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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虚惊 ...

  •   “猫儿!——”
      血丝密布,白玉堂的眼已完全赤红。他停在离展昭不到一丈的地方,整个人呆滞了。
      玄衣公子率先从擦肩冲了过去,然后是那个男孩,再然后是更多百姓叫嚷哭喊着从他身边挤过。
      展昭被人潮团团围住,早已隐没不见。
      他却站在外头。
      好奇怪……明明该守在猫儿身边,为什么……他会在外头?

      “展昭死了?我杀了南侠?”
      夺魂枪客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他为此刻见到的场面震惊。
      怎么有这么多人在哭?他们都是展昭的亲人吗?
      “应该是死了。你没看这群奇怪的百姓哭得好象死了自家人一样嘛!做的好!”使镖人拍拍他肩膀。
      “做的好?”夺魂枪客的表情有些茫然,“可我怎么觉得自己做错了。”
      使镖人用一种鄙夷的眼神斜视他,然后瞄了眼一言不发的蒙面男子,喧宾夺主道:“大家别杵在这,正主还没解决呢。”
      “啪啪!”两棵白菜分别扔到夺魂枪客和使镖人头上。
      “凶手!是你们杀了展大人,你们这些个畜生!”卖菜的妇人叫骂道。
      “你想死吗?”使镖人叫道。
      妇人瑟缩了下,不敢再说话。
      使镖人满意极了,仰着脑袋得意洋洋。但紧接着,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扔了过来。
      一颗鸡蛋砸到他头上,粘稠的蛋黄蛋清从额头缓缓淌下。使镖人怒了,飞云镖在手,他暴怒道:“惹火了我,杀光你们!”
      威吓戛然而止,脸上的肌肉还在抽搐不断。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已与他近在咫尺,而他居然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近身的。
      低头,他看到自己的肚子破了个大洞,鲜血正大量涌出。
      “你……。”他的喉咙一紧,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玉堂的脸仿佛已做不出表情,剑入剑出,白衣被血溅红。
      白如神,红如魔。
      一如此刻他的内心,正被神魔交织在了一起。
      “接下来,该你了。”
      带血的剑身发出森然冷光,令夺魂枪客虎躯巨颤。
      不,也许那人不是什么神魔,他只是空了。
      人被掏空,心也空了。
      多么艰难才从紫瑾手里将这人守住。
      他怎么就能如此疏忽大意,又轻易弄丢了?
      难道经历过一次痛彻心扉的失去还不够,上天如此残忍,竟生生要他再经历第二次?

      “全都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空的眉目蓦然有了表情,却狰狞得可怕。白玉堂突然化身一头狂兽扑向夺魂枪客,看架势简直像要将其彻底撕裂。
      他攻出一剑,夺命的一剑。攻向夺魂枪客,他要夺他的命。
      “锵!”
      白玉堂怔住了。
      他的云浪居然被湛卢挡住。
      “猫儿!”
      抬头,兴奋的眼瞬间转为惊怒,他看到蒙面男子手持湛卢格挡住云浪。
      “谁让你动他的剑?”愤怒最后化为阴郁地诡异一笑,“你也想死?好。等我杀了这个混蛋就来成全你!”
      说罢又是一剑流转刺向夺魂枪客,却再一次被蒙面男子挡下。
      蒙面男子看向云浪的眼也是亮了亮,“你也有把好剑。”
      “找死!——”
      白玉堂反手挥斩接连三招攻向蒙面男子。虽被一一破去,但蒙面男子的处境也是险象寰生。他一边对阵一边朝后喊道:“你们快走,不用管我。”
      “我不走。”红衣少女叫道:“孟非,我来帮你。”
      “胡闹!”蒙面男子怒吼,“三娘、小刘,带二小姐走!”
      用柳叶刀的妇人与使潇湘剑的青年彼此对望一眼,突然架住红衣少女。
      “不,我不走。放开我,我不走。”红衣少女挣扎着。
      “打昏她,带走!”
      红衣少女怒目瞪向手高高举起的小刘:“小刘你敢!”
      小刘一呆,却见另一只手劈下。是三娘!她一个手刀打昏了红衣少女。
      “带二小姐走,快些。趁官兵还未赶来。”蒙面男子额头已涔出冷汗,只觉手中湛卢接下的每一招越来越吃力。他知道白玉堂正在全力对付他,且招招杀招。而他招架不住,节节败退,颓势尽显。
      眼角不经意瞄到夺魂枪客愣在原地,连忙吼道:“你也走!”
      夺魂枪客被这一叫回了神,他满脸决绝,冲向白玉堂。“韩公子,你先走。我来挡着。”
      不等话落,胸口已被云浪划破。幸亏湛卢到的快,不然夺魂枪客已成白玉堂剑下亡魂。
      “糊涂!莫非你想让三娘成为寡妇?快走。”
      夺魂枪客浑身一振。他向三娘望去,只见三娘抹了把莫须有的泪,便架着红衣少女疾步奔出。
      “快走!”韩孟非又吼,“你发过誓一切听我指挥,现在我要你走!”
      “韩公子……。”夺魂枪客眼泛泪光,咬咬牙,朝着三娘背影追去。
      “不许走!”白玉堂高声叫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夺魂枪客消失在闹市的人山人海。只因他杀人心切,被韩孟非有针对地牵制了。
      他盯上韩孟非,整个人几乎发了疯,“你该死!老子杀了你!”
      一招“阳春三月”直取小腹,韩孟非刚想躲避,就见白玉堂又是一招“雨打晚晴”攻向下方。不及应对,白玉堂又是变招,“霈霖剑法”中的三式连环流畅使出来。面罩被挑落,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容。韩孟非已彻底陷入绝境。
      “锵”地一声,湛卢被嗑飞,白玉堂一剑刺中韩孟非右肩。
      “滚到地府去给猫儿陪葬!”
      狂喝夹杂着尖啸,云浪如蛟龙般扭动着剑身直扑韩孟非咽喉。

