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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21 ...


  •   殷雪辰走进西凉嫡公主的寝殿时,天色昏沉了下来。

      乌云遮蔽了日光,远远的天边,日光青灰一片,映得宫城的琉璃瓦泛起水似的涟漪。

      “殷雪辰,西凉不会下雪。”出连托托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微仰着头,望着天上随风滚动的流云,“你真的不同我一起回西凉吗?”

      西凉有终年不散的风沙,有如烈火般的骄阳,更有香甜似蜜的甘瓜。

      唯独没有殷雪辰。

      出连托托收回视线,殷切地望向身后的少年将军:“我们,会很快乐。”

      然而,殷雪辰只爱北境终年不化的积雪。

      他站在寝殿门前,冷淡又疏离地行礼:“臣一介粗人,担不起公主殿下的喜爱。”

      出连托托咬牙:“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漂亮?”

      殷雪辰叹息:“公主天人之姿。”

      “那你为何不和我回西凉?”出连托托不解地跑到他面前,“你在大周,能找到像我这么漂亮的女人吗?”

      她质问完,后退半步,难过地自言自语:“也是,你生得好看,自然看不上我。”

      “与容貌无关。”殷雪辰又叹了口气。

      西凉的嫡公主不过十五六岁,在他的眼里,与其说是美艳的女子,不如说是个娇蛮任性的孩子。

      而且,再美艳的女子,殷雪辰都没兴趣。

      他心里只有大周。

      “那是因为西凉太弱小了吗?”出连托托执着地寻找着一个理由,“可大周如今,也不过是……”

      方才还和颜悦色的殷雪辰听了这话,忽地冷下了脸:“公主慎言。”

      出连托托愣住。

      她呆呆地注视着殷雪辰,片刻,苦笑出声:“我明白了。”

      “你的眼神,我很熟悉。”西凉的公主陷入了回忆,“我的母亲,西凉的女王,眼神和你一样。”

      “……你们的目光都很凉薄,因为你们的眼里只有大周,只有西凉,对吧?”

      殷雪辰以沉默作答。

      “可是,值得吗?”出连托托抬起胳膊,遥遥地指向宣政殿的方向,“就算大周值得你奉献一生,摄政王殿下值得吗?”

      “……殷雪辰,我虽不懂朝政,可我看得懂摄政王殿下望向你的眼神!”

      出连托托的话让殷雪辰的面色不由苍白了几分。

      “你跟我走吧。”出连托托见状,心跳猛地加速,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扯住了殷雪辰的衣袖,“西凉不比大周富庶,可我不会让你受屈辱。所有的西凉人都会很尊敬你,你的身份会比寻常西凉的皇族子弟都要尊贵。”

      出连托托说得是实话,她也有说实话的底气。

      她是女王的嫡亲女儿,未来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公主。

      她喜欢谁,谁就是西凉最尊贵的人。

      可出连托托低估了殷雪辰对大周的忠心。

      他依旧拒绝得干脆利落:“公主的喜爱难能可贵,可臣终究是大周人。”

      出连托托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

      她松开了拉着殷雪辰衣袖的手:“我不懂你。”

      “公主不需要懂臣的心思。”他蹙眉,“若公主真心想知道臣的心思……臣只想公主谨记自己的身份,多为西凉考虑。”

      出连托托闻言,轻轻地笑起来,边笑,眼角边滚落下泪珠来。

      “这话听着如此熟悉,我离开大周时,母亲也是这般叮嘱我。”西凉的嫡公主捧住了脸,“她让我收敛性子,多为西凉考虑。”

      “女王殿下说得没错,公主身份尊贵,更需知道,就算大周不复从前,也不是西凉弹丸之地可以比拟的。”

      “你……你威胁我?!”出连托托含泪抬起头,楚楚可怜地喃喃,“可我不怪你……我竟然不怪你!”

