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已开》木逑鱼

35、鄞州生活二

　　第二天天朗气清是个好日子，卫承琬懒洋洋地窝在院子里，轻软的帕子覆在面上挡住刺眼的阳光，微风拂过，掀起一角，清丽的脸庞若隐若现。

　　卫羲正好休息，走到院子里却又不想打扰这样的宁静。卫承琬感受到有人靠近，拿开帕子笑着看着卫羲甜甜地唤道：“爹爹。”

　　卫羲有些紧张，搓着手道：“小琬儿喜欢钓鱼吗？”

　　卫承琬弯着脑袋，摇摇头道：“没有试过。”

　　就这样一个动作一下子击中卫羲的心，原来有女儿是这样的感觉，甜甜的就像蜜糖一样，恨不得把这世界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那小琬儿想去吗？”

　　“好呀。”

　　卫承琬伸出一只手，小鹿般的眼睛看着他。卫羲会意将卫承琬拉起来，牵着她慢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耐心地讲着钓鱼的技巧，耐心十足，毫不厌烦。

　　卫承琬就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几句。哥哥说过，爹爹这辈子也只有钓鱼这一个爱好了。

　　卫羲拿了钓具带着卫承琬慢慢地像小河边走去，水草丰茂，随风摇摆的小花，清新自由的空气，还有和蔼可亲的爹爹，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抛勾入河之后便是等待，卫承琬百无聊赖地盯着河面，河水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让人不禁怀疑这水里真的有鱼吗？

　　卫承琬看着卫羲一脸专注的样子，轻轻地唤了一声：“爹爹。”

　　“嗯？”卫羲转过头来看着女儿道。

　　“等以后四海安定，爹爹想做什么？”

　　“小琬儿喜欢怎样的生活，我们就去过怎样的生活好不好？”

　　“那我要跟爹娘、奶奶还有哥哥一辈子在一起。”

　　“好。”听着女儿天真无邪的话语，卫羲心中甚是舒畅，顿觉轻松不少。

　　阳光正好，洒在河面像镀了一层金，波光粼粼。河边的野花随风摇摆着身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的芳香。四周是群山环绕，不时有几声鸟鸣声，轻轻柔柔的，放松而惬意。

　　趁着天还未转凉，卫羲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这一趟卫羲的收获颇丰，不过卫承琬就很惨了，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过，这或许是为数不多卫承琬学不会的东西了吧。

　　不过卫羲倒是更加心疼自己这个女儿，之前那些孩子坐着最多也就一个时辰就开始左顾右盼，心不在焉，自己去找乐子玩了。可是卫承琬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了一天，看到自己收获颇丰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躁。有些事过犹不及，孩子就是要有孩子的样子，这般沉稳就连有些大人都自愧不如，实在是让人有些担忧。

　　拎着鱼回家的路上，卫羲笑着问：“这鱼小琬儿喜欢怎么做的？”

　　“都可以。”

　　卫羲有些黯然，继续问：“那小琬儿有喜欢吃的东西吗？爹爹让厨子做。”

　　“芙蓉糕吧。”

　　“为什么喜欢芙蓉糕啊？”

　　“嗯……那是哥哥第一次给我从外面带给我的东西，吃过一次觉得很好吃，以后哥哥就经常带芙蓉糕给我。”

　　卫羲慈爱的摸摸卫承琬的头，心里更加难过，还是笑着说：“走，回去爹爹给你炖鱼汤喝，爹爹做的鱼汤可好喝了，又白又浓。”

　　卫承琬点点头，笑容绽开道：“好。”

　　太阳西斜，父女两一前一后地走着，卫承琬踩着卫羲的影子，一蹦一跳的样子很是少见。卫羲慢悠悠地在前面走着，听着后面的动静，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吃完晚饭，卫承琬悠闲地坐在房间里，在桌子前写写画画，几朵海棠花就这样随意地展现在纸上。画得十分随意，却有一份灵动在里面，倒也算看的过去。

　　元菁走进来笑着说：“小琬儿今天开心吗？”

　　“嗯，就是我一条鱼都没有钓到。”

　　“没关系，只要你开心就好。而且之前你哥哥和表哥们跟着你爹爹去也没钓到过一条，后来他们就谁也不愿意去了。”

　　元菁拿起桌上的画，仔细地端详着，笑着说：“小琬儿的画真好看。”

　　卫承琬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不过是无聊时候的涂鸦之作，根本登不上台面，开口道：“就是随意画的，要是娘亲喜欢，我以后画幅更好的送您。”

　　“不用，这幅就挺好的，再画一幅太麻烦了。”

　　“那您再等一下，我把画完善一下。”

　　“好。”

　　卫承琬拿起笔，又添了些枝丫，把海棠画得枝繁叶茂，微微几朵花瓣飘落，倒是比之前寥寥几多海棠看着热闹很多。

　　放下笔，卫承琬呼出一口气，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动笔了。在上京的时候学了一段时间就没什么兴趣，后来也没有什么能用得到的地方，也就放下了。

