“肖总，”谢恒背着一人重书包跑了几步，现在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你转科转去哪个班了？”
“历生地，21。”肖寒回答，他在五班没什么比较熟的同学，或者说他知道自己不会在这个班待太久，根本没花心思去打理人际关系，除了跟刚上高中那会儿和他同班同桌的谢恒和几个舍友基本没和其他人说话。
“从全理一转转两科？”谢恒有些诧异，不过他点了点头，“也是，你高一那会地理拿过第一……你为什么一开始选科不选地理啊？”
肖寒“呵”了一声，“谁知道呢。”
谢恒也没打算从他这得到答案，肖寒一提到这个问题周身气压就明显低了下来。
“害，反正转都转了，”他拍了拍肖寒的肩，“肖总我相信你是历史地理一枝花……哦不，一棵树。”
肖寒笑了笑。
“你新宿舍几楼？”谢恒问，看见肖寒的手势缩了缩，“我帮你搬东西……七楼？天道好轮回啊肖总，不酸你们教室了，您当我刚才那句问话没问成不？”
“不成。”肖寒拎着箱慢慢蹭上了四楼，果真留了一袋水果给谢恒，靠着栏杆看着他三步并两步追上来，“落地生根，说话算话。”
谢恒给他比了个国际通用手势，但也没有什么怨言。跟肖寒做了近一年的同桌，他知道肖寒的腿脚不太方便——据说是右腿小腿胫腓骨骨折后没愈合好落下的病根——他替肖寒给以前班主任递请假申请时证明上写着的。
“劳烦，让让。”
宿舍楼道很窄，肖寒这才意识到自己堵住了大半边楼梯。
刚才说话的男生从他箱子边挤了过去，多亏他身材高瘦，才能从这挤面条一样的缝里挤过去。不知道是不是肖寒的错觉，男生下楼梯的时候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透过那副反光的幽蓝框眼镜镜片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
肖寒突然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事实上肖寒的脸盲已经不是一年半月的事了。因为脸盲，肖寒往往能记得住同学的脸，也记得住同学的名字，但就是联系不到一块儿，而且他懒，不想打理他觉得没意义的人际关系。
两种因素相互作用下，肖寒和同班的同学都不算很熟，平时也很少说话，看起来整天瘫着个脸，原本长得挺出挑的少年，在别人眼里就是“我们班那个叫肖寒的帅哥很冷”。
被强行变冷的肖寒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还是那句话，他懒。
肖寒是上铺，而下铺已经铺好了被褥。上铺对于他这种有点轻微洁癖不喜欢别人坐自己床的人来说什么都好，就是铺被褥和上下床很麻烦。等他铺完被子回课室，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他的同桌果然已经回来了，而且他还刚见过。
肖寒盯着那个男生看了一会儿，心里愈发觉得自己绝对见过这个人。没等他想起来，他同桌——那个喊他借道的男生侧过头来。
“同学？我脸上有东西吗？”
被抓包的肖寒还没来得及将目光移开。
“没有，”他神色不变，“我觉得你很眼熟。”
那个男生的表情有些微妙，像是想笑的一瞬间被液氮冻在了脸上，他沉吟了半晌，“那挺有缘的——尊敬的季华会法国总统，您暑假的时候还指着我国首都伦敦威胁要核平我大嘤帝国？”
肖寒拿书的手僵了几秒。
“尊敬的大英帝国首相，”掉了马甲的肖寒神色如常，声音凉飕飕的，好像被西北季风刮掉了温度，“是挺有缘——我记得最后你大不列颠群岛没了。”
天道好轮回，直接把季华会俩冤家对头凑一块儿了。
云岭中学对社团活动还算重视，暑假云中模拟联合国就承办了今年的季华市模拟联合国大会。
肖寒作为云中模联新任学术总监，自然是要去镇场子的——结果一脚被他们秘书长林韫敏小姐踹去当了代表，因为他们原来定下的法国总统那位代表鸽会了。
