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心尖宠》四默

88、088

　　——啪。

　　书册掉落在了地上。

　　小皇帝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挠了挠脸颊。

　　旖旎的气氛散去。

　　殷雪辰轻轻笑出声来，嘴唇蠕动：“出去。”

　　赫连辞恋恋不舍地移开了压在他腿上的膝盖，撩起衣袖，俯身将掉落在榻旁的书册捡了起来。
　　殷雪辰也跟着起身。
　　他先是拿起扇子扇了会儿风，继而将扇子合上，递到赫连辞的面前。

　　赫连辞乖乖伸手来接。
　　殷雪辰却又收回手，笑眯眯地用扇骨挑起了赫连辞垂在肩头的长发。

　　“你……”赫连辞无奈之余，瞥了李知知一眼——小皇帝挠完脸，又翻身了个身，背对着他们，哼哼唧唧地睡着了。

　　赫连辞当即弯腰，胳膊从殷雪辰的腰下穿过，毫不费力地将他从榻上抱了起来。
　　不用走路，殷雪辰乐得劳烦赫连辞。

　　他将头舒舒服服地靠在摄政王的肩头，迎着月光仰起头，耳畔除了风声就是沉稳的心跳声。

　　“你今天来做什么？”
　　走到院子里，殷雪辰终于不用刻意压低声音。
　　他挣开赫连辞的胳膊，双脚触地，石青色的衣摆在清冷的月色里晃出一片粼粼的波光。

　　赫连辞仿佛觉得刺眼，堪堪移开了目光：“诗会……”

　　“诗会是我阿爹的意思。”殷雪辰毫无隐瞒之意，主动解释，“我拦不住，他也没有给我阻拦的机会，直接向各府发了请柬。”
　　赫连辞背在身后的手，随着他的话，慢慢地松开了。

　　殷雪辰边说，边四处瞧瞧，最后走到院中的石凳上，懒洋洋地坐了上去：“好了，蛮子，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解释的吗？”
　　他姿态散漫，眼神却是清冷冷的。

　　赫连辞那颗正在激动跳动的心霎时停止了跳动。

　　……要解释的事，何止一件？
　　殷雪辰问得又是哪一件呢？

　　赫连辞念及此，瞳孔狠狠一缩，一瞬间连身形都摇晃了，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后退半步的欲望。

　　“嗤。”

　　不等赫连辞恢复冷静，殷雪辰先笑出了声。
　　他单手托着下巴，眼睛都弯了，连带着眼尾的海棠花都仿佛在夜色里绽放。

　　多有意思啊？
　　平日里板起脸就能唬住人的摄政王，原来心里有鬼的时候，也会慌乱得站不稳。

　　“想什么呢？”殷雪辰笑完，对赫连辞勾了勾手指，“我只是想问你，一个诗会而已，为什么非要来？”
　　赫连辞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诗会……是为了择婿。”
　　摄政王提起了自己翻看的奏疏，最后总结：“大周有这样的习俗。”

　　诗会通常都是择婿的借口。

　　“择什么婿？”殷雪辰哑然失笑，“我已经有你了，还能择谁？”
　　他说到这里，揶揄道：“我阿爹若真是想为我择婿，倒是害人了……咱们的摄政王殿下能让择出来的人，活着走出荣国公府吗？”

　　赫连辞没想到殷雪辰会如此直白地挑明两人的关系，一时竟红了耳根，半跪在他的身边，抓着他的手指爱不释手地把玩。

　　殷雪辰脸上的笑意渐深：“怎么，我猜对了？”

　　赫连辞面露迟疑：“倒不会在荣国公府动手……”

　　在荣国公府动手，不是脏了小世子的眼睛吗？

　　“你还真想动手啊？”殷雪辰没好气地抽手，推了推赫连辞的头，“原来你让暗卫埋伏在荣国公府，打得是这样的主意。”
　　赫连辞毫不避讳地点头：“谁要是对你有觊觎之心，我就……”
　　“得了吧。”殷雪辰的手又从赫连辞的脑袋上滑落到他的嘴边，“成日喊打喊杀，怪不得陛下怕你。”
　　赫连辞果然乖乖闭上嘴。
　　但是，狼就算不嚎叫，眼睛也透着露骨的情意。

　　殷雪辰被盯得面皮发烫，转身理了理衣摆，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问：“你看什么？”

　　“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

　　殷雪辰愈发难为情，推开赫连辞，急急地往院外走了几步，又见赫连辞没有跟上来，懊恼地问：“走不走？”
　　赫连辞眼前一亮，起身疾步追上来：“你没有生气？”
　　“我气什么……”殷雪辰心道，小心翼翼的摄政王果然还是招人烦，抬起的胳膊便伸了过去，直接将赫连辞拉到了身前，“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走。”赫连辞望着袖笼上的修长五指，嗓音都哑了，“你让我去哪儿，都好。”

　　殷雪辰的耳根硬是被这坦诚的话撩得烧了起来。
　　他屏着一口气，并不回头，直将赫连辞拽到自己的卧房里，才松开五指，气喘吁吁地倒了一碗凉茶来喝。

　　心火被凉水浇灭得差不多的时候，殷雪辰已经喝了快半壶茶了。

　　他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已经褪去血色的耳朵：“蛮子，你……你做什么呢？！”
　　血色猛地涌回耳根，连面颊都烧起了绯色的红霞。

