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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089 ...


  •   消息先由暗卫传回,紧接着,北境也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殷雪辰得到消息的时候,立时放下了手中的冰碗,毫不犹豫地起身往宫外走。

      赫连辞连忙攥住他的手腕:“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殷雪辰停下脚步,望着手腕上的五指,好笑反问,“蛮子,你说我要做什么?”
      “……鞑子都打到我的北城门下了,我还能在盛京城里与你厮混吗?!”

      他后半句话,是低吼出来的。

      殷雪辰半弯着腰,目光灼灼地盯着坐在龙榻上的摄政王,眼底缓缓地烧起两团愤怒的火苗:“蛮子,你若是现在说什么,不许我回去的鬼话,我建议你还是闭嘴吧。”
      赫连辞一怔,让殷雪辰挣脱了自己的手指。

      “你拦不住我,也不该拦我。”他活动着酸涩的手腕,觑着还有些愣神的赫连辞,放缓了语气,“以前我不是说过吗?若是鞑子再来犯,我必定回到北境……再说了,现在的鞑子算什么?夏天过去,冬日之前,我就会回来。”

      殷雪辰给出了自己所能做出的所有承诺,赫连辞终是缓缓回过神,被松开的手指又小心翼翼地攥住了他的衣摆。

      “嗯?”殷雪辰情不自禁地挑眉。

      “再等等,时机……时机不对,我……”

      赫连辞语无伦次的话,落在殷雪辰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时机的确不对。
      前世的这个时候,鞑子并没有来侵犯大周的边境。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殷雪辰满不在乎地想,前世的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和赫连辞躺在一张榻上啊。

      今生便是今生,他走了一条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别人为什么还要按照前世的经历过一生呢?
      或许鞑靼经历了一番政权的更替,想要在夏天侵略北城。
      或许上天垂怜,让他能够在今生更快地为前世的千千万万条冤魂复仇。

      或许……

      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

      殷雪辰拂开衣袖上的手指:“蛮子,别让我恨你。”

      赫连辞浑身一震,眼睛里的阴霾如雾般散去,惊慌失措取而代之。
      他生怕殷雪辰又似前世一般恨自己,强忍着不去阻拦,可看着殷雪辰离去的背影,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跳动,宛若某种不祥的暗示。

      “来人……来人!”赫连辞待殷雪辰离去,咬牙切齿地唤来梁公公,“朕要下旨!鞑靼来袭,本王……本王命荣国公府的世子亲赴北城……”
      赫连辞一口气下了太多旨意,连行军行几日,在哪里安营扎寨都安排好了。

      梁公公忍不住提醒:“殿下,您如此安排,世子爷……怕是不高兴呢。”
      内侍监的言外之意,其实是,如此安排,世子爷恐怀疑摄政王殿下对荣国公府生出了忌惮之心,故而连行军中的细枝末节都要管。

      “你懂什么?”赫连辞按着眉心,嗓音苦涩,“与……比起来,我宁愿他恨我。”
      “殿下……”
      “罢了,你先退下,让宫中的暗卫都来见我。”

      内侍监退下,须臾,暗卫出现在了赫连辞的面前。

      “潜入鞑靼内部的探子有没有传出来新的消息?”摄政王烦躁地将军报丢在暗卫们的面前,“什么叫阿兰狮海那赫性情大变,杀了自己的亲叔叔后,集结了所有的兵马,要来犯我大周的江山?!”

      “回禀殿下,那阿兰狮海那赫自打死了男宠以后,就变得喜怒无常,甚至到了开始生食人肉的地步。鞑靼内部也并不是没有想要取而代之之辈,然……他手段过于血腥狠厉……”

      暗卫越说,嗓音越小,最后冷汗直冒地跪在了地上。

      “怎么,说不下去了?”赫连辞按压眉心的手一顿,嗤笑道,“是想到本王了吗?”
      暗卫连道不敢。
      “像又如何?”赫连辞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手指,自言自语,“他还能比本王更狠吗?”

      他连对自己都敢下狠手,唯独对着殷雪辰,慎之又慎。

      “再探。”赫连辞喃喃,“时机不对……时机不对。”

      前世,鞑靼也妄图攻破北城,可那该是冬日之后的事。
      那一场惨烈的战败过后,殷雪辰背上了通敌叛国的骂名,也成为了一个人人唾骂的败类。

      “怎么是……现在?”赫连辞如坠冰窟,“不对……不对!”

