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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22 ...


  •   赫连辞无法回答殷雪辰的问题,狼狈地逃出门去。

      躺在榻上的殷雪辰神情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他原以为,赫连辞只是被他的容貌吸引。

      如今看来,那令他作呕的感情里,竟然有几分真心在。

      这不是好事。

      若只是因为容貌,日后厌了便厌了。

      世间美人不计其数,赫连辞能看上他的脸,自然也能看上别人的脸。

      可若是有真心在……

      殷雪辰烦躁地扯开衣领。

      出连托托下的药,药效发散很快,要不是他有武艺傍身,根本撑不到现在。

      可是再怎么撑,也撑不到药效结束。

      或许是赫连辞不在的缘故,他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滚烫的感觉也从下腹蔓延开来。

      丁零当啷。

      殷雪辰翻了个身,拖着银链从榻上起身。

      朵朵血花在他的衣摆上绽放。

      呼吸急促,面色微红的世子望向了半掩的窗户,赤着的雪白双足也落在了地毯上。

      原先被囚禁在此处时,他还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了盛京城,今日方知,赫连辞直接将他禁锢在了皇城中。

      殷雪辰心里平白生出一股怨气。

      他仿佛成了双翼被折断的隼,龟缩在狭窄的笼子里,不知何日才能重归自由。

      或许从赫连辞自封摄政王那天起,他的未来就注定了如此。

      殷雪辰不是不纳闷。

      能将江山从先帝手中夺走,并且以雷霆手段震慑住朝局的摄政王,绝不是见色起意之辈。他虽不了解赫连辞的为人,也不知赫连辞是如何步步为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却也不傻,真的信赫连辞走到今天只一步,全靠运气。

      可,赫连辞当真是心有城府之辈,又怎么会做出囚禁手握兵权的世子的愚蠢举动呢?

      殷雪辰想不明白,就像他不明白,赫连辞为了将他困住,不顾江山社稷的疯狂一样。

      他甚至无法设身处地地想象,自己会为了某一个人,某一件事,置大周于不顾的场景。

      ……不可理喻。

      殷雪辰翻了个白眼,迈步向殿门前走去。

      他脚踝上的银链很长,长到他能堪堪走到殿前,但也仅仅是殿前。

      殿外呼啸的风卷起了点点碎雪,打在殷雪辰衣摆上,仿佛细雨纷纷。

      赫连辞没有将殿门关紧,屋外也没有侍奉的宫人。

      殷雪辰知道呼救没有,便站在殿门前,试图让冷风吹散身体里升腾的热意。

      可惜,毫无用处。

      “赫连辞,你可真是个……”殷雪辰痛苦地攥住衣领,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声不甘的粗喘。

      他神志不清地一拳垂在殿门前:“赫连辞!”

      回应殷雪辰的是呼啸的风。

      他不信赫连辞真的会走远。

      “赫……赫连辞……”殷雪辰磨着牙,喊完,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身上的伤没有好透,如今在药效的催发下,各处愈合或是即将愈合的伤口都泛起细细密密的痛痒,简直比在身上直接割出伤口还要难受。

      “赫连辞,我……”

      殷雪辰话音未落,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满面通红的世子狼狈地捂着嘴,佝偻着脊背,浑身都在无意识地颤抖,瞧上去格外脆弱,也格外美丽。

      “不是不想受辱吗?”赫连辞狼似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苍白的脖颈,语气里弥漫着醋意与压抑不住的冷意,“不是要同西凉公主走吗,还叫我做什么?!”

      殷雪辰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咳嗽得更厉害了。

      出连托托下的药将他前些时日养好的身体搅得乱七八糟。

      一道暗伤通常牵连出更多的暗伤,将他的体内搞得血肉模糊。

      殷雪辰捂在嘴边的手指间渗出了鲜红的血。

      将他反抱在怀里的赫连辞并没有察觉出异样,仍在拼命压抑胸腔内的怒火:“我为何比不过公主?”

      “……你可知,我为你,什么都可以不要?”

      “你可知,我为你……殷雪辰?!”

      殷雪辰双膝发软,直直地向地上栽去。

      赫连辞大惊失色,将他重新抱在怀里,紧紧地拥着。

      “药……”殷雪辰再也压抑不住身体里翻滚的火苗,吐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火星,“药!”