      “……因为我心悦于你,你说什么,我都……我都想听。”

      旁人见绝世美女梨花带雨,必定心生怜惜之情,殷雪辰却残忍地揭穿真相:“公主不是不怪臣,而是不能怪。”

      他是荣国公府的世子,大周战功赫赫的少将军。

      西凉不过一附庸大周的小国,就算是女王本人,也不比他尊贵。

      “你……你竟敢……”出连托托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你……你你!”

      “臣所言虽难听,至少比摄政王殿下口中说出的话好听万倍。”殷雪辰直言不讳,“公主既已作为使臣来我大周,代表的就是整个西凉,公主若不想两国交恶,驸马之事,莫要再提。”

      他说完,转身欲走。

      出连托托匆匆敛去眼底的恨意,泪眼婆娑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殷雪辰,你就算不愿娶我,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也罢,公主想让臣做什么?”

      身着墨色官服的世子拂开了衣袖上的手,冷漠地望着西凉的公主。

      恰逢黯淡的日光从轩窗外流淌而过,仿若掀开了暗色的薄纱,照亮了他透出些许无奈的眉眼,也攀上了他眼尾火红色的花纹。

      出连托托兀地失神,耳畔响起了自己的心跳声。

      带他走。

      带他走!

      她在这一刹那忘记了身份,忘记了女王的叮嘱,只想将殷雪辰带走。

      出连托托艰难地移开目光:“殷雪辰,我西凉人也懂礼节,你来我寝殿,不喝一杯茶,不用一颗果子就走,是想外人觉得,我西凉人粗野吗?”

      “臣不敢这么想。”

      “那就坐下,陪我喝茶。”出连托托跑到桌边,做了个“请”的手势,颤抖着捏起了早已切好的甘瓜。

      殷雪辰不愿在西凉嫡公主的寝殿里继续逗留,走过去拿起甘瓜,飞速地吃完:“多谢公主恩赐。”

      然后飞快地向寝殿外走去。

      出连托托的贝齿扣上了殷红的唇。

      殷雪辰的身形在即将迈出寝殿的门时,踉跄起来。

      他跌跪在地上,扶额喘息。

      出连托托终是松了一口气,用纤细的手腕托着香腮,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最后一口甘瓜。

      她笑着呢喃:“如果,你刚刚答应和我一起回西凉,多好呀?”

      *

      早朝已下。

      赫连辞与几个朝臣在宣政殿的偏殿议事。

      议的是西凉嫡公主的事。

      宫宴上的变故,使臣们不敢说,参加宫宴的朝臣们不敢猜。

      但出连托托在宣政殿上口出狂言,说要殷雪辰回西凉当自己的驸马的事,不胫而走。

      如今,在赫连辞面前的,皆是不同意婚事的朝臣。

      故而,赫连辞爱听他们讲话。

      “殿下,世子乃荣国公府唯一血脉,若是去了西凉,荣国公必然心寒!”

      “殿下,北境未平,世子此刻断断不能离开大周啊!”

      “殿下,若西凉的嫡公主当真心悦于世子,不如让其直接嫁入荣国公府!”

      …………

      赫连辞面不改色地听着朝臣们争吵,心情出奇地好。

      他想,殷雪辰当然不会娶出连托托,也不会去西凉。

      他心里有大周,哪儿都不会去。

      他是我的人。

      赫连辞舔了舔唇角,回味着方才马车中发生的一切,平静的心绪再次沸腾起来。

      他又在殷雪辰的身上留下痕迹了。

      “殿下……殿下!”

      赫连辞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梁公公出现为止。

      “本王不会让世子去西凉,也不会让出连托托嫁入荣国公府。”赫连辞遣退朝臣前,放下了话,“此事莫要再提,谁再提,诛九族。”

      朝臣们慌忙跪在地上:“臣等明白!”

      他们不仅明白了赫连辞对西凉国的态度,也明白了赫连辞对殷雪辰的维护之心。

      梁公公等朝臣们都离开偏殿,才着急忙慌地跪在摄政王的脚下:“殿下,不好了,世子去见西凉国的公主殿下了!”

