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鱼》陆杨

4、第 4 章

　　二十七岁那年，我在新的报社里升了职，开始过着所谓的正常生活。在朋友圈开始秀恩爱晒娃晒房晒资产的时候，我显的格外突兀。
　　我回了家，父母都对我客客气气的甚至有些爱答不理，于是我拖着行李住进了酒店，关上门我听见宋星摔东西的声音，然后是我父母的辩解。
　　第二天老同学约我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除了工作之外，我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也不想谈论其他的东西，安安静静听大家说完自己的孩子爱人财产之后，我就急匆匆出了饭店，我想我和他们没有什么可聊的了，过去还有八卦娱乐学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接着聚会喝酒冲上来的酒劲，我又闯进那条街，周围的房屋都在外表上被政府翻新了一遍，那栋破楼房也不例外，如果不是那棵树和那张椅子在，我还认不出来。
　　我以为她还会等，没想到是一个孩子。
　　“宋瑾？”我试探喊道。
　　他果然抬起头，迷茫地看着我，好像刚刚睡醒。
　　顿时有一股母爱围绕着我，我微蹲下身子，问道：“你在等谁?”
　　“我妈妈。”他往小椅子旁边揶了挪，要给我让出位置。是个不怕生的小孩，我寻思着，但我没有坐下,毕竟也坐不下我。
　　但我想他好像“外向”过头了，他没有想一个陌生人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想我为什么要和他说话。
　　“不困吗？十点多了。”
　　“妈妈十点半就下班了，快了。”他打着哈欠，看上去很可爱，我蹲下了身子扶着他的肩膀打量他，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像秋鱼，这让我的思绪飘的很远。
　　不过因为她快下班了，我还是不打扰她了，小宋瑾跟我说了声“再见”，我也挥挥手回了家。
　　他真可爱，我一直在想，因为难以忘怀，我每天八点出门陪着他到十点，他比我想象的听话，每天都在等秋鱼下班。
　　我想见秋鱼，又不想。
　　“今天有糖吃吗?”他抬头问我。
　　我从口袋里拿出几颗包装印着奶牛的奶糖给他，并告诉他的少吃一点，不然会蛀牙。他显然是没有听进去的，不过半小时，地上多了很多糖纸，
　　我也不怪他。
　　“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奶声奶气的问我。
　　“宋瑾。”
　　“跟我一样的啊？”
　　“对。”我摸着他有点扎手的脑袋，悄悄又递给他一颗糖。
　　“能给我一个吗？”
　　我给糖的动作突然就僵硬了，五指弯曲，满脸的不可置信。我不敢抬头，生怕看见她被生活伤害的样子，那样会让我恨死十八岁的自己。
　　我的害怕最终抵不过我的思念，我抬头了。
　　她的披肩卷发挽在脑后，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一点，面颊上有了好多黄褐色的斑，身上穿着附近流水加工厂的白色员工装，她脸上的笑容活像我隔壁友善的婶婶。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后退一步，然后是几步，我的头又深深低了下去。我怎么没有坚持呢？我为什么没有回家呢？我为什么要闹脾气呢？我为什么没有勇气呢？
　　“妈妈。”小宋瑾跑过去抓住了秋鱼的手，她的手也不复之前的样子，已经变得蜡黄，皱纹很深。
　　她好像雕像一动不动，连脸上的笑容也是。
　　“工作了嘛？”她问我。
　　“工作了……我最近升职了，工资也升了不少……我在存钱……买房……”我断断续续回答她，背就那样保持佝偻的状态。
　　“很好啊，你现在多好。”她拉着小宋瑾的胳膊，几乎是宠溺的把他抱在怀里。
　　“我走了，再见。”我无法忘记，忘记她这种亲密的动作给我带来的冲击，这总让我想起从前那段荒谬的时光，哪怕是一个孩子，还是她的孩子，有着我的名字的孩子。
　　我的脚步很快，后面几乎跑起来，我的心剧烈的跳着，一种带着欣喜和伤痛的感觉充斥着我的心房。故事情节里的主角互相等了七八年十几年之类的庸俗情节，我从来不信，也并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永远爱一个人。之所以白头偕老，是在漫长时光里，一次又一次的爱上她。我这次见到她，又是一见钟情。
　　高中毕业的九年里，我过着普通的日子，但对爱总是那么勇敢，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和对方在一起的机会。可我依旧无法否认，在所有色彩里，我最爱她的雪白。
　　今日一见的结果在不论过去进来我都可以预想，就是我继续爱她，但我不会延续她当初推开我时我卑微的姿态。我还是去看小宋瑾，不管她早下班还是晚下班，我一直在，偶尔也带点糖给她。
　　有一天下大雨，我躺在床上揉着我的双腿，穿上了护膝继续去了，小宋瑾不在，她在。
　　“今天不上班。”
　　我点点头，便再无话可说。
　　雨滴碰撞伞面的声音在二人世界里无限扩大，从我的耳朵直穿进心脏和四肢，我就沉浸在大雨里，等着她的可能性开口。
　　“我很想你。”
　　这并不是我预想可能性开口里会说的话，我不明白，不明白她现在说这话的意义在何处，所以我应该怎么回复呢？将过去的时光重新拾起，还是将我那阴郁的九年丢远点当做没有发生？
　　可我面对她从来就不曾犹豫，哪怕我的内心纠结不已，可我的行动却是：“我也想你。”
　　我梦见她太多次，多少次她年轻貌美的出现在我面前说想我，甚至是穿上婚纱说想我，梦里的我每次都给予她回复，与其说是我明白梦是假的，不如说我珍惜和她相处的每一刻，哪怕是梦。
　　这句话的意义何处呢？接下来的事情会因为这话发生改变的，你明白嘛？
　　你明白嘛？我亲爱的即将老去的恋人。
　　她的脚步泛起涟漪，每次走动都溅起水珠，另一方面，与自然无关却极其相似的，是我的心，随着她的走近而泛起涟漪，下巴出现水珠。
　　“雨太大了。”我抬头解释道。
　　“你真好看。”她说。
　　我也从未忘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我把这句话当做是她对我做出的保证。
　　这是我们头一回正式的在一起。我一直担心对小宋瑾的心理会产生什么不利影响，可秋鱼却告诉我，她经常和小宋瑾提起我。
　　我当然庆幸，至于过去的时光，我从来不问她为什么，因为我也没有资格问她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