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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我上了大学,接触了更多的人,交了新朋友,当然也有和我一样的人。
      第一次,我和一个和我一样的女生说话,她的对象是一个短发女孩,很好看。
      我问道:“你喜欢她什么?”我必须否认我是有恶意的,我只是单纯都这个问题好奇。
      “她很帅啊,比男生都帅。”
      我点头了,是因为我认为这是一个理由,却不是我想要的理由。
      我认识这些和我一样的人之后,发现她们会分角色,什么男的什么是女的,我很奇怪,既然接受了自己喜欢女人,为什么又要在爱情里扮演异性恋该有的角色?就算是异性恋,也没有规定男性必须是强势主动的,女性必须是软小被动的。
      大一那年我没有回过家,连过年都是爸妈他们来这里过年。我心里始终惦记着什么,总之我没有回去,爸妈也无所谓。
      直到大二那年的新年,我才回家。
      那时我也经过那条街,不过不是穿着校服了。那棵大树旁放了一张板凳,看来是她还在等,等什么呢?
      我的心里感慨万分,拉着行李箱回了家。
      我妈拉着我东问西问,问我过得怎么样。可笑的是,过去她从来不会问我关于情感方面的事情,这次回家却一直在问我在学校有没有看到比较好的男生,或者男生来追我。
      我说没有,并且是再三强调没有。她的激情瞬间被熄灭了一大半,拿着筷子无聊的夹着盘里的洋葱,突然,一大堆洋葱出现在我碗里。
      “不用了妈,我不爱吃。”
      “对身体好,你从小到大就挑来挑去的。”她自己也夹了一堆放在碗里。
      饭桌上的气氛忽然就冷了下去,弟弟一边吃饭一边玩游戏,因为正处于叛逆期,他不爱讲话,家里也没有管他。
      “宋星,先吃饭吧。”我突然多嘴。
      他果然没有理我,只是等爸妈吃好下桌后,他突然放下手机,对我说道:“姐,我有东西给你。”
      我放下碗筷,碗里的洋葱一点没动,跟着他进了房间。
      是一张请柬,其实也就是一张红色的纸,上面的新娘二字后面写着“秋鱼”二字,深深扎进我的心里,但今天早上,我还在感慨,原来我一点没忘啊。
      宋星坐在杂乱的床上,又摸出手机,打开在页面滑了滑,然后又放了下去,像是有心事。
      “这是怎么送来的?”我问道。
      “不知道,就是有一天,出现在家门口,爸妈让扔掉,我捡回来了。”他说道,然后开始试探我。
      “姐,她怀孕了。”
      我下意识望着窗户,希望下一秒我就可以变成飞鸟飞出去,再不回来了,手上的红纸多了两个荡开的圈。宋星手忙脚乱拿了两张纸给我,我拒绝了。
      “没想到。”宋星把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他早在那天爸妈讨论到三点那天就有关于我的疑问,只是一直没有敢问我,为了弄懂这件事情,他甚至还跟踪过我。
      “没关系,我也喜欢女人。”宋星一笑,把纸硬塞在我手上。
      我废力的睁开眼睛,向日期上看,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并没有回来。
      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拉开窗帘借着月光,我拿出那件红色大衣,它已经旧了有褶皱了,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木头味,就像我的心一样,我把它抱进怀里,就像拥抱她一样。
      新年的前三天,我妈突然反应过来面粉用完了,我爸就开着车带着一家人顺便去逛一圈。
      我的手一直滑着那时候谈的对象发来的信息,她很热情,和她在一起一年了,她做什么都很有热情,大部分时间,我都没办法拒绝她。
      “跟谁聊天?”我妈问道。
      “同专业的同学。”
      “男的女的?”
