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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063 ...


  •   殷雪辰没想到盛京城中的流言居然传到了赫连辞的耳朵里,赫连辞居然还信了,登时有些啼笑皆非。

      “你过不过来?”他盘腿坐在榻上,用最后一点仅存的耐心,对着窗边的摄政王勾了勾手指。

      赫连辞不情不愿地挪到榻前。

      “羽十三呢?”殷雪辰托着下巴,轻声问,“你不是让他在荣国公府看着我吗?”
      “不是看着。”赫连辞生硬地解释,“是护着你,你不知道,盛京城如今……”

      “如今处处都是危险?”他冷嗤,“你是不是要这么说?蛮子,你可是摄政王,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你觉得我会信吗?你若想找人看着我,看着便是,何苦寻这些有的没的的借口?平白让人听了生厌。”

      这话纯粹是殷雪辰在发泄多日来受梦境烦扰的怒火,但落在赫连辞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我看你不厌羽十三,厌的是我罢了。”赫连辞说着,又向窗边退去,“殷雪辰,此生我除了与你初见时,没有忍住……何时欺辱过你?”

      殷雪辰语塞,片刻,稀奇反问:“就凭你将我困在皇城中,拿绳索捆在榻上,我将你碎尸万段都不为过,你现在倒来指责我的不是了?”

      赫连辞闻言,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看上去快要被逼疯了。
      但他很快就强迫自己恢复了冷静,哑声道:“是我的不是。”

      殷雪辰意外挑眉。

      “我……以后不与你亲近。”赫连辞又顿了顿,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连声音都变了调子,“只要你身子无碍,如何都行。”

      这话倒叫殷雪辰真真有些意外了。

      梦境中的场景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他。
      一个兵败之人,怎么赎罪都不为过,倘若赫连辞想做什么……也就随他去吧。

      而今赫连辞居然大言不惭地说不碰他,当真是觉得他忘了,前些时日动手动脚,时不时说出些污言秽语的人是谁吗?

      殷雪辰心里翻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当是不耐烦,语气生硬道:“你过来。”

      “你身子……”

      “与你无关。”

      赫连辞就像是忽然活了过来,被月光照亮的脸上都有了神采。
      他疾步冲到榻前:“是谁伤了你?”
      说着,就要撕扯殷雪辰的衣服:“给我看看。”

      ——啪!
      殷雪辰无语地拍开赫连辞的手:“别碰我。”
      “你……”
      “我身上无伤。”

      “无伤,又怎会晕厥?”
      “……想到些事情罢了。”

      赫连辞脸上的神采霎时冻住,下颚紧绷,阴恻恻地逼问:“你想到了谁,居然心疼到晕厥的地步?”
      殷雪辰斜觑了一眼,再见摄政王几欲疯魔的眼神,居然生不出畏惧之心,还颇为坏心地调侃:“若说是想到了你,你要如何?”

      赫连辞一僵。

      他哈哈大笑。

      赫连辞却没有笑,垂下眼帘,敛去了眼底的惊慌失措。

      是啊。
      若是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想到了他……
      想到他曾经做过的事情,殷雪辰还能笑得出来吗?

      怕是会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吧?

      殷雪辰没察觉到赫连辞的异样,笑完,神情一肃:“我想要你身边的暗卫帮我查一查荣国公府中的人,还有我阿爹身边……但是不能打草惊蛇,能做到吗?”
      他想了这些时日,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若想悄无声息地探查身边人的深浅,唯有赫连辞身边的暗卫做得到。

      “你身边的人呢?”赫连辞稍稍回神,克制地触碰殷雪辰撑在身侧的手。

      殷雪辰的睫毛微微颤抖,却像是没发现他的小动作似的,没有闪躲。

      “都查。”

      “包括裴之远?”

      殷雪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裴兄与我相识数载,怎么可能……”
      话说一半,对上赫连辞杀人的目光,后面愣是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殷雪辰陷入沉默,赫连辞也不说话,只抓着他的收紧逐渐收紧。
      仿佛是无声的拉锯,殷雪辰无端心虚,最后败下阵来,收回手,轻声喃喃:“随便你吧。”

      赫连辞半是满意,半是不忿地盯着他缩进袖笼的手:“好。”
      “……暗卫随你调遣,只一样,别以身犯险。”

      “随我调遣?”殷雪辰闻言,忍不住嘀咕,“那是你摄政王的暗卫,怎么会听我的话?”
      赫连辞却没有多解释,一门心思放在他的手指上,像是伺机捕猎的猛兽,和几根冰凉的手指较上了劲儿。

