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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64 ...


  •   羽十三的鸽子在咕咕叫,殷雪辰身侧的鸽子也在咕咕叫。

      他垂下眼帘,望着停在屋檐上的信鸽,联想到它们俩的主人,眼皮没由来一跳:“羽二和羽三在查谁?”
      赫连辞轻蔑地瞥了眼信鸽:“查你不想要我查的人。”

      殷雪辰脱口而出:“裴之远?”
      赫连辞的神情立刻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他一愣,心虚地放轻了声音:“阿霜?”

      殷雪辰猜中了对象,赫连辞的脸色却依旧是阴沉的,连眼睛里都透着森森杀意:“阿霜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侍从,你不怕我查他,反倒担心裴之远?”

      “裴兄与我一同在北境上过战场。”他咬了咬唇,坚定道,“我不怕你查他……”
      赫连辞还未来得及缓和神色,就听殷雪辰加了一句:“因为我信他。”

      ——咔嚓。
      赫连辞手心下的瓦片生生碎裂。

      殷雪辰倒吸一口凉气:“蛮子,这是我的卧房!”
      “一片瓦而已。”赫连辞垂眸动了动手指,心思显然还放在裴之远身上,“我若要动他,你会如何?”
      殷雪辰蹙眉:“为何要动他?”
      赫连辞磨牙。
      殷雪辰渐渐有些明悟了。赫连辞这人,若真要动谁,或是取谁的性命,定然不会提前告知,最多给他一具鲜血淋漓的尸首。然,现在别别扭扭地问,就是裴之远并无大错,单纯试探他的态度而已。

      殷雪辰琢磨了一会儿,直言:“若他真犯了错,按国法处置,我不会求情。”

      赫连辞的面色这才好看些。
      他忍不住暗暗发笑,觉得摄政王的心思其实很好懂,全不似外面传闻那般深沉。

      一阵燥热的风吹来,阳光又炽热了几分。
      殷雪辰将衣袖卷起,若有似无地打量赫连辞那身一看就热得不得了的漆黑长袍:“殿下还是下来吧,您在臣的屋顶上,臣睡不好觉。”
      言罢,纵身跃下屋顶,悄无声息地翻回了卧房。

      他没有关窗,背着身子等了片刻,果然察觉到屋里有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殷雪辰松了口气,将门推开一条缝:“阿霜,去端两碗冰碗来。”
      阿霜在院中的树荫下打盹,闻言先是迷迷糊糊地应下,继而惊醒:“世子,你回来时已经喝了凉茶,再用冰碗,怕是不妥啊……何况是两碗,您这不是糟蹋身子吗?”
      殷雪辰不耐地催促:“你再聒噪,就直接拿三碗来。”

      三碗自然更不妥,阿霜不情不愿地端来冰碗,殷雪辰压根不让他进门,接了碗,直接将门摔上了。
      阿霜吃了一嘴灰,愈发觉得世子性子骄纵。
      但他转念一想,自家眼高于顶的小世子向来如此,也就没有多怀疑,躲到阴凉处,继续打盹去了。

      回到屋内的殷雪辰将碗往赫连辞面前一递,不言不语。
      赫连辞迟疑着接过,见他低头要用自己面前那碗,忽地伸手,将两个冰碗都抢了过来。

      “蛮子,你做什么?!”

      “他说你喝了凉茶。”赫连辞连个抢夺的机会都没留给殷雪辰,直接仰起头,将冰碗一饮而尽。那冰碗与外面的冰碗还不太一样,殷雪辰不喜冰碗里有果仁,阿霜就嘱咐人将各色瓜果碾成泥,按比例调配好,故而清清凉凉一碗,解暑又不腻,更不怎么需要咀嚼。

      然而,殷雪辰最喜欢的冰碗到了不懂得欣赏的人嘴里,赫连辞只觉得太甜。但他喝完,毫不犹豫地将另一碗也喝了。

      殷雪辰气结:“出去出去,别来我们荣国公府蹭吃蹭喝。”
      赫连辞默默放下碗,一动不动地杵在他面前:“你……身子不好。”

      言下之意,替他喝是为他好。

      “小爷我好得很。”殷雪辰没喝成冰碗,又不能再让阿霜去拿,心里有气,越看摄政王越不顺眼,“你咒我?”