      “嗯?”赫连辞面上的笑意微微僵住,“他……去见出连托托?”

      “是,奴才被公主从寝殿中赶出来的时候,正见世子……殿下?殿下!您等等奴才啊!”

      赫连辞不等梁公公说完,疾步冲出了偏殿。

      梁公公一边气喘吁吁地追赶,一边驱赶着想要紧随而来的炽翎卫与侍从:“都留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

      梁公公何其聪慧,隐约嗅出了不祥的气息。

      他想,即将在公主寝殿内上演的画面,摄政王殿下绝不会想让任何人看见。

      于是,梁公公在寝殿前停下脚步,抱着拂尘,吩咐寝殿前的侍从:“都给我退后!今儿个只要我在这里,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寝殿外的侍从连忙退后。

      梁公公满意地轻哼了一声,转身背对寝殿,闭目养神起来。

      他不是不对寝殿内发生的一切感兴趣。

      他只是更清楚,好奇的代价是性命。

      出连托托就差点付出了性命。

      赫连辞踹开寝殿的大门时,她已经脱下了身上的薄纱,骑在殷雪辰的一条腿上,艳红色的嘴唇几乎贴在了他的面颊上。

      赫连辞目眦欲裂,周身爆发出潮水般的阴翳,绿色的双眸也被蓬勃的怒火染成了血红色。

      他不允许任何人染指殷雪辰。

      “你怎么敢……怎么敢?!”赫连辞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凛冽的剑光便已没入出连托托的手腕。

      鲜血四溅。

      出连托托的手筋被挑断了。

      “你怎么敢……他是……”赫连辞一把搂住殷雪辰,唇角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他是本王的。”

      出连托托身体里的药效起了作用,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竟不觉痛,只觉得痛快:“他是你的?摄政王殿下……你……你错了。”

      “本王错了?”

      赫连辞不屑反驳,直接当着她的面扯开殷雪辰的衣领。

      白雪上红梅点点,全是暧昧的痕迹。

      中了情毒,面若桃李的世子不甘地咬住了下唇。

      殷雪辰不想解释,也不愿解释,攥紧的拳头逐渐失去了力气,算是默认了自己与赫连辞的关系。

      出连托托震惊地跌坐在地上。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说本王错了?”赫连辞抱着殷雪辰轻蔑起身,漆黑的长靴碾在出连托托的手腕上。

      赤色的血瞬间打湿了他的长袍。

      出连托托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赫连辞心中的怒火却没有丝毫平息的架势。

      他反反复复地用鞋尖碾着出连托托血肉模糊的手腕,直到踩断了她的手,才再次举起手中的剑。

      “本王不管你碰了他哪里,本王都要你的命。”

      剑光断在洁白如玉的手中。

      ——滴答。

      粘稠的血顺着剑身缓缓淌下。

      赫连辞的脊背上蹿过森森寒意,颤抖着丢开了手里的剑,下一刻,死死地锁住了殷雪辰的手腕。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

      赫连辞的怒吼震得殷雪辰头疼。

      他甩掉掌心的血迹,恹恹道:“公主身份贵重。赫连辞,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冷静?”赫连辞按着殷雪辰被长剑划伤的掌心,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满心狂涌的怒意。

      “好,我冷静。”

      赫连辞不再管地上的出连托托,抱着他向殿外走去。

      殷雪辰见状,剧烈地挣扎起来:“不……我不要……”

      他不愿旁人看见自己如此狼狈,还被摄政王抱在怀里的模样。

      赫连辞气极反笑:“你若不想被旁人看见,就安生些!”

      殷雪辰僵住,继而将头埋进了赫连辞胸前的衣摆。

      既然躲不开,那就自欺欺人地藏住脸吧。

      赫连辞没有真的抱着殷雪辰在皇城中堂而皇之地穿行。

      他七拐八拐,又回到了当初囚禁殷雪辰的偏僻宫殿。

      银色的锁链重新回到了殷雪辰的脚踝上。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殷雪辰回想起了被囚禁在此处的日子。

      赫连辞似有所感,动作顿了顿,语气竟然变得有些温柔起来:“你也中了药?”

