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双修法则》慕十文

4、别跟着我

　　我用了些混着魔气的仙术，小心将他伤口化去了些，为了不相冲毁灭他体内辛苦几百年的修为，还炼化了些原主的魔息。外伤直接用清水清洗，撕了自己袍角作绷带，劳神费力了一阵，终于有了人样。
　　……真是喜当爹。
　　这一代住着的地方也没有，我便回到原来那个破庙里，将他安置在草席上，自己盘算着什么时候再偷进那宅子一回。
　　那小孩不知何时睁了眼，直直瞧着庙顶，我跟着看了一阵，觉得他是傻了。
　　“杀了我吧。”他说。
　　天可怜见，我一直以为他是哑巴。现在乍一开口，倒是吓了我一跳。
　　我看着手上忙活了好一阵落下的红痕，以及他身上仔细包扎的绷带，觉得他的请求委实对不住自己，遂摇头拒绝。
　　“杀了我吧。”他重复道。
　　我依然摇头。
　　他似乎绝了生意，使起了极其低劣的激将法：“苻令，为非作歹多年，你连一个废人都动不了手了么”
　　原来原主叫苻令，终于知道了。奈何我不是原主，这激将法连我的皮都没摸着。
　　“怎会，伤慢慢养，怎的这么快便说自己废了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突然吼道，随即嗓子一哑，喉头便是一口血。
　　“诶，别急啊。”我用帕子给接了，扔到一旁清水盆里，“你倒是说说我为非作歹，为了哪些非，做了哪些歹了”
　　他讽刺地笑道：“你不承认是吧，杀人自不必说，你上回又抓走了我姐姐……”说着他眼里似乎有把刀子，想来剜我的心，“这人，你是万万碰不得的。”
　　“姐姐”我琢磨了一阵，在他再度发火前无辜道，“是眼角有痣的姑娘吗我放她走了啊”
　　他愣了愣。
　　我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狗儿，要是你不死缠着我，那会儿回家，就该和你姐姐团聚了。”
　　“你骗我。”他尤冷静道。
　　“话在这里。”我懒得多做纠缠，回神又奇道，“杀人杀人不是寻常事么”毕竟在行龙陆，杀人是活下去的一种手段，是和仙人煮茶烹茗一样寻常的事。难得有一位说这是件坏事，就和有人跳出来说年与清心寡欲一样稀有。
　　显然他被人嘲讽惯了，侧头不看我，执拗道：“你笑也罢，我便觉得这不对。”
　　我笑为什么我的笑那么不值钱吗
　　“你怎么净编排一些我不会做的事来说理”我摇了摇头，“伤得太重，先修养几日跟着我，再犯蠢我不会多管了。”
　　他很少见没有反驳，我再回神，他已经枕在草席上睡着了。
　　毕竟是受伤，此刻防备全副卸下，蜷缩在一起，倒是有些可爱，像一只落魄狗儿。
　　想想来行龙陆这么久，却也只有这只狗儿最像人。