      说多错多。
      赫连辞干脆闭上嘴,将还沁着凉意的碗放在一旁,盯着他的脸,眼神竟有几分巴巴的意味。
      殷雪辰被臆想惊出一身鸡皮疙瘩,赶忙移开视线,生怕自己得了失心疯。

      看蛮子都觉得可怜,可不是得了失心疯吗?

      殷雪辰强迫自己将心思放在正事上:“你的暗卫给我传递了消息。”
      他将羽三写的,只有一个字的密信丢在了赫连辞的怀里:“喏。”

      赫连辞随意扫了一眼,并不意外:“猎场中的确不该有熊。”
      “可熊是哪儿来的?”殷雪辰倚在屏风前,没有冰碗吃,只能以袖子当扇子,胡乱扇着风,“我想过,若要将熊送到盛京城来,走陆路过于引人耳目,唯有水路可行……蛮子,你的人查过码头了吗?”

      赫连辞颔首:“正在查。”

      殷雪辰轻轻吸了口气,并没有问查出来的结果。因为他心知,短短几日间,断不会有结果。
      盛京城乃大周国都,水路与陆路比起来,虽不算四通八达,但每日官船商船来来往往,一日总有百十来艘。
      就算每一艘船的来去都记录在案,想要查出哪一艘船上曾经带来过熊,也如大海捞针,大概率是查不到的。

      殷雪辰想到这里,不免烦躁,恰逢喉咙里泛起痒意,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赫连辞登时如临大敌,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碍。”思绪被打断,殷雪辰懒洋洋地拂开肩头的手,且赶在赫连辞发疯以前,直言,“与你无关。”

      四个字冰冷得一如闪着寒芒的剑,直直地扎进了赫连辞的心口。

      与他无关。
      殷雪辰的事与他无关。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无关。

      赫连辞狠狠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压下心底弥漫起来的不合时宜的阴暗的占有欲,迟疑道:“可要让太医再来瞧瞧?”
      殷雪辰还是那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看了,又能如何?还不是说些我身子虚的官话……不看也罢。”

      此话一出,二人再无话可言。
      只是,虽然陷入了沉默,殷雪辰也没有出言将赫连辞赶走,连方才那句“别来我们荣国公府蹭吃蹭喝”也真的只是气话而已。

      说来也怪,他的心境似乎发生了变化,棱角也被赫连辞硬生生磨没了,此刻甚至能心平气和地想,梦里的自己被赫连辞挑断手筋与脚筋,关入后宫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先前做的梦也逐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灵光一现间,殷雪辰好像想到了什么,可不等他细想,肩上又是一重。

      “你……”赫连辞飞速收手,哑着嗓子问,“真不是因为……晕的?”
      殷雪辰挑眉:“自然不是。”
      说完,又觉得好笑:“哪有人舔一下就晕了?”

      谁料,话音未落,唇角便是轻轻一痛。
      笑意僵在唇角,殷雪辰愣愣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摄政王,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将人推开,而是蹙眉吸了口气:“蛮子,你属狗的吗?”
      他捂着唇,愤愤抱怨:“把你那一嘴尖牙给我收回去!”

      赫连辞依言抿唇,又向他靠近:“真不是……晕的?”
      殷雪辰被问得心烦,拎着摄政王的衣领,猛地贴上去。

      双唇相贴,他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会晕,舌尖沿着赫连辞的薄唇挑衅般一扫,然后连凤眼都染上了得意的笑意:“我说……唔。”

      熟悉的疼痛再度袭来。
      殷雪辰舌尖微痛,腰也跟着软下来,骤然探进牙关的舌直扫得他面红耳赤,踉踉跄跄地跌坐在了榻上。

      赫连辞就像头满嘴尖牙的狼,凶狠地撕扯着自己的猎物,又在尖牙即将咬出血之前,堪堪止住力道。
      而殷雪辰身为“猎物”,自然浑身都不自在,连手都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只能虚张声势地继续攥着赫连辞的衣襟,像是要将他的衣襟生生扯破似的。