      ——砰!

      摄政王殿下一拳砸在榻上,满殿寂静。

      *

      “不对,不对!”
      “儿啊,不对啊!”

      整理着银甲的殷雪辰无奈地抬头,望着在屋内团团转的阿爹,没好气地叹了口气:“阿爹,哪里不对?”

      “你没听见刚刚内侍监来传的旨意吗?”殷旭抬手虚虚地指着院外,梁公公离去的方向,“摄政王是什么意思?”

      殷雪辰又垂下眼帘,招呼庆喜再将盔甲擦拭一遍:“不就是几句叮嘱吗?”

      “那算哪门子叮嘱?!”殷旭恨铁不成钢地冲到他面前,“你觉得阿爹傻吗?寻常叮嘱,会连安营扎寨的地点都要管吗?”

      “……你阿爹我,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何时被这般提防过?!”殷旭看不得殷雪辰满不在乎的模样,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儿啊,摄政王这摆明了是不信任你,怕咱们荣国公府拥兵自重,你怎么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阿爹,你瞎说什么呢?”殷雪辰听得头疼,拂开阿爹的手,语起淡淡地反问,“阿爹,若是赫连辞不信任我,当初阿霜模仿我的字迹,污蔑我通敌叛国的时候,他为何要留我的性命,又为何要为了我,连文武百官的奏疏都不顾?”

      “……他信我,我也自然信他。”

      “……至于这次让梁公公传的口谕,”他扶额,“也不过是……”

      也不过是唯恐重蹈前世的覆辙罢了。

      这世上能懂赫连辞的人,或许只有一个殷雪辰了。
      他知道赫连辞是担心,是紧张得发疯,是不想让他再走回前世的老路,他阿爹却是不信。
      不仅他阿爹不信,裴之远也不信,盛京城的大部分人都不信。

      人人都说,荣国公府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荣国公府的小世子此番出征,怕是要回不来了。

      有了流言,荣国公府中未免人心惶惶。
      唯独流言蜚语的中心殷雪辰自巍然不动。他扒着手指算日子,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出征的日子。

      出征前一天,他偷偷入了一趟宫。

      月朗星稀,夜风微暖。
      赫连辞难得没有在寝殿内等他,也不在宣政殿内批阅奏书。
      梁公公说,摄政王早早离开了寝殿,还不让人跟着,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让人跟着?”殷雪辰的眼睛转了转,当着内侍监的面,将暗卫都叫了出来,“你们摄政王殿下呢?”
      暗卫齐刷刷摇头。
      “连你们都不知道?”殷雪辰小小地吃了一惊。

      “回世子的话,殿下不愿我们跟着的时候,我们……并不能跟着。”

      “原来如此。”他颔首,“那我自己去找他。”
      殷雪辰说完,挥散了暗卫,也不让梁公公跟着,自个儿拎着一盏宫灯,在皇城内慢慢寻找起来。

      说来也怪,这里明明是他前世的囚笼,今生最厌烦之所,心境转变过后,又变得难言地亲切起来,连高耸的朱墙都散发着夏日特有的暖意。

      殷雪辰走过了御花园,走过了小皇帝的寝殿,在某一刻,福至心灵,反身回到了今生初见时,赫连辞囚禁他的破旧寝宫。

      一点如豆的灯火在夜色中飘摇。

      ——叮铃。
      银链的相撞声中,纸窗后显现出一道漆黑的身影。

      殷雪辰不自觉地屏息,手中的灯笼被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吹熄。
      他站在茫茫夜色里,满耳“叮铃,叮当”的声响,恍如隔世。

      前世,他纵身跃下悬崖后,也曾听见过这样的声音。
      或许是勾魂的锁,又或许是招魂的幡。
      但他终究是没有喝下那一碗孟婆汤。

      为什么不喝呢?
      因为还有不能忘的事,不能忘的人。

      殷雪辰猝然惊醒,推开斑驳的殿门。
      灯火摇曳,赫连辞循声望过来,眼底的暴虐在看清来人后,演变为了惊慌。

      摄政王亡羊补牢地将银链藏在了身后。

      “你在这里做什么?”殷雪辰只当没看见,抬手将熄灭的灯笼随手扔在一旁,施施然走到榻前,自然地捏住赫连辞的下巴,“怎么,又想将我关在这里了?”
      赫连辞眼神闪烁。

