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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行李箱言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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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摇头。意味着什么?不就是装行李的箱子么?
洛汐却突然萌生了一个感觉。他想起了奶奶昨晚为他收拾行李的情景,还想起了早上送他上车时那不停挥动的手。行李箱对他而言,意味着深深的爱,意味着浓浓的不舍。
“我知道,对大家而言,行李箱只是一个箱子而已。但是,它在我心里,曾经是归家的喜悦,是回营的不舍。我刚参军那会儿,跟你们一般大,不怕你们笑话,我每天都想着回家,每天睡前都要打开行李箱,看一眼母亲大人为我织就的毛衣。后来,日复一日的训练让想家的心情淡了,我们每天与沙绑腿为伍,与行军包为伴,而行李箱,我几乎没再想起过,那件毛衣,也渐渐失去了慰藉作用……”高仰止响亮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众师生默然了。
高仰止缓了缓,继续道,“所以在我长达十八年的军旅生涯中,行李箱是被我遗忘最深的一个东西。而我遗忘的,却远不止于此,还有我青涩的少年印记,以及,不复回头的青葱岁月。如今看到你们,我便不由心生感慨,但,万事皆可忆,唯青春不可追。”
兴许是被触动了,场上响起几道低低啜泣的声音。
洛汐听在耳里,也鼻子发酸。对他而言,青春正当时,唯一不可追的,是他的容颜。
不,还有。
还有一样东西是他永远追不到的。洛汐微微侧身,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背后的身影,悄悄叹了口气。
“借此机会,我想说,希望大家在享受青春的同时,也不要辜负它。而你们身边的行李箱,我想,多半是家人帮忙收拾的吧。小小行李箱,装载的不仅仅是衣物,还有家人的爱与期盼。所以我更希望你们,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要辜负每一位爱你的家人。”
台下的啜泣声加剧了。其中大多是来自女老师,当然也不乏女学生。
高仰止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感触打动了那么多人。他意识到这个话题过于沉重,赶忙拉回了今天的主题。
“老师同学们,以上是我想与大家分享的一点感想。希望在五天后,你们也能与我分享你们的感想,好吗?”
“好!”台下齐齐应道。
“那就言归正传。众所周知,军训很艰苦,但是,在这里,苦,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至于我们的主要目的,相信大家在五天之后,就能有所体会!总之,我们要苦中作乐,与众不同!本着与时俱进的精神,这第二届军训,我们增加了些内容,希望能带给你们更多全新的体验!接下来,有请赵腾教官为大家介绍本次军训的注意事项和训练安排。”
话音刚落,掌声如雷。一位高高瘦瘦的教官从高仰止身后走了出来,站在了话筒前。
“老师同学们好!我是赵腾……”
施瑯压根没注意台上在说什么,只有零星几个字眼偶尔飘进他的耳朵。他站在队伍最后,洛汐就在他前面。他全程盯着洛汐的背影,从后脑勺到脚脖子,又从脚脖子到后脑勺,目光在肩颈和腰臀部位流连忘返。
他不知道自己盯了多久,直到洛汐突然转过身来。
视线相撞,他突然就有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尴尬。
“我,我没有看你!”施瑯脱口而出。
洛汐有点想笑。他还是那么可爱啊,一如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窘迫中带着小傲娇,把“欲盖弥彰”用得炉火纯青,把“此地无银三百两”发挥得淋漓尽致。
也许是心之所向,洛汐的眉眼不自觉地弯了弯。
“你不走吗?”他问。
“嗯?”施瑯下意识左右一瞥,这才发现两边队伍都动了。他恍然大悟,“当然走!”说着立即转过身去,大步流星跟上前方的老师。
洛汐不禁失笑,看了眼被主人遗忘的行李箱,没有开口叫他,自己顺手拉过把杆跟了上去。
直到进了宿舍,施瑯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他扭头就要往操场跑,却看到洛汐正朝他走来,右手边拉的正是他的行李箱!
尴尬。
真是太尴尬了。
不过,洛汐竟然帮自己拉行李箱?
他竟然帮自己把行李箱拉过来了?!
卧槽!
洛汐把行李箱往他跟前一放,一句话都没说,轻轻巧巧地绕过他走进了宿舍。
宿舍是个大通铺,一律的高低床,两张两张紧挨着,共32个床铺。毫无疑问,他们要跟别班的男生拼宿舍了。
就在施瑯怔愣的瞬间,越来越多的男生往宿舍涌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过行李箱就跑了进去,着急忙慌地开始寻找某人的身影。
幸好,他旁边的床铺还是空的。
施瑯三步并作两步绕到另一边,把行李箱往床边一靠,一屁股坐在床上,生怕被人抢了去。
洛汐擦席子的动作顿了顿,微微皱了皱眉。
其实他不太希望和施瑯睡一起。
不,他还是希望的。
总之,他很矛盾。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施瑯干巴巴坐了一会儿,见洛汐并没有理他的意思,只好不情不愿地拉开行李箱,翻出一包湿巾,学着他的样子擦起草席。
“洛汐!原来你在这!”