      殷雪辰见状,也没有多问,然,心中还是生出了几丝难堪。
      他回忆起往日重重,似乎那些暗卫对他……从来都是言听计从,连他平白担了个炽翎卫统领的虚职,也无人提出异议。

      也不是无人。

      殷雪辰猛地想起一个人来。
      霍青光。

      “你把霍青光弄哪里去了?”他心里想什么,口中便问什么,毫不掩饰对霍青光的好奇,“还真丢到诏狱里去了?”
      那可是霍大人的儿子,也是陛下的一等侍卫,就这么终日泡在诏狱里,实在是埋没。
      赫连辞还在盯着他手,头也不抬地反问:“霍青光是谁?”

      殷雪辰:“……”
      殷雪辰失笑:“摄政王殿下,你怎么忘了自己给陛下找的一等护卫?”

      “霍青光……”赫连辞不耐烦地答,“是在诏狱。”
      “你想见他?”

      前一句话,语气还算正常,后一句,字里行间都带着赤/裸裸的嫉恨。

      赫连辞咬牙切齿:“你怎么还记得他?”

      “问一句罢了。”殷雪辰眨眨眼,将手伸过去,随意晃了晃,“好了,事情说完了。摄政王殿下,请吧。”
      他的逐客令下得生硬又直白,赫连辞的额角直接蹦起了青筋。

      “殷、雪、辰。”
      “嗯?”

      “你就没什么别的要同我说?”
      “没了。”

      “你……”
      “怎么,摄政王殿下还有事要吩咐臣?”他施施然撩起锦被,着一身浅白色的里衣,作势要下榻行礼。
      赫连辞哪里愿意劳烦殷雪辰?气得板着一张脸,替他将锦被盖回去,气势汹汹地走到窗边,转身欲说些什么,对上殷雪辰含笑的凤目,又硬生生忘了词,最后稀里糊涂地翻出窗,还差点撞见荣国公府巡夜的侍卫。

      殷雪辰听着窗外的兵荒马乱,笑得直不起腰。

      “世子?”

      直到阿霜举着烛台,困顿地进来,他才收敛脸上的笑意。

      阿霜将烛台放在桌上:“世子,你醒了?”
      “……呀,窗户怎么没关严呢?”

      殷雪辰语气淡淡:“是我开的。”
      “晚春的风还是冷的。”阿霜不甚赞同地走过去,将木窗轻轻掩上,“世子还,保重身体为上,您还是不要吹冷风了。”

      殷雪辰默默地听着,等他说完,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替我倒杯茶来。”
      “这就来。”阿霜乖顺得一如往昔,只是在倒水的时候,没话找话,“世子,窗台上落了灰,我明日帮你擦擦吧。”

      “窗台上有灰是常事,管它做什么?”他吹开水面细碎的茶叶,“别废那个心了。明日梁公公估摸着还要来,你替我将前几日没来得及还回去的赏赐都还了。”

      提起宫里的事,阿霜想起了什么,笑嘻嘻地试探:“世子,那几位暗卫大人还跟着咱们吗?”

      “为何要跟着咱们?”
      “他们不是摄政王殿下派来监视咱们的吗?”

      “何为监视?”殷雪辰嗤笑,“世上哪有正大光明地跟在我们身边监视的道理?”
      阿霜不服气地反驳:“可暗卫干得不就是这样的事情吗?”

      他又喝了一口茶:“你多心了。”

      “世子,也不知府上还有没有暗卫……唉。”

      “怎么会有呢?”殷雪辰不以为意,轻飘飘地撂下一句,“就算有,你以为你家世子是吃素的?”
      阿霜沉思片刻,放松地笑了:“是了,再厉害的暗卫也逃不开世子您的眼睛,躲在哪里,都会被您逮出来的。”
      “行了,时辰还早,回去歇着吧。”

      阿霜应了是,端着燃了大半的烛台替殷雪辰关上了卧房的门。

      脚步声渐远。
      小世子却并没有再躺下。他墨发四散,面颊在透过窗纸的月光映衬下,透出隐隐脆弱的白来。
      但他的神情并不脆弱,还有几分超乎常人的坚毅。