　　第二日他竟然听话地躺在草席上。
　　我从附近山地上拾了些野菜，用极其原始的方法变出一盘好歹能入口的菜来。他看着我掐诀明火将汤炖热了，眼里似乎没有任何期待之意。
　　我做上神多年，平日吃食不过贪个口舌之快，近来身体越发受不住，便索性闭了饮食，只酌几口小酒温肠。这魔修讲究随心所欲大快朵颐，也不晓得这野草叶能不能喂饱他。
　　“搁在这儿，自己有力气吃吗”
　　他愣住了，皱眉看了我一眼，几番犹疑终于道：“我可不吃。”
　　呵呵。
　　都到这会了，还怀疑我的菜汤有毒。
　　“你吃。”
　　“我不必。”
　　他也呵呵。
　　我忽然心头火起，活了上万年，还没有这样伺候过人。我将汤碗放在草席旁：“你就憋着。”然后捏诀化了本书，翻着打发时间。伤重至此，又连一日不进补，魔息损耗如此严重，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虽说君子远庖厨，但本祖神自诩远称不上是君子，在蓬莱偶尔兴起便向年与学了些庖厨之术。年与对外头是个知书达理温柔可亲的妇男形象，据说这种最勾女仙，庖厨便是无论如何差不到哪里去的。
　　果不其然，狗儿先是侧眼来瞧了一会，最后几乎半张脸都向着汤。
　　他似乎放弃般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喂我……”
　　“你再说一遍”我难以置信道。
　　“方才魔息上涌过快……我动不了。”他扭过头去不看我，整个耳朵尖都红了。
　　我以为还要这么耗上一炷香的时间，最后非把他劈晕过去灌汤不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妥协了。探了他脉象，的确是魔息回涌，他痊愈的速度奇快，在魔修里实属罕见了。这么大量的魔息一夕回涌，神识定当像被完全抽空，这野菜生长天地，是合适的补灵之物。
　　“张嘴。”我端了碗，凑到他嘴边。
　　狗儿似乎完全没有准备，他显然已经打算看着我怒气冲冲地离开然后又饿上一天。
　　所以碗凑过去时，他只睁了浑圆的眼看我，没有任何反应。
　　“吃不吃”我挑眉。
　　他小心凑近，舌尖在碗沿一舔。
　　这还真把自己当狗了。
　　我叹了一声，自己在另一侧抿了一口，又转了方向，凑近他的嘴。
　　看来不是当爹，谁家爹这么憋屈，这是让一个七尺男儿活做了老妈子。
　　狗儿这才放心喝了下去，我看着他脸色好转，颇觉有些不对。
　　我是来做什么的帮着渡劫养身子。
　　现在渡劫之人的面没见着，这还捡了个小累赘，还是个会咬人的小累赘。同时，出于实在不知道做什么的原因，我替他取了野菜，熬了菜汤，胜似贤妻良母。
　　而我是个始祖神，是个板上钉钉的汉子，是个老骥伏枥一腔热血的男儿。
　　我为什么。
　　思来想去，愈发觉得待在原处着实有些对不住年与的亲切所托，便起身绕着庙走了两步，感到有些累了，这才良心得安。
　　我这一走，狗儿又抬头警觉地盯着我，仿佛我脚底自可生术法结阵致他于死地。
　　“伤好得快，便回去吧，你姐该等不及了。”我觉得是时候回那宅子看一看了，头也不回地下了逐客令。
　　狗儿似乎在纠结，反正半晌没出声。我有些不耐，留着作甚，难不成要拔株野菜还给我吗时间紧迫，若我真再不能接近那位仙友，估摸着到时唯一帮忙渡劫的法子就是在最后一刻挺身挡劫了。
　　我不想，这样就不是赔本了，是血亏。
　　“我感应到了姐姐的魔息。”他突然说。
　　“她在误会了吧。早感应就没事了。”我挥了挥手，不想把逐客的意思表示得再明显一点。
　　“她让我跟着你。”
　　我哼出的气就这样没了，半晌没有支声。
　　在卸下防备后他讲话少了些冷意，但是可能为了保持之前的形象，还是不咸不淡，带着欠揍的不屑：“路上杂人多，我能跟着你来已经不易，不可再自行返程。”
　　行龙陆的确够乱，之前他这百岁修为要尾随自己，估计也是费了大劲。
　　但这不是让我委身做侍卫的理由。
　　“滚。”明了精悍，我拂袖离开。
　　却不想身后一声，转头他竟是执拗站起来，又力竭倒在地上，整个人都因为疼痛颤抖。
　　料想是内伤没了，但外头皮肉伤还未痊愈。这一摔，肩上包好的伤口又裂开渗血了。他低着头，竟是想要爬到我身边。
　　这庙也是一时避身之所，想来是他吃准了能在我身上得到好处，这才锲而不舍地跟上来。我与他非亲非故，就一个你死我活的交情，更何况眼下还有事，不得多耽搁。毕竟魔修冷血，我索性也装得像个魔修些，便没再理他，快步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