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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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阴森的低呵伴随着院外的人声，同时飘进了殷雪辰的耳朵。
这一番动静，终是惊动了荣国公。
殷旭漏夜前来，形色匆匆，身后满是举着火把的将士。
羽二和羽三对视一眼，拦在屋前，毕恭毕敬地行礼：“侯爷。”
殷旭神情阴晴不定：“二位是宫中炽翎卫……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他言罢，盯着紧闭的卧房门，迟疑道：“小儿可在房中？”
羽二笑着点头：“侯爷放心，世子就在房中，哪儿也没去。”
羽三则面无表情：“夜深人静，侯爷还是早些回房歇息为好。”
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卧房的门挡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不让飞进去。
殷旭深吸一口气，挥退身后的将士，独自来到他们面前，压低声音询问：“可是……殿下在？”
羽二嘴快，当即就要应下。
羽□□应极快，一巴掌拍在他的后颈上，继而肃穆道：“侯爷慎言。”
殷旭一脸莫名其妙。
“我等奉诏殿下之命，特来保护世子……还有，殿下说了，若军中再有人胆敢以污言秽语污蔑世子，格杀勿论！”
羽三后半句话是故意提高声音说的，满院将士浑身一凛，正气凛然，单膝下跪：“殿下所言，属下明白！”
殷旭也不由得放松下来：“原来如此。”
寒风一吹，荣国公冷静不少，自言自语：“北境苦寒，又与盛京城相隔十万八千里，殿下怎会来此？”
他边想，边摇头：“散了散了，都散了，我儿睡着呢，可别吵醒他！”
将士们如鸟兽散，院子里很快又只剩下了羽二和羽三两人。
羽二揉着被拍红的后颈，气鼓鼓地嘟囔：“你打我做什么？”
羽三冷冷地注视着他：“殿下此行，除了我们几个暗卫，并无人知晓，你若说出去，被荣国公知道，还算事小。但被有心人知晓……或许会成为大周之难了。”
羽二虽听不太明白羽三的话，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好吧，我不说了。”
言罢，偏头望着紧闭的房门，忧愁不已：“只是殿下连日奔波，现下不愿劳烦众人，宁愿与世子挤在一张小榻上就寝，真真是贤德。”
羽二言罢，见羽三连看都不再看自己，登时满脸莫名：“你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还是闭嘴吧。”羽三抱着长剑，不客气地冷嘲热讽，“要不然哪天说错了话，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羽二：“……”？
夜风很快吹散了他委屈的嘟囔：“不想和我说话就不说呗，咒人做什么？”
一门之隔的卧房内。
殷雪辰气喘吁吁地瘫软在赫连辞的臂弯里，浓密的睫毛上洇着一层浓雾般的水珠。
他无声地注视着赫连辞，正如同捂住他的唇，浑身紧绷的摄政王一般，谁也没有发出声音。
直至屋外人声渐远，殷雪辰才疲惫地拍开嘴上的手，哑着嗓子低笑：“蛮子，为何你见我会头疼，而我见你……”
他的手腕轻轻颤抖起来，像是不堪重负般，颓然跌落在地：“为何会这般？”
此事太过荒谬，殷雪辰说起时，面上情不自禁地带了一丝凉薄的笑意：“会觉得手筋和脚筋都被挑断了。”
他无意识地摩挲起手腕。
刺骨的疼痛已经散去，但恐怖的余韵还停留在脑海中，久久不肯散去。
殷雪辰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次，两次，他还能将手腕和脚腕上传来的疼痛当做是意外，可事不过三，他想忽视都不行了。
“蛮子，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一片昏暗中，殷雪辰抬起了沁出冷汗的手，攥住赫连辞的衣领，眯着眼睛逼问，“我曾听闻，有奇人异士，能用香料或是蛊虫控人思想，你可是如此，想要控制我？”
