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山鹿

48、第 48 章

　　回到家已经快中午，家里没人，池凉雨去厨房煮了一小锅泡面，才吃几口，突然想到手机还在背包里，她拿出来时不小心按到了指纹解锁，才发现有两通未接来电，全都是闻默打来的。

　　因为手机一直静音，收到来电也不会响，池凉雨就没有接到。

　　这两通来电扰乱了池凉雨的心情，她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泡面，突然没了胃口。

　　她害怕闻默问填志愿的事，哪怕清楚知道自己已经报了名，志愿已经提交，但不安并没有从她心中消除，如果可以，她希望在开学之前闻默都不要知道，她不想再见识到他的恶劣。

　　储物间里有过年的时候剩下的白酒，池凉雨拿出来一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端回客厅。

　　白酒度数高，只抿了一口，喉咙就像是要烧起来。

　　就着酒，池凉雨吃完了饭，她喝的已经有点晕，心却难得平静。

　　晚上闻默又打来电话，开始池凉雨没接，等手机自动挂断，但闻默不厌其烦地打了一遍又一遍，大有打到她接为止的架势，池凉雨实在怕了他。

　　在通话又一次自动挂断后，她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拨了回去：“喂。”

　　“终于肯理我了。”

　　池凉雨叹了口气，问：“找我有事吗？”

　　“想听听凉雨的声音。”闻默那边有点吵，音乐响得震耳朵，他说完这话似乎到了别的地方，背景里的杂音一下子变小了。

　　池凉雨注意到了，她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顺嘴问道：“你在哪儿呀？”

　　“和朋友出来玩儿，凉雨要来吗？”

　　“不要。”池凉雨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话音刚落，客厅里传来沈芳梅骂骂咧咧的声音，也不知道什么事，但弄出来的动静却一点也不小，池凉雨怕她进来，赶紧把手机藏进被窝里。

　　等了半天，只听到主卧门关上的声音，池凉雨松了口气，把手机拿出来，看到通话还没有挂断，她试着问：“还在吗？”

　　“在。”闻默笑了一声，一直在等着。

　　“抱歉，刚刚我妈……”池凉雨不想多说家里事，含糊了一句，转而说起其他：“那个……我……你周围没别人吧？”

　　“没有，我在走廊站着。”

　　池凉雨换了一只手拿手机，踌躇半晌才鼓起勇气说：“视频……可以删掉吗？”

　　这句话完全是临时起意，她没报什么希望，但是想到闻默都放她回来了，心里又忍不住升起一点期待，总之只是说出来，对她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手机那边久久没有动静，池凉雨不由得紧张起来，几乎想要直接挂断时，闻默终于出声：“还以为你主动给我打电话是想我了，原来是我想多了。”

　　自嘲的语气让池凉雨呼吸一滞，几乎都能从中想象得到闻默此时的表情。

　　“我删，这样行了吧。”

　　“真的？”池凉雨却在怀疑，她害怕闻默骗她。

　　“不相信我你又能怎么样？”闻默发出一声冷笑，戳破了她的心思。

　　“挂了。”他说。

　　手机没了声音，池凉雨盯着屏幕陷入沉思，等回过神已经点开了微信，界面上唯一的对话框高高挂着，她点进去打出一行字，随后又全都删除，指甲敲了敲屏幕，最后也没有发送任何消息。

　　她是疯了吗？居然想向闻默低头道歉，讨好他。

　　池凉雨关上手机，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喂了什么迷魂药，本来就是闻默卑鄙，拿视频威胁她，现在他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因为心情烦躁，池凉雨翻来覆去也没能睡着，她把藏在衣柜里的酒找出来，将自己灌醉后，终于有了困意。

　　一觉醒来已经是九点多，她揉着眼睛出去。

　　沈芳梅今天休息，在客厅看电视，看到她没缘由发起了火，把遥控器一撂，说她：“睡到几点了才起来？还打暑假工，就你这样谁要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啊？”

　　“我辞职了。”池凉雨不敢让她知道真相，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好好的辞什么职？才干几天就受不了了？娇贵成这样，我看你以后出来工作了要怎么办。”沈芳梅还是不满意，板着脸，一双眼好像随时都能冒出火气。

　　池凉雨没说话，这几天沈芳梅吃了火药一样，稍稍一点不如意就要爆炸，别说是她，就连池鹏程都被骂了。

　　“哑巴了？不会说话吗？”

　　“会说话。”池凉雨闷声回道。

　　“会说话你不说，装什么哑巴？不想说你以后都不用说话了。”

　　沈芳梅瞪着眼直喘气，也不知道是说话太用力，还是太过气愤，说完抓起遥控器又拍又打地换台，发出的动静听得池凉雨心头直跳。

　　发泄够了沈芳梅才停下，电视上正在播放一部家庭伦理剧，吵吵闹闹的，客厅一时没别的声音，池凉雨就去卫生间洗漱，等出来也不想在沈芳梅面前找骂，悄悄回了房间。

　　想起昨天闻默答应的事，池凉雨有些心急，把手机拿出来，犹犹豫豫了半天，也抹不开脸给他打电话，她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就换了方法，用微信给他发消息。