      “与你何干?”殷雪辰没好气地翻过身,一边压抑身体里翻腾的欲/望,一边驱赶着明显心怀不轨的摄政王,“赫连辞,你若是敢对我……我必定阉了你!”

      赫连辞嗤笑一声,坐在榻前抚摸他的长发,继而将他的发冠解下,肆意地把玩瀑布般跌落的三千青丝:“阉了我,大周怎么办?”

      殷雪辰噎住。

      “阉了我,你亲自辅佐李知知那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吗?”赫连辞拽着他的发梢,俯身凑过去,“那你与我……又有什么分别?”

      “……殷雪辰,对于你这种忠臣而言,变成我的样子,是不是比死还难受啊?”

      殷雪辰忍无可忍,翻身攥住了赫连辞的衣领:“你到底想做什么?”

      赫连辞像是感受不到他的怒火,修长的手指按住他的手腕,低低地笑出声来。

      殷雪辰的脊背隐隐发寒。

      他见过北境最凶残的鞑子,最可怖的饿狼,可没有一种威胁来得比赫连辞更让人发憷。

      赫连辞明明在笑,明明在温柔地拭去他掌心里的血迹,他却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我想做什么?”赫连辞望着殷雪辰的目光满是宠溺,“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我……”

      他刚开口,嘴巴就把赫连辞狠狠地捂住。

      大周的摄政王一改先前的温柔,狞笑道:“现在,我们来谈谈西凉的公主。”

      “你为何不让我杀她?!”

      殷雪辰说不出话来,只能听赫连辞自言自语。

      “因为你想逃离我,去西凉?”

      “可是,西凉那种弹丸之地,哪里能成就你百战百胜的美名?”

      “还是你为了逃离我,连大周都不顾了?”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

      “难道,你心悦于她?!”

      赫连辞松开了捂住殷雪辰嘴的手,换了自己的唇贴上去。

      他果真是野兽,任何动作都带着野蛮的狠劲。

      殷雪辰尝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身体里被手伤压下去的感觉再次复苏。他痛苦地仰起头,试图躲开赫连辞的触碰,可惜,事与愿违。

      赫连辞是世间最冷酷的猎手,对掉入陷阱的猛兽毫无怜悯之心。

      “说,你是否心悦于她?”赫连辞待殷雪辰眼神迷离之际,松开了他的唇。

      “赫连辞,你……你个畜生……”

      赫连辞含糊地笑:“不说?”

      言罢,再次俯下身去。

      如此反复三次,殷雪辰终是崩溃:“你要我说什么?北境未平,我断无娶亲之意!”

      赫连辞方满意,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衫,从袖笼里取出药膏,替殷雪辰处理手上的伤口。

      殷雪辰眼里喷着火,狠狠地晃动着脚:“解开。”

      “本王不愿。”

      “赫连辞,你不要得寸进尺!”他话音刚落,掌心便是一痛。

      低着头的赫连辞按住了他手上的伤,嗓音里满是不甘的艰涩:“凭什么?我不过将你困在榻上,你便说我得寸进尺,那西凉的公主给你下药,你却要保她的性命?!”

      殷雪辰眯起眼睛,隐隐捕捉住了一丝异样。

      他俯身,冰冷的发丝划过赫连辞的手背。

      只是他的发丝再冷,也比不上他的态度。

      殷雪辰说:“就凭她是公主,我便要保她的性命。”

      赫连辞闻言,气得浑身颤抖:“公主……又如何?”

      “赫连辞,你不会觉得自己比出连托托好吧?”殷雪辰见状,一字一顿地刺激着摄政王,“公主下药前,恳求我多次与她同回西凉。你呢?”

      “……你将我困在榻上,拴上锁链,囚禁在宫城里。”

      “……你又比公主好在哪里?”

      “……赫连辞,我现在当真是后悔,若是方才答应了公主,何必受你之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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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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