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已开》木逑鱼

15、除夕宴

　　除夕这一天的家宴设在落英殿，殿前种了许多花树，每至暮春，落英缤纷，煞是好看，因此得名。

　　晚上，落英殿灯火长明，树上都挂着小灯笼和红色的缎带，很是喜庆。

　　卫承琬是跟着司意棠和司意霖一起前来的，这两个人下午便到了芳华殿，催促卫承琬做准备，不然按照卫承琬的性子这会儿怕还在梳妆。

　　司意霖笑着说：“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宫宴吧。”卫承琬点点头，看着四周灯火璀璨，开心地这摸摸，那看看，眉眼弯弯，可爱又讨喜。司意霖和司意棠跟在后面，笑着看着她。

　　不一会儿，人多了起来，司意霖拉住卫承琬道：“注意仪态。”卫承琬点点头，乖乖地摆正仪态，慢慢地走着。

　　司意棠笑着说：“你也不用这么拘谨，随意一点。除夕宴没什么的，无非就是看看表演，说说场面话罢了。”

　　司意霖点点头，接着说：“而且今天大家都开心，你只要不犯什么大错，没有会责怪你的。”

　　卫承琬对着司意棠小声嘀咕道：“他是不是经常闯祸被罚，不然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司意棠看着她温柔地笑着。

　　司意霖咬着牙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我的坏话，看我怎么教训你。”

　　卫承琬一边躲到司意棠身后，一边咯咯地笑着道：“你自己说的，今天只要不犯大错就不会被惩罚。”

　　司意霖收了手道：“你啊，真是个鬼丫头，亏我刚刚还在担心你。”

　　司意乾和司意沛站在殿前，看着三个人笑闹，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上了笑容。司意乾道：“看来让承琬进宫是个不错的决定。”

　　司意沛点点头道：“是啊，我很久没有看到三弟和五弟这么开心了，真好啊。”

　　司意乾问道：“怎么没见到永嘉啊？”

　　司意沛叹了口气道：“这丫头被我和母妃惯坏了，在殿内使小性子呢。唉，她要是有承琬一半乖巧听话就好了。”

　　司永嘉的声音传过来道：“你那么喜欢卫承琬，让她当你妹妹好啦。”

　　司意沛皱着眉训斥道：“永嘉，这里是落英殿，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司永嘉看着哥哥，泪水在眼中打着转儿，咬着嘴唇，不肯说话。司意乾温和地说：“永嘉乖，除夕宴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司永嘉不肯低头，一时间三个人便僵持在那里。

　　卫承琬注意到那边，走过去行礼道：“公主怎么了？”

　　司永嘉瞪了她一眼，没有理她。卫承琬被瞪得莫名其妙，转头看向司意乾。司意乾笑着说：“没什么大事，永嘉一直养的宠物找不到了，这会儿正伤心呢。”

　　卫承琬点点头道：“公主莫要伤心了，宫中就这么大，多派些人找找，定能找到的。”

　　司永嘉没好气地说：“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司意霖挡在卫承琬面前道：“承琬也是关心你，不要无理取闹。”司意棠也走过来，虽然没有说话，看着司永嘉的目光也不善。

　　卫承琬开口道：“晚宴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快进去吧。”

　　司意沛拉着司永嘉道：“那我就先带永嘉去母妃那里了。”说完，也不管司永嘉是否愿意，直接把她拉走了。

　　司意乾看着两个人走远了便道：“那我们也走吧。”另外三个人点点头，四个人也慢慢地走到殿内。

　　后宫的众妃嫔已经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司永嘉坐在璟贵妃身侧，眼眶红红的，一言不发，看都不看卫承琬一眼。司意沛坐在对面，对着卫承琬他们招招手。司意棠对着卫承琬道：“我们先过去，你就坐在表姐旁边，不要怕，我们会帮你的。”

　　卫承琬点点头，乖乖地走到柳烟寒旁边道：“柳姐姐。”

　　柳烟寒笑着说：“你不用紧张，这么大的宴会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

　　卫承琬凑过去道：“我一点都不紧张，只是觉得很开心。”

　　柳烟寒温柔地看着她道：“你啊，倒是个胆大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行差踏错，自己丢了性命不说还要连累家族。”

　　卫承琬正准备说些什么，便听到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站起来，走到桌旁，俯首跪下。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从卫承琬身边经过，卫承琬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后面跟着的人。

　　柳烟寒趁人没发现，立刻将卫承琬的头压下去，小声地说：“注意分寸。”

　　卫承琬对着柳烟寒一笑道：“我知道了，多谢姐姐。”

　　皇上走到上面，对着下面道：“诸位都起来吧。本是家宴，不必拘礼。”

　　众人叩首道：“多谢皇上。”

　　皇上对着身边的沐霜道：“昭侯就坐在朕身侧吧。”沐霜点点头，坐在右侧的座位上，满脸笑意地看着下面的卫承琬。

　　卫承琬一直注意着沐霜，听到昭侯两个字，脑子便炸了。女子封侯本就不易，更何况封号是单字。若是在大俞有一个人的话本子能够与右相媲美的话，那就只有同样生活在神话中的杀神昭侯。