      “嗤。”他会意,“不错,总算是知道不骗我了。”

      赫连辞的心思,殷雪辰怎么会不懂呢?
      他伸手将被藏起的银链从摄政王的手里抽出来。

      冷光闪过,殷雪辰在赫连辞的眼里寻到越来越多的慌乱,唇角的笑意也愈发灿烂。
      他吸了口气,撩起衣摆,将赫连辞挤到床里侧,继而坦坦荡荡地脱了长靴,将银链随意搭在了脚踝上。

      “好看吗?”荣国公府的小世子在昏暗的烛火里,俯身凑近摄政王。
      他眼尾的海棠花烧成了一团跳动的火,直引燃了赫连辞心底的干草一般的欲/望。

      赫连辞呆呆地望着他笑吟吟的眼睛,口干舌燥:“好……好看。”

      “我也觉得还不错。”殷雪辰深以为然,揪着赫连辞的衣领,意有所指道,“怪不得,我都要走了,你这个蛮子还偷偷摸摸地藏在偏殿里看这条银链子。”
      “……可你若真这么喜欢,为何不与我说?”

      “你……不喜……”

      “我不喜的是,你违背我的意愿,想要将我囚禁,将我变成你的禁脔。”殷雪辰轻哼着抖开外袍,眯起眼睛,挑剔地打量着赫连辞身上的黑袍,先道了句“摄政王殿下,你果然是个蛮子”,然后继续接上先前的话题,“但你若是敢来问我愿不愿意……又怎么那么肯定,我一定会拒绝呢?”

      赫连辞被殷雪辰一长串的话说得有些糊涂了。

      什么叫愿意?
      他怎么会愿意?

      在赫连辞眼里,无论今生的殷雪辰表现得有多愿意与自己亲近,“留在宫中”也注定是他的禁忌。

      也不怪赫连辞多想。
      殷雪辰在与他亲近的时候,至今不愿服输,不就是内心深处还不愿意的缘故吗?

      “傻子。”殷雪辰望着赫连辞那张布满困惑与震惊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抬手拽开摄政王的内衫,又带着银链气势汹汹地压制住摄政王的腿,最后,见对方还是没有反应,终是红着脸,咬牙道:“你还不动?”

      赫连辞如梦方醒:“你……愿意?”

      “就这一次。”殷雪辰不情不愿地躺下,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没好气地嘀咕,“过时不候啊。”
      他主动,赫连辞反而畏手畏脚起来。

      “你明日还要出征……”

      “蛮子,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殷雪辰没料到赫连辞嘴里会冒出这么一句话,哭笑不得地起身,将银链的另一头,硬是塞到赫连辞的手心里,“还是说,你平日里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赫连辞,你对我……”

      “是真心。”不等殷雪辰说完,赫连辞就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

      殷雪辰耳根一红,移开视线,小声嘀咕:“那还等什么?”

      ——等了一辈子,还不够吗?

      这句话,殷雪辰放在了心里。

      漆黑的长袍跌落在地,殷雪辰的目光追随着长袍,也垂落了下来。
      他状似无意地问:“兵符在你身上?”

      赫连辞专心致志地解着殷雪辰身上的腰带,毫无保留地点头:“在……你要吗?”
      言罢,不等他回答,手臂一伸,已经将虎符从外袍中摸出来,递到了他的掌心里。

      殷雪辰微微有些动容。

      赫连辞却不以为意,和腰带较完劲以后,又去和里衣较劲。
      殷雪辰面露迟疑,几经犹豫,还是攥紧了虎符。

      他太了解赫连辞了。

      今夜遂了赫连辞的愿,明日此人必定发疯。
      整整两世,殷雪辰可能看不清旁人的真面目,对赫连辞却是了解到了骨子里。

      他的手攀上了赫连辞的面颊。
      热滚滚的汗黏在了他的掌心里。

      “别急。”长时间的寂静过后,殷雪辰轻轻地笑起来,“药……我带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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