他说到最后，嗓音冰冷异常：“赫连辞，我已然遵守了七日之约，也从无忤逆之心，你何故……”
殷雪辰的话被赫连辞沙哑的笑声打断。
赫连辞反握住他攥着衣襟的手：“控制你？”
那嗓音凄厉异常，让殷雪辰都不禁蹙起眉。
“我何时能控制你？！”
“蛮子……”
“你当我不想吗？”阴暗的情绪倾泻而出，赫连辞狰狞道，“你当我不想将你困在皇城中，用银链锁在榻上，每日每日只能与我相见，谁碰了你，我就把他的手剁下来……你以为我不想吗！”
灼热的气息喷在殷雪辰的面上，短暂地停留一瞬，又转移到他的唇边。
赫连辞颓然垂首：“没有人知道我有多想将你困在身边，没有人……若是你愿意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来换。王位，龙椅，大周的江山——”
——啪！
赫连辞话音未落，头就被殷雪辰的巴掌扇向了一旁。
骤然炸裂的疼痛并不让他难过。
刻骨的寒意才是将人逼到发狂的根源。
在殷雪辰心里，大周永远比任何人或是事重要。
赫连辞眼里流露出丝丝缕缕斩不断理还乱的绝望。
“你看，就算我将话说到此等份儿上，真正能惹怒你的……也只有江山社稷罢了。”
“殷雪辰，你没有心啊。”
赫连辞摇摇晃晃地起身，俯身用粗粝的掌心轻轻摩挲着他微微泛红的面颊，凄然一笑：“放心，我不会那么做的。”
“……你要的自由，我给你。”
“……你要的江山社稷，我也帮你守着。”
赫连辞说完，带着满身冷冽的气息，推开了卧房的门。
殷雪辰愣愣地注视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掌心里泛起酥酥麻麻的热意，才回过神。
他也不知自己扇赫连辞的那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气，但微红的掌心给了他答案。
殷雪辰面上划过一道慌乱，可终究还是咬牙起身，关上了卧房的门。
*
第二日一早，阿霜打着哈欠推开卧房的门时，差点吓得惊叫出声。
“世子！”他扑到榻前，望着双手抱膝，神情恍惚的殷雪辰，小心翼翼地伸手，“您这是怎么了？”
——啪。
殷雪辰恍然回神，重重地拍开阿霜伸到面前的手。
阿霜吃痛吸气。
他狠狠眨眼，看清榻前的人后，疲惫地闭上眼睛：“抱歉，把你当成……”
阿霜捂着手背，委屈巴巴地追问：“世子把阿霜当成谁了？”
“不曾把你当成谁。”殷雪辰烦闷地舔着干涩的唇，抬手随意揉了揉阿霜的头，“他可走了？”
“谁？”
“赫……”他话未出口，心中一空，“昨夜之事，你不知吗？”
“知道啊。”阿霜脸上浮现出后怕的神情，止不住地拍着心口，“摄政王殿下派了好几个炽翎卫来替世子撑腰呢，说是谁再在外头瞎传世子的闲话，就让炽翎卫砍了他们！唉，那些炽翎卫可真是威风啊！”
阿霜絮絮叨叨说了半晌，抬眸见殷雪辰满面茫然，不由住了口，提心吊胆地问：“世子难道不是在问他们吗？”
“是他们。”他磨了磨后槽牙，又情不自禁地蜷着打过赫连辞一巴掌的那只手，喃喃，“就是他们。”
该想到的。
殷雪辰心道：该想到的。
赫连辞来寻他，必定不会兴师动众，若是连睡在院中偏房的阿爽都不知道摄政王的到访，军中就更无人知晓了。
赫连辞……是偷偷来见他的。
殷雪辰不知为何心烦意乱起来，一颗心砰砰直跳，直要跳出胸腔似的，不断地震动。
可很快，他又想起了那些没由来的梦和手腕脚腕的疼痛。
就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殷雪辰惊醒，冷汗涔涔地起身：“阿霜！”
阿霜忙凑过来：“世子？”
“替我更衣。”许是夜里没休息好，他说了几句话，便轻轻咳嗽起来，“对了，去看看我阿爹在不在。”
阿霜应下，手脚麻利地替他换上劲装，又跟着他走出了卧房。
两抹赤金色的身影隐在院中，被阳光一照，怪显眼的。
阿霜抢着答：“这就是连夜来为世子撑腰的炽翎卫大人。”
殷雪辰皮笑肉不笑：“羽二。”
羽二从阴影里蹦出来，尴尬地望天：“统领大人……咳咳，世子……”
“在北城中不必唤我统领。”殷雪辰示意阿霜退下，拉下脸问，“他人呢？”
羽二揣着明白装糊涂：“世子所问，是谁？”
“赫连辞。”他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他去哪儿了？”