      “但愿不是你。”夜色里,殷雪辰的叹息格外沉重。

      *

      又过了几日。
      殷雪辰离开荣国公府,在长街上瞎转了几圈,算是亲自打破了“荣国公府世子命不久矣”的传闻。

      “世子,盛京城是一天比一天热了。”阿霜跟在他身后,替他撑着伞,走了几步路,便汗流浃背,“只有在这时候,我才会怀念起北境来。”

      “是啊,北境凉快。”殷雪辰停下脚步,“阿霜,去给我买一碗凉茶。”
      阿霜爽快地应是。
      “给你自己也买一碗。”他又道。
      阿霜离去的脚步登时加快了。

      殷雪辰嘴角的笑意逐渐淡去,偏头向身侧的摊位望去。
      那里有一对卖唱的父女,老父亲拉二胡,半大不小的女儿凄凄凉凉地唱曲,走过路过的行人都生出恻隐之心,时常有人丢几个铜板过去。
      殷雪辰也走过去丢了几个铜板,然后在看见“女儿”明显黑了一块的手背时,眼皮子直跳:“羽二,你的易容术是谁教的?”

      “女儿”含羞带臊地用帕子遮住脸:“这位公子,奴家卖身不卖艺……啊不,卖艺不卖身!”

      殷雪辰眼前一黑:“闭嘴!”
      继而转过头,望着“老父亲”:“是那蛮子要你们来的?”

      原来,这卖唱的父女竟是羽二和羽三假扮的。

      羽三比羽二靠谱多了,借着伸手讨钱的契机,飞速将一卷细细的密信塞到殷雪辰的手中,嘴里却止不住地感恩:“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公子真是个大善人!”
      羽二也跟着挤眉弄眼地附和:“大善人,奴家再给你唱一曲!”

      殷雪辰连连后退了几步,平白觉得眼睛疼起来。
      他在没确定卖唱的父女是由暗卫假扮之前,看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如今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再看由羽二假扮的卖唱女,简直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阿霜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端着凉茶,气咻咻地将殷雪辰挡在身后,“我家世子好心给你们钱,你反倒赖上他了?”

      “卖唱女”一惊,像是才发现殷雪辰眼尾有标志性的海棠花纹路,诚惶诚恐地跪拜在地:“原来是世子……世子饶命啊!”
      言罢,扯着羽三,互相“搀扶”着跑没了影。

      殷雪辰的眼睛还在隐隐作痛,一方面觉得羽二和羽三特意易容在此,绝不是单纯地给他传递一封密信那么简单,一方面又觉得,赫连辞那个脾气能忍受羽二,简直匪夷所思。

      “世子,给。”阿霜没有发现卖唱父女的真实身份,转身将凉茶递到殷雪辰的手上,“您以后不要搭理这种人。您在北境待得太久了,不知盛京城的险恶……好多叫花子,实际上过得比老百姓还好呢,坑的就是您这样的好心人!”
      阿霜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没注意到殷雪辰将密信塞进了袖笼。

      他们主仆二人又逛了会儿,待正午太阳更毒辣之后,终是回了荣国公府。

      殷雪辰更了衣,打发走阿霜,取出羽三递来的密信,蹙眉展开。
      那上面只有一个字——熊。

      “熊?”殷雪辰喃喃自语,“是指猎场的熊,还是……鞑子的熊?”
      他眼前忽地一亮。

      “我在猎场里遇到的熊难道是鞑子弄进来的?”殷雪辰念及此,哪里还坐的住?直接起身翻上屋顶,瞧见的却不是羽十三,而是一袭黑衣的赫连辞。
      赫连辞显然也没想到他会在太阳最毒辣的时候翻上屋顶,愣是没来得及躲。

      二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谁都没有先开口。

      最后,还是殷雪辰在看见赫连辞额角的汗水后,轻咳着移开视线:“你在这里做什么?羽十三呢?”
      “去北境了。”

      “……别的暗卫呢?”
      “都有差事。”

      “所以……”
      “所以本王在这里护着你。”赫连辞低声道,“总好过羽十三那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废物。”

      赶去北境的“废物”羽十三没由来地打了个喷嚏。
      肥嘟嘟的信鸽落在他的肩头,咕咕叫了起来。

      “没事。”羽十三木讷道,“鼻子有点痒罢了。”
      信鸽信以为真,啄了啄他的腮帮子。

      羽十三乖乖给了它一小把玉米。

      “唉,殿下信任我,才让我去北境。”
      “咕。”

      “鸽子啊鸽子,你可要多吃一点。”
      “咕咕。”

      “好好帮我给殿下传递消息呀。”
      “咕咕咕!”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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