　　元菁看着她的样子，慈爱一笑，拿着帕子将溅在脸上的墨渍擦干净。卫承琬没有动，看着元菁轻柔的动作，鼻子一酸，眼前有些模糊，使劲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元菁察觉到卫承琬的情绪，摸摸她的头道：“好啦，你早点休息，明天想做什么就跟我说，我都陪着你。”

　　“好。”

　　元菁将画小心地卷好，走出去，一关上门眼泪就出来了，叹了口气快步离开了。

　　夜里，卫羲躺在床上，感觉妻子也没有睡下道：“今天女儿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

　　“她问我等待四海安定我想做什么。”

　　“你怎么回答的？”

　　“其实现在想想还是守着我这将军的位置，手里有兵最好，就是以前答应你的事怕是实现不了了。”卫羲略带歉意道。

　　“我懂。其实我一直觉得对孩子们有所亏欠，毕竟在他们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却不在他们身边。若是手里有些兵权，倒是能更好地护着他们。”元菁轻轻握住丈夫的手以示安抚。

　　“是啊，特别是小琬儿。我想了很久，以小琬儿的身份，配那些高门贵胄的子弟也是绰绰有余的，若是我辞了官隐退下来，没了强大的娘家，小琬儿受了委屈都无处诉。我也并非是看不起那些寒门子弟，只是明明是我卫家捧在手心的珍宝，又怎么舍得她跟着他们吃苦？”

　　“这也是我忧心的地方，从这些年的家书里看，小琬儿认识的也就那几位皇子了，若是成了皇子妃，身份地位是有了，可是我怕她以后不开心。”

　　“是啊，那孩子也不是个喜欢拘束的，只是看皇上这些年对承琬的关注和荣宠，未必没有这个心思。”

　　“我听说小琬儿时常与三皇子和五皇子一处玩闹。这两位皇子品行都是不错的，无论是谁应该都会好好对待她的，不过我还是喜欢五皇子。”

　　“你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好。”卫羲听到妻子的话来了兴趣，揶揄道。

　　“你想啊，五皇子从小体弱，跟皇位算是无缘了。这不正好，没有那些糟心事，也不会被别人觊觎。而且听说那五皇子面若冠玉，顶顶好看，到时候跟我们承琬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岂不美满？”

　　“你这话也是有理，重要的还是要看承琬的心思。要是她不喜欢，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女儿嫁出去。”

　　“你说的对，还是琬儿的想法最重要。对了，我今晚从琬儿那儿得了一幅画，你明日去找个匠人将画裱起来，我要挂起来。”

　　“好，我明日就去办。早些休息吧，明日才有精神。”

　　卫承琬趴在桌子上，看着摇曳的烛火，明灭不定。许久，开口道：“魏国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阿二已经到了，而且联系到那边的人，传达了主子的命令。”

　　“很好。”

　　“您还不休息吗？”

　　“睡不着。对了，阿五呢？”

　　“她去研究新解药了。”

　　“他又制出新的毒药了？”

　　“嗯，今天刚送过来的，而且这次的毒好像有点难解。”

　　“那就不要去打扰她了，这些日子有的她忙了。”

　　“是。”

　　卫承琬靠在椅子上，看着屋顶感叹道：“他们两个互相切磋，精进各自的医术和毒术也挺好的，以后救死扶伤也是一大功绩。”

　　“以后？”

　　“对啊，等我们回家，我要给阿五一个惊喜。她不是一直想悬壶济世，用自己的医术去救平民百姓吗？”

　　“主子若是没什么事的话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知道啦，这就睡。”卫承琬皱着鼻子，不情不愿地回道。

　　卫承琬爬上床，看着阿大道：“你今晚不用守着我。”

　　“是。”阿大放下帷帐便离开了。

　　卫承琬看着帐顶，有些难过，离开的日子就要到了，这几日相处下来，爹爹、娘亲对自己的好让她留恋。若是可能，卫承琬好想一直待在鄞州，一直待在爹娘身边，将一切抛诸脑后。可是身为右相，既然享受万人之上的荣光，便无法任性，无法随心所欲。

　　卫承琬叹了一口气，看来鄞州的生活还是太安稳，安稳到自己还有时间胡思乱想。北魏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卫家的生死，师傅多年的苦心筹谋都压在自己身上，这次的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卫承影还没有睡，坐在椅子上沉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子，他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卫家这次犯的说是死罪都不为过，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放过了？难道只是因为妹妹自荐为质子？未免太过简单。这中间一点还有不为人知的部分，只是那部分想必承琬也不会告诉自己。北魏一行怕是危机重重，可他好像除了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那一晚，卫承影没有睡，枯坐了一宿，有些颓然，心里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