      “女的。”
      我妈的脸色顿时不好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关了手机看着窗外,我妈于是只能把那些训人的话讲给宋星听。
      人依旧过,车也依旧过,我无聊的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到了市场的时候,宋星和我妈下了车,我看见我妈挑了一大袋面粉,正想下车帮她忙,宋星已经接过了我妈手里的面粉。
      我少来菜市场,干脆四处看了看。
      卖猪肉的摊位前,一个卷发女人撑着并不是很大地肚子和老板讲价,她身上的衣服依旧穿的很少,指猪肉时露出的半截手臂有些肿。
      我看见她和老板讲好了价,老板高兴的砍下一刀,她的胸口突然起伏起来,背对着我做出呕吐的动作。
      她难受,我的手搭在车扣上,不自然一紧,想再看看她的情况,却被一袋面粉挡住了视线。
      “过去一点。”我妈说道,若无其事的放好面粉,坐到我刚刚做过的位置上。
      “妈。”
      我妈摆着一张扑克脸,坐着没有说话,而我爸则直接不逛了,开车回家了。
      那是两年来我第一次见到秋鱼,她却没有见到我。
      年夜饭上,我拿起酒杯,没有人再管我喝不喝酒了,甚至还会来敬我的酒。让长辈敬酒是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所以我先干为敬。这实在算不上一种好喝的饮料,我只是意思意思在年夜饭上喝了酒,他们却以为我喜欢,把我的不懂酒当做酒量好。
      “好啊好啊,祝你学习进步,找到一个好男朋友!”我的叔叔哈哈大笑,拿着酒杯一饮而尽。
      接着我按照我爸说的敬了很多人的酒,各有各祝福的特色,唯独“找到一个好男朋友”是不变的。
      我爸没有管我喝不喝酒,喜不喜欢喝酒,总之我按照他说的敬酒他就很开心了。当听见这些话的时候,我于是没有转头看他,而是看着我妈。
      “这是必要项吗?”我问她。
      “那你要怎么样的祝福?找到一个好男朋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她怒道。
      原来她从来就没有觉得我应该认同自己的感情,年少的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都是假的,她之所以在那个早上喊我吃饭,是因为她爱我。
      我不明白,她爱我,和我爱“她”,有什么冲突?
      吃完饭之后就是看春晚,我借口上厕所,因为家里人多,我说我要去楼下的公共厕所。一下楼,我就疯了似的跑到那条街。
      街道两旁都挂上了灯笼,树上缠了很多小彩灯,这样子当然好看,可是这种时候街上人却几乎只有我,这条街平白无故多了几分孤寂。
      我在破楼房下面徘徊了许久,期望能够见她一面,五楼和四楼的灯一直是亮的,我还听见了交谈声和关门声。
      秋鱼。
      我在心里无数遍默念这个名字,哪怕我知道她结婚了怀孕了,但我就是忘不掉她。
      一个小时后,耳边传来一阵钟声,远处炸开一朵朵烟花,像彼岸花一样盛开。许多人都从阳台探出头,我希翼的抬头看着破楼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站在阳台上。
      她是背对光的,我看不清楚她的样子,却能大概猜出来她是什么表情。
      “秋鱼。”我小声道,是她听不见的那种声音。
      她两手叠放在阳台漆黑的栏杆上,把脸埋进臂弯里,就像在课堂上睡觉一样的姿势。
      她记得我,她一定记得我,她不会忘记我。我就这样一直看着她,到了四周的烟花结束,她转身回去了,我也回去了。
      回到学校之后,那个人向我说了分手,我并不意外,因为我们两个相比有拘束的恋人,更像随和的朋友。
      即使这样,分手还是需要一个理由的,她的理由就是:我有更喜欢的人,不应该在她这里浪费时间。
      她说的很委婉,什么浪费时间,直接说我不应该在她这里寻找所谓的“真理”或者是慰藉就是了。
      “是吗?你果然有,我感觉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你都不怎么热情。”她说道。
      我并没有否认,我向她道歉。
      “为什么没有和她在一起呢?”
      “她结婚了,现在怀孕了。”我说道。
      她摇摇头,“怀孕是最近吧?你和她认识应该是在你高中,是有别的原因吗?”
      对啊,为什么我没有和她呢?我陷入了沉思,一时不知怎么办。她很真诚,于是我告诉了她。
      “可能是我不够勇敢?”