      赫连辞这时竟发起愣来:“什么药?”

      殷雪辰怒极反笑,转身揪住赫连辞的衣领,直直地望进那双深邃的眼睛:“我被下药了,你……你不知道吗?”

      他言罢,不等赫连辞回答,似有所感,低头瞄了一眼。

      “啧。”殷雪辰厌烦地移开视线,“这不是知道吗?”

      赫连辞的喘息也染上了热意。

      “帮我。”

      他松了口气,继而不耐烦地闭上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

      殿内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你、说、什、么?”

      赫连辞脑海中轰然炸响一片嗡鸣。

      绿瞳的男人眉峰紧蹙,眯起的眼睛下划过浓浓的暗影。

      他的喘息里虽有炽热的情愫,语气却一点又一点地冷冽下来。

      赫连辞松开了揽在殷雪辰腰间的手,在他的闷哼声中,抽出腰间佩剑,对着手臂毫不犹豫地划了下去——

      “不是梦?”赫连辞望着地上的血迹,兀地睁大了眼睛。

      在赫连辞的心中,前世今生加起来十多载,唯有梦里的殷雪辰,才会邀请他靠近。

      跌坐在地上的殷雪辰被气笑了。

      已经没有力气的世子用手背擦去唇角的血意,潋滟的眉眼间满是讥讽:“赫连辞,你就是个身上流着胡人的血的疯子!”

      相传,草原上的胡人茹毛饮血,不知伦理。

      这些词用来形容赫连辞,当真是再恰当不过。

      只是,赫连辞没有给殷雪辰继续讽刺的机会,直接捏住了他的下巴,喉咙里发出了含着血腥气的嘶吼:“你再说一遍,要我做什么?”

      被迫仰起头的殷雪辰不耐烦地蹙眉。

      他眼皮耷拉着,有气无力地“呵”了一声。

      “我要你帮我。”

      “你……当真?!”

      殷雪辰反问:“不然呢?”

      他睁开眼睛,直言不讳:“不然,你就帮我找个宫女来。”

      “……赫连辞,我忍不了那么久。”

      赫连辞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捏着殷雪辰下巴的手滑落到了他的脖颈间,嗓音里充斥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狠劲,仿佛殷雪辰只要说出不称他心意的回答,他就会扭断他的脖子。

      “你、到、底、要、找、谁?”

      “我说……”殷雪辰的心沉入了谷底,一眨不眨地盯着赫连辞的脸,“你若是不帮我,就去给我找个宫女来。”

      在旁人眼中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摄政王瞬间咬破了唇。

      殷雪辰心里最排斥的猜想得到印证,嘴角漫不经心的笑意逐渐被寒意覆盖。

      “我怎么会不帮你……我怎么会不帮你?!”赫连辞还在发疯,只不过怕伤到他,颤抖着松开了掐在他脖颈间的五指,转而将指尖抠入了掌心,“你怎么能……怎么能去找宫女?”

      “怎么,你愿意放我去西凉吗?若是愿意,我也可以去找公主。”

      赫连辞的胸腔因为殷雪辰的话,剧烈地起伏起来。

      殷雪辰知道赫连辞的愤怒与对他的感情相当,愈发不耐。

      “既然不愿意,那还磨蹭什么?”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拖着沉重的银链,重新回到榻前。

      榻上锦被凌乱,着实是荒唐。

      “殷雪辰。”赫连辞结实的臂膀再次缠上了他的腰,“为什么不自己解决?”

      “不会,麻烦,脏。”

      赫连辞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不甘地咬住他的喉结。

      殷雪辰却抬手,直接给了赫连辞一巴掌:“帮我。”

      这一巴掌夹杂着愤怒与怨怼,还有为人鱼肉的不甘。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招惹上赫连辞,便垂首冷冷道:“再多碰我一下,我就去找宫女。”

      “我比宫女脏?”赫连辞并不在乎脸颊上的红意,舔着嘴角质问,“殷雪辰,我在你眼里到底有多不堪?”