在秘书长的迫害下，肖寒食指点了两下桌面，抓起了法国总统的代表牌，轻轻道：“行吧。”
就这样，他临时替补成为全场唯一一个没交学测也没写立场文件的元首。
他们这个会场背景是1995年波黑战争联动体系的代顿和谈会场，历史上的代顿和谈并不存在法英美俄这几个国家内阁，实际上他们本该是来打酱油看波黑（穆克）联邦、波黑塞族共和国、南斯拉夫和克罗地亚四方神仙吵架的。
结果英国首相——也就是现在他的同桌上来就支持波黑联邦，激进地认为波黑□□及克罗地亚两族应占有三分之二以上的领土，因为穆克两族有16万人口，而塞尔维亚族仅八万。
肖寒心道要糟，一上来就提领土分配这种敏感问题，然后果不其然引起了南联盟与俄罗斯的强烈抗议。
于是这位据说是第一次参会的英国首相舌战群儒，迎面对刚塞族、南联盟、俄罗斯三国内阁还不落下风，甚至主发言名单时间让渡时非常有勇气地选择了将时间让渡给评论，然后，和肖寒关系还不错的主席似笑非笑地看了英国首相一眼，夹带私货叫了他潜在的对立国家联盟的肖寒。
既然主席团抽到了他，肖寒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请问这位英国首相，您有没有考虑过塞族聚居区占波黑领土面积的三分之二？”
一句话把气焰正盛的英国首相给怼哑火了。
两人结下梁子是在那个会期的休会，肖寒回答mpc（媒体记者）的问题时评价大英首相“是个优秀的数学家但是太天真了”，被来找他磋商的评价对象本人听见了。
在人人皆心脏的模拟联合国会场上，天真可不是什么褒义词，言下之意就是傻得可以，字里行间写满了嘲讽……
本来全程水会已经开始起草决议草案的肖寒难得想逗逗这个“天真”的新人，“阁下有何贵干？如果还有问题，我倒是有个惊喜……”
他将笔记本屏幕转过来，上面是西欧的地图，定位标明晃晃地指着伦敦，代表距离范围的那个圈覆盖了半个英格兰。
“我想，我要是这鼠标一点，您大不列颠半个群岛就要被核平了。”
正好美国国务卿拿着水杯经过，侧过头瞧了一眼，“哟，你们这核弹当量不行啊，太小了，才半个岛。”
路透社mpc看着自家首相那张俊脸黑得深沉如墨。
那场会最后也没什么好结局，可能是肖寒那一手核威慑为南联盟和俄罗斯开拓了新思路，这两位强硬地拒绝了领土分配，并且就萨拉热窝的归属问题开了战，还是WW3*级别的。会期结束后mpc放飞了自我，很快法新社就写出了来自巴黎的核弹核平了伦敦这种沙雕新闻。
本来只是打算战略恐吓的肖寒人在会议室中坐，锅从mpc处来。
所以，如果他同桌打算报“灭国之仇”，他倒也不奇怪，肖学总高一一年时间开了近十场会，操作太损会后被同会场代表围追堵截也不是没有。
他想了想觉得有些太过巧合，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企鹅，随手往充满哀嚎的模联社团群里码了条消息：
【云中世界核平研究所】
·学术总监肖寒：我同桌是季华市模代顿和谈的英国首相
林韫敏和陆瑶瑶的嘲笑几乎秒回：
·秘书长lym：那个被你恐吓要核平英格兰岛的？他是我们学校的，当初我就没告诉你，xswl
·秘书长lym：【Congratulation to Your Epic Failed.jpg】
·你们可爱的副秘鸭：xswl，肖总，核平人家大不列颠群岛我只能说祝你不会被他打死
·学术总监肖寒：可他不是模联的？
·秘书长lym：嗯，辩论队的。
辩论队的？肖寒蹙眉，这届云中辩论队和云中模联一样男丁稀少，只不过比模联好一点——模联有两根独苗，而辩论队有三位。辩论队那三个男生中有一个肖寒认识，就是副队长谢恒。剩下两个一个据说是英文辩论的，常年不出现；另一个叫许方成，是常任三辩的攻辩手。肖寒的目光瞥向贴在后门的座位表，他同桌的名字不出所料，就叫许方成。
这一出闹得，让他成功在不经意间以最短时间记住了他同桌的名字和外貌。
作者有话说第2章 重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