刘梓霖的声音响起,洛汐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挑这么角落的地方?我差点没看到你,哎,你旁边有人啦?”刘梓霖边说边取下背包,往他上铺放去,不经意往旁边看了一眼,顿时傻眼了,“班长,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施瑯直起身,把湿巾一丢,直视着他。
一股低气压袭来,刘梓霖不禁打了个寒颤。
“能,太能了,哈哈,那个,洛汐,我去那边我去那边。”刘梓霖抓起背包就跑。他一个没注意,撞到了一个男生。
“哎哟!你跑什么呀,撞疼我啦!”那个男生抓住他,不满地嚷嚷。
“对不起对不起!”刘梓霖忙不迭道歉。他定睛看去,见那个男生正揉着屁股,有点心虚,“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啦。”见他态度良好,男生满不在乎地一挥手,继续弯腰撅起屁股翻起脚边的行李箱。
刘梓霖回头看了一眼洛汐,他突然有点懊恼。刚才自己怎么又怂了呢?他干嘛要跑?他应该留在那的,万一班长又欺负洛汐怎么办!
他来不及多想,抬脚就走,却见两个男生已经抢先一步占据了洛汐和施瑯的上铺,他气得骂了自己一句,遗憾地转回了身,走回那个被自己撞的男生面前。
“同学,你旁边有人吗?”他问。
“好像没。”
“那我睡你旁边。”
“哦。”
“你叫什么名字啊?哪班的?”
“7班,秦天,你呢?”
“刘梓霖,8班。”
就这么滴,刘梓霖和秦天成了隔壁床友,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身在曹营心在汉”。
洛汐擦完草席,又抖开豆腐块被子,轻轻拍打着,时不时吹一吹。施瑯依样画葫芦,洛汐拍他也跟着拍,洛汐吹他也跟着吹,还总忍不住偷瞄洛汐。
但是马上他就悲催了。
眼看着洛汐三下五除二叠好了豆腐块,他愣是叠不出那该死的正方形。他非常后悔,初中集训时都让张弛帮忙的,现在好了,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叠!洛汐的动作也太快了,他一个分神就不知道下一个步骤怎么弄了,急得他抓耳挠腮。
洛汐真的憋得很辛苦,才没有笑出来。
“我们早点过去吧,等下人肯定很多。”洛汐上铺的男生说话了。
“好,走吧。”施瑯上铺的男生应和道。
两人跳了下来,勾肩搭背,说说笑笑走了。
施瑯看了他们一眼。完了,刚才自己肯定听漏了什么消息。
“洛汐,你好了没?”刘梓霖走了过来。那股低气压又来了,他这回有了“抵抗力”,故意不去看施瑯。
“嗯。”洛汐应道。
“那我们一起去吧。”洛汐点点头,把被子放好。他睨了一眼隔壁床上还摊着的被子,犹豫了下,想提示几句,但最终还是没出声。他把行李箱塞进床底下,就和刘梓霖往门口走去。
施瑯急了。
他想开口叫住洛汐,又叫不出口。
他左右找了找,草,张弛这小子去哪里了?该出现的时候偏偏不见人!施瑯气得把被子一摔,不管三七二十一,小跑着追了上去,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跟在洛汐后面。
管它听漏了什么,反正跟着洛汐就对了。
这是栋四层的宿舍楼,每层四间宿舍,男生在一二楼,女生在三四楼。每间面积都100平方米左右,所以走廊也显得特别长。
施瑯发现自己很喜欢看洛汐的背影。
“施瑯!”
张弛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施瑯把目光从洛汐的臀部移开,抬起脸寻声望去,见张弛正从走廊那端跑过来,两手各端着一个红色脸盆。
“施瑯,你是要去领东西吗,我已经帮你领回来了。”张弛问。
施瑯只好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洛汐渐行渐远,他有点恼火。
“我自己可以领的,不过,还是谢了。”
“谢什么,以前都是我帮你领的。”张弛挠挠头。
“你帮我拿回去,我有点事情。”施瑯没接袋子,匆匆抛下一句话拔腿就跑。
张弛还没反应过来,施瑯已经跑远了。
洛汐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迷彩服领取点。
这是个大型多媒体教室,各班班主任和老师坐镇一方,他们的后面分批叠放着脸盆、迷彩服和鞋帽。
学生们昨晚就把码数都上报给了班主任,这样分开领倒也方便了不少。
洛汐和刘梓霖找到余威坐镇的地方,领了各自的衣物,余威一一登记下来,又不忘叮嘱他们九点准时集合。
得,又漏一个消息。
施瑯站在洛汐身后,闷闷地想。
“哎,施瑯,你的衣物张弛帮你领了。”余威说。
“哦,我知道,我就,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施瑯尴尬地笑笑。
“真不愧是班长。这有老师在呢,你们赶紧回去准备吧。”余威甚是欣慰。
“哦……”施瑯傻了。准备什么?