　　短短一段话池凉雨编辑了好久，删除掉多余的字，只留下最简单的询问，但是发过去半天也没见回复。

　　池凉雨把手机放下，感觉比没发消息前更着急，手不碰到手机总不放心，隔一段时间就要拿出来看看，可一直到吃午饭时她也没等到闻默的回复。

　　池凉雨开始怀疑闻默是不是骗她，因为想着事，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又被沈芳梅说了。

　　闻默晚上才回复她，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删了。

　　池凉雨稍稍放下心，焦灼的心情总算平静下来，虽然还是怀疑，但目前也只能相信，她盘算着接下来等通知书到了，交上学费，开学以后就见不到闻默了，毕竟C市离Z市那么远。

　　她才这么想好，闻默的电话就打来了。

　　池凉雨惊了一下，犹豫着接了。

　　“在干什么？”

　　“快睡觉了。”池凉雨起来把门反锁上，回到床上重新躺下，顺手关了灯。

　　黑暗笼罩下来，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闻默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像是贴在她耳边说话：“才十点多，睡这么早啊。”

　　“我困了。”

　　“可是我想和你视频通话，昨天在学校凉雨都没有理我。”

　　“不要了，我要睡了。”说完池凉雨意识到自己拒绝的太快，怕惹到他，解释说：“我真的困了。”

　　“好吧。”闻默有些失望。

　　“那我挂了。”话这么说，但池凉雨也没敢挂，等着闻默开口。

　　闻默沉默了很久才说：“凉雨现在连敷衍我都懒得敷衍吗？”

　　“没有，我……没敷衍。”池凉雨干巴巴地说。

　　“呵。”

　　手机挂断了，池凉雨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拿开手机，看着漆黑的屏幕猛地松了口气。

　　池凉雨还没有睡意，静静躺了一会儿，忽然听到窗外有雨声，她坐起来把窗帘拉开，外面果然下了雨，夏天的雨并不大，丝丝缕缕扑在玻璃窗上，留下道道狭长的水痕。

　　发了会儿呆，池凉雨躺回去正打算睡觉，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亮了，她迟疑了一下，拿过来划到接听键。

　　“开门。”闻默说。

　　“啊？”池凉雨没明白什么意思，脸上有些茫然。

　　“我在外面。”

　　池凉雨嚯地坐起身，被他吓得不轻，慌乱地想着该说些什么，闻默已经等不及说：“你再不开门我可要敲门了。”

　　“别。”池凉雨跳下床，一边打开台灯照明，一边安抚他：“你等我一下，我去开门。”

　　她小心打开房门，沈芳梅屋里的灯还亮着，灯光从门缝透出来，让池凉雨胆战心惊，她借着手机页面微弱的亮光，蹑手蹑脚走到玄关。

　　门刚打开闻默就带着一身湿气挤进来，池凉雨阻止不了，着急地压低了声音说：“我妈还没有睡，你别弄出动静。”

　　闻默低低应了一声。

　　怕她妈这时候出来看到，池凉雨不敢耽搁，赶紧把他带到卧室，反锁上门。

　　借着台灯的光，池凉雨才发现他身上湿漉漉的，显然是淋了雨，白T恤的两肩已经完全洇湿，头发也软塌塌贴着，刘海下一双眼睛黑亮亮的，看着比平时要乖。

　　“你也不带个伞。”池凉雨咕哝了一声，把他按到床上坐下，屋里没毛巾，她用抽纸简单帮他擦了擦头发。

　　“好了。”

　　“衣服也帮我弄一下呗。”闻默张开手，仰着脸笑盈盈地看着她。

　　“自己弄。”池凉雨把抽纸扔给他。

　　闻默耸耸肩，放下抽纸，直接把T恤脱了扔到椅背上挂着。

　　“上次来都没有仔细看。”闻默打量了一圈，顺手拉开抽屉，刚好是池凉雨放小饰品的那个，他一眼看到小恐龙发卡，弯唇笑了笑，拿起来说：“好像没怎么见你戴过。”

　　池凉雨有些恼了，夺过发卡放回去，把抽屉合上，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不走了。”闻默仰身往床上一躺，两手交叠垫在脑后，姿态全然放松。

　　“你不会真想在我这里过一夜吧？”池凉雨急了，如果被她妈发现了，闻默自然没事，那她怎么办？

　　“不行吗？”闻默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池凉雨憋着股气没说话。

　　“就这一次。”闻默撑起身抓住她手腕轻轻一拽，池凉雨没站稳，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

　　“你……”

　　池凉雨刚吐出一个字，闻默翻身把她压到了身下，一边蹭一边撒娇：“好不好嘛？外面还下着雨，凉雨真的忍心赶我走吗？”

　　池凉雨推不开他，闹也不敢闹，说话声音更不敢大了，就怕被她妈听到动静，对闻默就彻底没辙了，只能说：“你不能让我妈知道。”

　　“这个我可没法保证。”闻默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眯眯说：“只能尽力。”

　　尽力就尽力，池凉雨想，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