      再说赫连辞。
      赫连辞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被殷雪辰推开,或是直接被殷雪辰用手边的武器穿肠破肚的心理准备,却没料到,怀中的小世子除了难为情的挣扎以外,居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厌恶,甚至没有躲闪,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两世以来,连最好的梦里,赫连辞都没有梦到过这样的殷雪辰。

      摄政王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眼尾泛红的海棠花,喃喃:“你真不厌恶我?”
      殷雪辰舔着被咬破的唇角,尝出几丝冰碗的甜味,想到自己没能喝到的冰碗,语气极重地抱怨:“谁说不厌恶?我真是厌极了你!”
      他说完,手脚并用地将赫连辞从榻上踹了下去:“去去去,我荣国公府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赫连辞摸不准殷雪辰到底是真的厌恶,还是说得气话,站在榻前沉吟片刻,终究是怕他真的烦了,不敢多逗留,推开窗户,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

      捂着嘴的殷雪辰则一动不动地蜷在榻上,长长的睫毛疯狂地颤抖着,某一刻,忽地掀起被子,埋首进去。

      “蛮子……蛮子!”鼓起的被子里传来他羞恼的抱怨,“下次再也不让你进来了。”

      又过一日。
      梁公公再一次出现在了荣国公府。

      阿霜神气活现地指挥着府中下人将他前几日送来的东西搬出来:“公公,当真不是我阿霜驳您的面子……您也是知道我们家世子的,宫里赏赐的东西,他是一概不要。”
      梁公公讪讪地笑着:“是了,世子……唉,但是这回殿下送来的不是这些俗物。”
      阿霜要笑不笑地摇头:“俗物不俗物的,在我家世子眼里,有什么区别呢?”

      内侍监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

      “快快快。”阿霜像是看不见梁公公的神情似的,转身不耐烦地催促荣国公府的下人,“库房里的东西是有多少啊?让你们看花了眼,连搬东西都搬得这么慢?”

      下人们闻言,登时加快了速度。
      一箱又一箱赏赐堆在宫中出来的内侍监面前,逼得他不停地往后退,眼瞧着就要退到院门前了,梁公公只得赔着笑脸,又道:“这回摄政王殿下让老奴来送的,真不是什么需要放在库房的俗物……只是一碗冰碗而已。”

      阿霜一怔:“冰碗?”
      继而蹙眉厌恶地摆手:“冰碗哪里没有?摄政王殿下这是将我家世子当孩童戏耍吗?”

      梁公公听得冷汗混着热汗一齐从额角落下:“这话可不能乱说!”

      “去去去,我们荣国公府哪里缺一碗冰碗?”阿霜见梁公公不走,直接撸起衣袖,“你到底走不走?”

      梁公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护在端着食盒的小太监身前,急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正是僵持之际,殷雪辰的轻呵声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阿霜。”

      阿霜一凛,躬身退到一旁:“世子。”
      他不给梁公公解释的机会,恶人先告状:“世子,摄政王殿下又给您送东西来了,我按照您的吩咐,让人都退回去了呢。”

      “又送了什么?”殷雪辰今日着了一席水青色的薄衫,以折扇遮阳,却不看阿霜,而是斜斜地觑着梁公公。
      梁公公连忙献宝似的将食盒奉上:“世子爷,您瞧瞧,这是殿下特意让御膳房给您做的冰碗……怕晒化,用了好些冰冰着呢。”

      “冰碗?”殷雪辰垂下眼帘,像是想到了什么,情不自禁地轻笑起来,“也罢。阿霜,替我端来。”

      阿霜兀地瞪圆了眼睛:“世子……”

      “怎么?”他语气不重,却透着股淡漠的味道,“我的话,你现在不听了?”
      阿霜浑身一凛,白着脸小跑到梁公公面前,接过了食盒。

      梁公公也不记仇,乐呵呵地低语:“有劳。”
      阿霜愈发面如菜色,回到殷雪辰身边,见他当真打开食盒,盯着冰碗无声地勾起唇角,眼底登时迸发出几颗蕴藏着嫉恨的火星。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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