　　原本还穿戴整齐的赫连辞，此刻竟然脱得身上只剩下寝衣，殷雪辰回头时，他的手刚解开腰带，像是要把最后一层遮羞布也从身上扯下来似的。

　　赫连辞循声抬头，面露疑惑，抿唇小声道：“你……让我来，不是……”
　　摄政王的目光落在了卧房内唯一一张长榻上。

　　殷雪辰倒吸一口凉气。

　　“你若是不愿，”赫连辞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受伤地捏住衣带，弯腰将里袍和外袍都捡了起来，“我……我这就走。”

　　殷雪辰哪里受得了这个？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太久没上战场了。
　　要不然，怎么会看见赫连辞受伤的眼神，都会心软呢？

　　“真是个蛮子。”殷雪辰恼火地冲过去，揪着赫连辞的衣领，将人直接拽到榻前，狠狠地压上去，“看到榻，脑子里就没有别的事情了，是吧？”

　　赫连辞的眼睛随着他的话，慢吞吞地发亮，简直像头饿了三天三夜的饿狼。

　　啧。
　　连眼睛的颜色都和狼一样。

　　“可以吗？”赫连辞故技重施，抬手扶住殷雪辰的腰。
　　殷雪辰的回答也是如出一辙：“别废话。”

　　他俯身，主动吻住了干涩的唇。

　　“只这一次。”殷雪辰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还有，我这里可没有你要的膏药，悠着点，我明日一早，还要去给阿爹请安呢。”
　　赫连辞的喘息陡然粗重，艰难地吐出一个“好”字，继而翻身。

　　春宵苦短。
　　没有膏药，赫连辞切实体会到了“苦”的滋味。

　　他不舍得殷雪辰难受，就只能自己忍着，难受得恨不能将人揉进骨血，窗外逐渐清明的日光却提醒着他，天亮了。

　　殷雪辰在庆喜来敲门的时候，睁开了双眼。

　　“嗯？”他枕着赫连辞的手臂，困顿地呢喃，“你醒了？”
　　“……醒了就去给我倒杯水，让庆喜等会儿再进来替我更衣。”

　　赫连辞依言照做，倒了一碗温茶递到殷雪辰的唇边。

　　他喝了：“怎么是温的？”

　　“你未醒时，下人换的。”

　　殷雪辰动作微顿：“庆喜？”

　　赫连辞颔首。

　　他紧绷的手臂卸去了力道。
　　庆喜是赫连辞安排在他身边的人，看见就看见吧，反正这事儿……迟早有一天瞒不住。

　　殷雪辰喝完茶，又唤庆喜替自己更衣。
　　他昨夜被赫连辞闹得太晚，双腿隐隐发酸，走起路来像是踩在棉花上，跨出卧房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在近前伺候的庆喜瞧得眼皮子直跳，不敢打量摄政王的脸色，只敢伸手偷偷地扶住世子爷的手臂：“您慢着点！”
　　殷雪辰无所谓地摆手，嘴里念叨着“无妨”，脚下又打起摆子，差点再摔跤。

　　庆喜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口气，扶着他，慢吞吞地挪去了前厅。

　　今日的荣国公府气氛不同往日。
　　殷雪辰走进前厅的时候，小皇帝正坐在首位，抱着肉包子专心致志地啃。

　　“陛下。”他强打起精神行礼。

　　坐在一旁的殷旭眼皮子狠狠一跳，觉得自家儿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大不敬”的懒意，恨不能将腰间的鞭子抽出来，对着他的脊背狠狠地抽几下。

　　当然了，殷旭也就是想想。
　　他才舍不得呢。

　　殷旭不仅舍不得，还主动替儿子寻找借口。
　　殷雪辰昨夜替小皇帝扇了一夜的风，这是累着了。

　　殷旭瞬间说服了自己，连带着看向儿子的目光也亲切了几分。

　　殷雪辰的心里没有殷旭心里那么多弯弯道道，他只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言不发地捧起茶碗喝茶。

　　“世子。”小皇帝却是极想同他说话，“昨夜休息得可好？”

　　殷雪辰面颊一红：“劳陛下挂心，臣……臣昨夜休息得很好。”

　　“那就好，朕还担心……”李知知及时地将“皇叔”二字咽回去，轻咳一声，挺直腰，道，“朕今日上朝，会嘉奖昨日在诗会上夺得头筹的才子，此乃国之栋梁！”
　　殷旭点头应是，片刻，猛地抬头：“陛下是要……”
　　“如此国之栋梁，朕会与皇叔商量，替他赐婚的。”小皇帝顺着殷旭的话头说下去，“荣国公意下如何？”

　　殷旭差点咬碎了一嘴铜牙。

　　他能如何？
　　陛下和摄政王都要替才子赐婚，他总不能拦着吧？

　　殷旭满脸哀怨地应是：“陛下……全听陛下做主。”

　　坐在一旁的殷雪辰，眼观鼻鼻观心，全然一副诗会与自己无关的模样。

　　于是乎，诗会的事就这么翻篇了，赫连辞也正常了许多。

　　夏日漫长的时光，殷雪辰便是在皇城与荣国公府里度过的。

　　他有意与赫连辞多亲近了几次，却终究是不肯走到最后一步，不是嫌疼就是嫌赫连辞寻来的膏药不好闻。
　　也亏得赫连辞在他面前耐性十足，忍到额角青筋直跳，也不肯强迫他哪怕一次。

　　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
　　但要让殷雪辰毫无芥蒂地接受，那也是假的。

　　不过，夏日再漫长也有尽头。

　　鞑子卷土重来的消息，伴随着盛京城的第一场秋雨，传进了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