　　传闻中的昭侯虽为女子，却不让须眉，一人守一城。为了整城的百姓安全撤离，一个人带着不过百人迎战敌军，一直拖到援军抵达。满身是伤，浑身是血，眼中只剩无休止的杀戮，最后只剩下她一人，却震慑地敌军分毫不敢动。

　　卫承琬实在不能将眼前满是笑意的女子与大名鼎鼎的杀神联系起来，整个晚宴都心神不宁，不停地往沐霜的方向看去。沐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向着卫承琬挑挑眉。卫承琬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以那个人的性情，怕是又要捉弄人了。

　　果不其然，沐霜开口道：“坐在下面的那个，你总是看我干什么？莫非你认识我？”话说出口，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卫承琬，实在是她整晚上心神不宁的，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来。不同的是司意棠满是担忧，司意霖还算镇定，而司永嘉则一直在幸灾乐祸。卫承琬没有办法，只得站起来道：“臣女只是觉得您生得好看，不免多看几眼。”

　　沐霜满脸严肃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司意棠手心不停地冒着冷汗，咬着嘴唇，焦急地看着卫承琬。司意霖这下也摸不透沐霜的心思，皱着眉看着场上的局势。卫承琬虽然知道沐霜不会太为难自己，但也一头雾水，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夸她好看，她笑得那么开心，怎么这会儿却不行了。真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沐霜饶有滋味地看着所有人的的表情变化，对卫承琬在宫里的处境了然后道：“你叫什么？”

　　“臣女名唤卫承琬。”

　　“抬起头我看看。”

　　卫承琬抬起头，便看到沐霜对着自己眨眼示意，虽然只有一瞬，但卫承琬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的笑意。沐霜瞥了她一眼道：“模样还算是能入眼，你过来，到我跟前说话。”

　　卫承琬虽不知沐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总归不会害自己，所以还是乖乖地走上前去。

　　沐霜拉住卫承琬的手道：“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儿上，我送你一个东西当见面礼吧，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卫承琬想了一会儿说：“臣女一时间实在想不起来想要什么，能不能先存起来？”

　　沐霜沉吟一会儿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可要想好了，我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君子，说话不算数什么的很有可能哦。”

　　卫承琬反问道：“那您会吗？”

　　沐霜笑着说：“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

　　卫承琬差点就要破功了，强压住怒气道：“不管您说话算不算数，今日承琬能见到传说中的杀神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沐霜靠在椅子上道：“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啊。”卫承琬悄悄拉拉沐霜的衣袖，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沐霜不再难为她道：“你这个孩子有眼光，我喜欢。放心，礼物我会给你的，回去吧。”卫承琬听到这话，立刻行礼后，走回原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舞女上场，宴会在丝竹声声，觥筹交错中进行着。

　　柳烟寒凑到卫承琬身旁道：“刚刚可吓死我了。”

　　“往日昭侯也会参加出席晚宴吗？怎么我没听说过？”

　　“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昭侯，没想到竟是如此出尘绝艳。”

　　卫承琬没再说什么，虽说在欣赏歌舞，可总是忍不住想沐霜出现的原因。

　　司意霖悄悄地走过来，戳戳卫承琬。卫承琬回神，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司意霖指着外面，小声地说：“要不要出去透透气？”卫承琬想了想，点点头。

　　司意霖便带着卫承琬悄悄地从侧门出去了，沐霜拿起酒杯边喝边看着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样子，眼中笑意更甚。

　　司羽睿笑着说：“昭侯倒是很喜欢承琬那丫头。”

　　沐霜倒上酒，举杯示意，抿了一口道：“机灵的丫头本就讨人喜欢不是吗？”

　　司羽睿也喝了一口道：“昭侯所言极是，朕也很喜欢那丫头，就是不知朕的儿子谁有这个福气了。”

　　沐霜笑着说：“有时候人算可不如天算，以后如何我们谁都不知道。”

　　司羽睿也笑笑道：“朕不过是说说而已，来，喝酒。”

　　司意霖拉着卫承琬走到外面，狭促地看着她道：“这下你还觉得宴会好玩吗？”

　　“更有意思了不是吗？”

　　“我也觉得更有意思了。”司意霖笑意盈盈地看着卫承琬道。

　　“如果你不这样看着我，我会觉得更有意思。”

　　“你认识昭侯？”

　　卫承琬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道：“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不知道她就是昭侯，所以有些吃惊罢了。”

　　“确实很像她的脾气，恶劣至极。”司意霖咬着牙道。

　　“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对一切都不在乎，游戏人间？”卫承琬没有接他的话，反而自言自语道。

　　司意霖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道：“跟我在一起就不要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卫承琬捂着额头，生气地瞪着他道：“很疼啊。”司意霖笑意盈盈地捂住卫承琬的耳朵，嘴里说着三、二、一。

　　“啾”的一声，烟花一冲而上，在夜幕上散开，美丽绚烂，转瞬即逝。接着便是另一束，前赴后继，美不胜收，将天空照得亮堂堂的。再如雨一般坠落，触手可及的幻觉让人伸出手，却抓不住她的尾巴。足足二刻钟，在所有人的惊叹声中，烟花结束了她的表演，归于寂静，但她的倩影至少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留存在人们的心中。如此一想，即便是刹那的灼灼其华，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