羽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中，单膝跪地，语气淡漠：“回世子的话，殿下昨夜便已赶回盛京城。”
殷雪辰脑海中嗡得响作一片：“回去了？！”
羽三以沉默回应他的问题。
站在一旁的羽二见气氛沉闷，不由主动开口解释：“殿下临行前让咱们留下陪伴世子，可见，殿下对世子并无怀疑……哎呦。”
昨夜刚挨过羽三一巴掌的羽二，后颈上又挨了重重一下。
羽二哭丧着脸闭上嘴：“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世子莫要多心。”羽三将他拉到身后，垂眸直言，“朝局动荡，殿下不可离开盛京太久。”
“我知道。”殷雪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冷笑，“我自然知道！”
他的一双手捏得咯吱咯吱作响，喃喃自语：“明知来北城，不能久留，他还要来让我不痛快，他……他……”
殷雪辰说不下去，拂袖而去。
阿霜都没发现摄政王的夜访，荣国公自然也没有。
殷旭还拉着殷雪辰，沉声商量：“殿下派炽翎卫来北城，明面上是为了阻止流言蜚语，实则必定有试探之意……他终究对你还是有些怀疑的。不过，我儿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必惊慌，让炽翎卫跟着便是。”
殷雪辰哪里有心情听阿爹的絮语？随意应付了两声，又回到了院中。
但见羽二和羽三扯着个浑身笼罩在漆黑夜行衣中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教训，不觉停下脚步。
“世子。”羽二和羽三见殷雪辰，也不隐瞒，将羽十三往前一推，“此人与我等一般，也是殿下身前暗卫。”
羽十三别别扭扭地跪在地上：“世子。”
殷雪辰当羽十三是同羽二与羽三一起从盛京来的暗卫，便没有多问，只道：“你们说什么呢？”
羽三抢着回答：“十三将鸽子喂得太肥，我们教训他呢。”
殷雪辰挑眉：“鸽子？”
“信鸽。”羽三吹了个不那么响亮的鸽哨，两只大小不一的鸽子扑棱棱地落在了屋檐上。
为首的鸽子毛色杂乱，不停地扇动着翅膀，一刻也不得安稳。
羽二讪讪笑道：“那是属下的信鸽。”
殷雪辰勾了勾唇。
羽二的鸽子身后，是与之完全相反，落在屋檐上就再也没动一次的鸽子。
“那是属下的信鸽。”羽三抬起手，信鸽终是有所反应，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手腕处。
“十三的呢？”殷雪辰看得兴起，主动问，“不是说他的鸽子喂得太肥吗？让小爷我也瞧瞧。”
羽三抿唇，似是无奈，又似是觉得难堪，沉吟半晌，迟疑地抬手，指着屋檐下一团肉乎乎的影子，道：“那便是羽十三的鸽子。”
殷雪辰顺着羽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先是一愣，继而失笑：“那是鸽子？”
“……我还以为那是阿霜养的鸡呢。”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这句话，灰扑扑的“鸡”忽地挣扎着张开翅膀，一摇一摆地跑到众人面前。
它眨着小小的眼睛，不屑地打量羽二和羽三的信鸽，继而雄赳赳气昂昂地低下头，矜持地在羽十三的脚踝上啄了一下。
羽十三会意，从怀里摸出玉米粒，老老实实地递过去——
“不能再喂了！”羽二心急，一把抢走羽十三掌心里的玉米粒，“你没听到世子的话吗？你的鸽子比鸡都胖！”
一石激起千层浪。
羽十三还没生气，没吃到玉米粒的鸽子先气起来。
它扇着肥硕的翅膀，咕咕叫着疯狂地啄羽二的脚。
羽二嗷嗷叫着满院跑，边跑边抱怨：“说你还不高兴了？你说说你，除了吃，还会干什么？”
羽十三闻言，皱起眉，认认真真地反驳：“谁说我的鸽子什么也不会？”
他转身，面对殷雪辰，不顾羽三的阻拦，开心地邀功：“它飞得可快了，世子要做草原王后的事，就是它帮我告诉殿下的呢。”
笑意一下子凝结在了殷雪辰的嘴角。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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