      “还有可能她不敢。”
      不敢?那么我理解,可是她又为什么和那个男人结婚呢?为了弥补年少的遗憾吗?我想大概是吧。
      从高中起,我的身边就没有什么的固定的朋友,可能是我把人迹关系看的很淡,大家都觉得我冷漠,我只是害怕失去而已。
      自从毒狗的那件事过后,我就在想我以后可千万不要养狗了,如果它离去了,我会受不了,如果它离去后我又继续养了别的狗,我会觉得自己并不忠诚。
      狗的一生只有十多年,一只家养的狗可以把一生奉献给它爱的人,可是人不会,它陪伴人的那十几年,只占人一生的五分之一都不到,何况寿终正寝的狗太少了。
      我希望我六十岁再养一只狗,这样我可以陪伴它到老。
      在这之前,我的生活就这样过吧。
      2012年5月1日,我在图书馆看书,感觉心烦意乱,于是我跟着我的前任,也是我的好朋友去外面玩了。后来我才知道,是秋鱼生了,生了一个男孩。
      我知道我不应该再想她,无论怎么样她都不是我能想的人了,但我真的忍不住。
      暑假的时候我回了家,那一年宋星正参加高考,回来之后他一句话都没说,应该是考砸了。
      “姐,为什么人一定要那么辛苦呢?努力读书之后努力工作,真的很累,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思。”宋星瘫在电脑前,两只手垂在下面滑来滑去。
      我之前也是有想过这个问题的,但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为了让你在未来有选择的余地,宋星,无能为力的感觉不好受。”
      高考成绩下来那天,他依旧紧张。之后他拿着成绩很认真的告诉爸,他要学美术,重新再来一次。
      小时候,我就记得他画画很不错,他描的一张那位伟大领导人的速写我一直夹在一本《狼王梦》里,后来我的发小借去了,就再也没有还回来。
      原来他还是很喜欢画画的。
      家里同意他学美术的那天他挺开心的,同时也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学美术也学不好。我陪他去公园散心,掏钱给他买了轮滑鞋,让他去玩,我则坐在长椅上看着他。
      不知不觉,他已经长成了棱角分明的少年,而我也二十了。
      我旁边有很多大人抱着孩子,看他们轮滑,还有看广场舞的,我的目光在一个男人身上停留,因为我觉得他怪眼熟的。
      直到他抱着孩子走了,我才反应过来,是那个男人。
      我太想看看那个孩子了,我念念不忘。于是我连续好几天都带宋星去公园,就是为了遇见他。大概一个星期后,我遇见他了。
      “我可以抱抱他嘛?”我唐突开口,开完口就可以后悔了,因为我不知道他是否认识我。
      他上下打量着我,应该是不认识我,确定我不是坏人之后,轻轻把孩子递过来。我像捧着什么至宝一样抱着孩子,男人过来教我应该怎么抱,我受他真传,认真的抱着孩子,才抱好没有多久,孩子突然口吐奶泡,男人立马掏纸帮孩子擦干净。
      ”他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宋瑾,‘瑾’是美玉的意思。”
      我心里爬上一股莫名的战栗,不禁抱紧了一点。
      回家之后,我翻出那张请柬来,新郎的后面正经的写着“宋荣国”三个字。他姓宋。
      她一直记得我,那她到底怎么看我呢?又是怎么样对那个男人的?男人是初恋、是旧爱,那么和她和他结婚就不是骗婚了吗?如果她心里惦记我的话。
      我认识很多人,像我这样的人,很多因为不排斥异性,他们没有跟父母说起过自己真正的性取向,而是决定以后结婚。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想法,相反我只感觉到了欺骗,对不起,难过。
      所以之后我爸妈给我介绍相亲的时候,我拒绝了。其实那个时候我才二十三岁,刚刚参加工作一年,但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心急。
      宋星重新学了美术,考了一所还可以的一本大学,现在在读大二,我暂时在报社工作。
      去报社并不是我的最佳选择,归根结底不过就是一句:“我愿意。”而已。
      从高中起,我就有自己写一些东西,我将文字当做我最好的朋友,情到深处恨不得和它领证。
      工作结束后,我回到我的出租屋,打开电脑刷着小游戏。
      其实就是下五子棋,以前还有宋星来陪我,他会大晚上跑进我房间问我下不下棋,长大之后就没有过了。
      我妈突然打来电话,说爸有个生意伙伴,他儿子在我所在的城市工作,二十七岁,单身,让我去见他一面。
      “妈,我很忙,没空。”
      “你还没有成为编辑呢,哪儿那么忙?人家正经程序员,更忙呢。”
      “妈。”我的语气有一丝不耐烦,因为我真的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你大了,妈管不了你了!你现在是巴不得我死了!好和那个女的在一起!多好啊,人家正好离婚了,真是如了你的意!”她因为我语气不耐烦发了火,一直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说着小时候怎么怎么样,我上高中时她怎么怎么样,我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注意在“离婚”上面。
      秋鱼离婚了?是为什么呢?那她还在那里吗?