不过他什么也没问,又不紧不慢地跟着洛汐回到了宿舍。
洛汐有点纳闷,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施瑯有点奇怪,从校门口他跟着自己开始,就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难道是因为昨天那个意外的拥抱?
洛汐摇摇头,不敢深想。他拆开袋子拿出迷彩服,当着施瑯的面,脱下了运动长裤。
露脸他尚且没有勇气,露身材那还是可以的。
就在他脱下裤子的一刹那,一个身影突然窜了过来,还张开了胳膊,似乎是要为他挡住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
洛汐暗笑。
他光着腿,弯着腰,慢条斯理地把新迷彩服摊开放在草席上,把上面的折痕一条条弄平整,尽管单靠手抚平并没什么用,他还是多弄了好几遍。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或是想要证明什么。
他没有转头去看施瑯的表情。也许是离得太近的原因,他听到了对方微微加重的呼吸。
洛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坏。
在那呼吸继续加重之前,他终于不再秀他的身材,背对着施瑯快速穿好了迷彩裤,又穿上了军鞋。
他没有脱上衣,而是直接套上了迷彩服。他不是良心发现,他只是爱干净。毕竟,迷彩服并没有洗。
眼看洛汐就要转身,施瑯赶紧一溜烟跑了。
他跑去了洗手间。
等他回来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床上的被子已经被整整齐齐叠成了豆腐块儿。
他心跳如雷。
洛汐帮他叠的?
咦,他人呢!他去哪儿了!他……
施瑯正神游之际,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他回头一看,顿时认命了,肯定是张驰帮他叠的吧!
“施瑯,你刚跑去哪儿了?”张驰问。
“洗手间啊,怎么了!”
“没怎么,就问问,你怎么又像吃了火/药似的?”
“哪有!”
“好好好,没有没有。东西放这了,你赶紧换上,一会儿还要集合呢。”
“嗯知道了。”施瑯应着,又指了指被子,“这个,刚才……”
“什么?”张驰一头雾水。
“我被子你叠的?”施瑯不再绕弯子。
“没有啊,我过来就是这样的。刚才看到洛汐我吓一跳,要不是认得你行李箱,我还以为我走错床了……”
施瑯笑了,笑得像个傻子,把张驰都吓到了。
“你没事吧?”张弛战战兢兢伸出一只手,往他跟前挥了挥。
“能有什么事儿?!”施瑯拍掉眼前乱晃的手,没好气地问,“你知道等下要干嘛吗?”
“等下啊……好像是做广播操吧,那个,我没听太清。”
“啧,问你也是白问。”施瑯无奈摇头,顺口问道,“你怎么也没听清?思想开小差啦?”
“啊,不是,那个,我,我就是……”张弛突然结巴了。他好意思说我其实是被行李箱言论触动了偷偷掉眼泪导致后面都没缓过神吗?他不好意思说,他怕施瑯说他娘们兮兮,但在施瑯的审视下,他还是脱口而出,“刚才高军官说的太感人了,我没忍住掉了两滴泪,就两滴!”
“他说什么了就让你感动成这样?”
“就他问我们,行李箱在我们眼里意味着什么,然后他说……”张弛几乎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高仰止的话。
施瑯耐心听他讲完,然后沉默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立在床边的那个红色箱子。意味着什么?他本来还真不知道。但这箱子被某人摸过了,那就不一样了。
施瑯看着看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画面。他看到某人站在打开的箱子里面,头上戴着粉色蝴蝶结发箍,张开怀抱笑盈盈地问他,“我把我自己送给你如何?”
草,疯了。
施瑯猛拍自己一脑瓜,拼命晃头,急巴巴地把那充满引诱的画面从脑子里拔除了。
“施瑯,你想什么?是不是也被感动到了?”
“我可没你那么感性。”施瑯不屑道,“它在我看来就是一个箱子,没啥特别的。”
“哦,也是啊,我就是容易想太多,还是你这样好,简简单单,纯粹。”
“咳咳,”施瑯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那个,你知道洛汐去哪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