      “我劝你最好不要问这个问题。”

      “殷雪辰,你不要忘了,我是……”

      “嗯,你是大周的摄政王。你是君,我是臣。”他接下话茬,翻身将赫连辞压在榻上,曲起的手肘毫不留情地抵住男人的咽喉,“若你真当我是臣,现在就放我走。”

      赫连辞呼吸受阻,面色慢慢涨红,眼神诡异地迅速发亮。

      疼痛,窒息,濒临死亡的压迫感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殷雪辰真真切切地在他的怀里,也真真切切地要求他帮忙。

      赫连辞伸出了手。

      殷雪辰闷哼着僵住,一会儿,曲起的手肘失去力气。

      他双手撑在赫连辞身体两侧,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额角跌落。

      “殷雪辰,我是谁?”

      “闭……闭嘴!”

      “说啊!”

      “你……畜生,蛮子,赫连辞!”

      赫连辞满足地将他拥在了怀里。

      *

      殷雪辰用所有难听的辞藻将赫连辞从头骂到脚。

      赫连辞甘之如饴,帮他解了药后,试图得寸进尺。

      “蛮子。”闭着眼睛的殷雪辰有所察觉,一把攥住了偷偷翻动自己腰带的手,“你做什么?”

      赫连辞呼吸粗重,像头刚在旷野上狂奔了一整夜的狼,将湿漉漉的鼻尖贴在了他的颈侧。

      “脏。”殷雪辰霍然睁开双眼,里面清明一片,连半点的火焰都不剩。

      赫连辞的动作微微僵住。

      他按住狼头,五指探入男人冷硬的发根,肆意一扯。

      赫连辞被迫与殷雪辰拉开了距离。

      “摄政王殿下。”殷雪辰用沙哑的嗓音催促,“解开。”

      他边说,边晃了晃脚踝。

      赫连辞迷恋地注视着殷雪辰精致的面庞,喘了两声:“不。”

      “不?”他已经抓住了赫连辞的弱点,笑着松手,“也罢,你若不解开,我就将这条腿砍了。”

      “……你知道,我干得出来。”

      赫连辞果然不甘地起身,将银链解了开来。

      殷雪辰施施然起身,当着赫连辞的面,将官服上的每一条褶皱抚平,继而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让寒风带走殿内所有的暖意与不堪的气息。

      他转着护腕,眼神冰冷无比。

      殷雪辰确定了一件事——赫连辞对他当真有不可割舍的情愫。

      若非如此,就凭他现在对待摄政王的态度,早已人头落地无数次了。

      可,为何?

      殷雪辰不信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就算信,也要放在旁人身上。

      放在赫连辞身上,这样的借口,他是一万个不信。

      “赫连辞。”殷雪辰念及此,转身回到榻前,抽出摄政王腰间的佩剑,将锋利的剑锋抵在男人的颈侧,“我以前,可曾见过你?”

      他说话间,艳色的唇开开合合。

      赫连辞全不顾颈间的利刃,回想着这双唇方才吐出的声声呼唤,意乱情迷。

      “蛮子。”殷雪辰察觉赫连辞身体的变化,嫌恶地移开视线。

      “你不会杀我。”赫连辞屈指掸了掸剑身,笃定又恶毒地喃喃,“我若死了,大周怎么办?”

      “……殷雪辰,你就算恨死我,现在也只能臣服于我。”

      “臣服?”殷雪辰手腕一转,将剑尖对准连自己的心脏。

      赫连辞面色剧变。

      他见状,讥笑摇头:“蛮子,我臣服的是大周,不是你。”

      赫连辞的喉咙里又开始往外冒可怖的喘息,目光烫得似乎能将殷雪辰手中的剑融化。

      “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为何这么在乎我的死活?”他言罢,用剑柄拍了拍摄政王紧绷的下颚,“就因为我这张脸?”

      “自然不是。”赫连辞握住了剑柄,牢牢地攥着,直到剑尖不再对准殷雪辰的心口,才哑着嗓子道,“不是。”

      “此番回盛京,是我第一次见你?”

      “……不。”

      “不?”殷雪辰失笑,“蛮子,你去过北境?”

      “……不。”

      “我们在宫宴上见过?”

      “……不。”

      殷雪辰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不免无趣:“不愿说便算了。”

      反正问题的答案也不重要。

      殷雪辰定定地看了赫连辞一眼,决绝地起身。

      “不。”

      骨节分明的手指颤抖着攥住了他的衣袖。

      赫连辞的手背蹦出了青筋,额上也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不。”摄政王咧开了嘴,笑意森然。

      “殷雪辰,你我……相识数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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