      我的脑子很乱,越来越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我感觉我已经不那么在乎她了,直到听见她的消息。
      可惜一切都不如我的意,我还是去相亲了,但是只是走个过场,我和他都没有表现出对对方有意思的表现,但这个过场也足以让我难受。
      那次回家,我妈要求我把那个程序员带回家,我尴尬的跟我妈说了实情,我和他其实早就没有联系了。
      “那我再给你找一个。”我妈毫不气馁。
      我立马摇手,“不用了妈,我不喜欢。”
      “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妈好上婚恋网给你找。”我妈掏出手机,半边身子倾向我这边。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干脆道:“我现在不想找,以后也不想找,可以了吗?这下可以放心了吗?”
      我妈瞬拉下脸,连我爸也坐了过来,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女孩子是要有一个男人的,要有家的,不然就会没有安全感,像河里的浮萍。
      “那就做浮萍吧,别逼我了。”
      “什么叫逼你?我们是为你好啊!好心当作驴肝肺,女人有什么好的?啊?你都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哦?”我妈伸出手戳在我胳膊上,我往旁边躲闪着。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第一次萌生了“不如去死” 的念头,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想大哭一场,却又被堵住泪腺。
      可我妈的反应却远远比我更伤心,她坐在沙发上大吵大闹,两只手不停地捶打着茶几。我说“妈你别这样”。她就又开始扇自己的脸。
      过完年后,我立马回去了,并不打算回来。
      我也没有想到,我这个年纪了,还有离家出走的想法。因为我感觉对不起我的父母,我每个月都会打钱回去。
      一天,我加班到凌晨三点才回家,因为饥饿,我在楼下小摊吃了点东西喝了些啤酒,上床的时候人都有点懵,我拿出枕头底下那张请柬来,一遍又一遍在“秋鱼”二字上抚摸。
      迷糊之间我好像看见了她,看见她倚在树旁,我问她在等谁,她终于毫不犹豫的说在等我。
      第二天七点多我又起床去上班,在楼下遇见了千里迢迢寻找我的父母。许久未见,我觉得他们好像老了不少,形象与我记忆里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背道而驰。我没有胆怯,我喊了一声“爸妈”,然后驼着背走上去。
      我想我现在需要一个拥抱,结果我走上前,迎来一个巴掌。
      “你长大了,有能耐了,翅膀硬了就迫不及待的要飞走了,是吗?”他大声呵斥我,我妈也来说我的不是。
      我被这一巴掌打的找不到自己的内心,我眼前是千里迢迢赶来呵斥我的父母和来看热闹的群众,我身上是来自四面八方无形的手,对我又掐又打。
      我的母亲在街上嘶吼,对着我嘶吼,她发疯一样揪着自己的头发,她说她恨,但是她又说她狠的是自己,恨从前那个买一袋苹果不敢吃的自己,恨从前那个因为我发烧日夜守在我身边的自己,恨从前那个为了我和弟弟一次次将就的自己……
      我的心第一次崩塌,有一种心被抽离的感觉。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报社的,又是怎么被解雇的,在领导办公室见到我父母的那一刻,我转身跳过窗台一跃而下。身后传来一阵哭声和惊呼声,我没事,四楼而已,我感觉有什么糊住了我的眼睛,我躺在地上看见苍老的父母满含泪光的看着我,我不愿意接受这种注视,于是拖着一身伤爬到别的地方,再躺下。
      在医院治腿的那段日子,我的父母只是为我缴了入院的费用,然后就离开了这座城市,他们希望用这种方式逼迫我看清谁才是我可以依靠的人。
      一开始治疗的时候,每天晚上我都会在夜里抚摸我的伤腿,一个人默默流泪,我的手在枕头上一遍又一遍的划拉着秋鱼的电话,结果当然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在那种情况下,我第一次见了心理医生。
      “能告诉我你从小到大的事情吗?“医生开口道。
      “从小到大?大概几岁? “我反问道,看着温和友善的医生说不出话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任何的心理咨询都是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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