      “玉堂住手!”

      什……什么?
      谁会叫他玉堂?
      谁会用这种口吻叫他玉堂?
      谁会用这个声音叫他玉堂?

      韩孟非已闭目待死,云浪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定在他喉口,不再动弹半分。
      迟缓回首,白玉堂的眼瞪直了。
      展昭……居然……就站在……他面前?
      头脑里冒出无数个“怎么回事”,以致于白玉堂以为自己在做白日梦,于是甩甩头,他再看,擦亮眼睛仔细看。
      蓝衫裹身,白带束腰,黑发拂风,明眸如辰。
      是猫儿……真是猫儿!
      白玉堂的手忍不住发颤,直到抓住展昭肩头,真实的触感才让他的手安定下来不再抖动。
      “猫儿……你还活着?”
      展昭点头。
      犹不敢信地将手摸上胸膛,随后捧住脸反复用拇指搓磨着面颊。温热的体温清晰地从指腹传递过来,直到这一刻他才舒出胸口那口恶气,失而复得地将人一把拥入怀中。
      看到四周无数意味不明的眼神,展昭心里又乱又尴尬,本能想要拉开白玉堂,却发觉那人跟个八爪章鱼似的扒得他紧紧的,怎么也扯不开。
      正欲出声提醒,谁想冷不丁被一拳头捶上肩头。白玉堂勾住他后颈,直接毫不客气在耳边叫骂开了:“你个混帐东西王八蛋!臭猫烂猫秃尾巴猫!你耍我啊?没死做什么倒下去一副死了的样子?”
      耳朵嗡嗡地,展昭本能去解释,“那一枪力道很大,我一时没站稳。”
      “那你为什么不出声?为什么不早点起来?!”继续兴师问罪。
      “……。”展昭被骂蒙了。
      “不许你骂展叔叔!”男孩扒拉开白玉堂的手,一把扑上去环住展昭脖子:“你知道什么?!展叔叔倒霉透了,可是好不容易才爬出来的。”
      “爬……爬出来?”白玉堂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你没瞧见刚才那么多人拥过去吗?”男孩指着围在边上一群脸上发红的百姓,抱不平道,“大家都太担心展叔叔了,所以一窝蜂跑去看究竟。也不知哪个腿短摔了一跤,然后好多人跟着绊倒了。展叔叔就被压在人堆的最下面了,然后爬啊爬……喂!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展叔叔被压得那么惨,你居然还笑!”
      小男孩义愤填膺的指责已阻止不了捧住肚子笑得眼泪都飞飙出来的白玉堂。因为四周所有人都笑了。连展昭也尴尬地摸着鼻子笑起来。
      “爬出来……爬出来……哈哈哈哈,你个傻猫学王八呐?你不会张嘴呼救啊?我真是服了你了。我看啊,迟早哪天我得死在你这只猫手里。不是被你吓死就是气死,要不就被你笑死了。”
      被白耗子当众戏谑开怼是有点没面子。但见对方笑得如此开怀,一扫先前修罗的肃杀之气,展昭突然觉得被怼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白兄就不要寻我开心了。”
      好辛苦止住笑,白玉堂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他:“奇怪。伤口呢?在哪里?”
      “我没有受伤。”展昭拍拍白玉堂的手背。
      “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你中枪了。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个救了我。”
      展昭左掌一摊,一把飞云镖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白玉堂不可思议地拿过那飞云镖,然后迷惑地低头去看倒在地上被自己杀死的那使镖人。
      展昭摇头道:“这一镖不是他发的。凭他根本没有能力射断枪头。”
      “枪头?”白玉堂定眼环顾,果不其然,不远处的地上当真有一只断裂的夺魂枪头。白玉堂好奇追问:“那这镖是谁发的?”
      视线对上韩孟非。展昭不说话,可是却什么都说了。
      “是他?”白玉堂直觉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的确,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可奇怪的是,偏偏发生了。
      展昭走向韩孟非,蹲身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韩孟非冷哼一声:“少自作多情,我不是要救你,而是要救那孩子。”
      眼神微暗,复望向跟个牛皮糖似的贴着展昭裤腿牢牢的那个男孩。韩孟非道:“我们在你眼中确是叛逆,但我要你弄清楚,我等不是什么滥杀无辜之匪类。我们也有我们做事的原则。我要杀的只有他。”
      怒目扫向玄衣公子,韩孟非仿佛有满腔愤恨要发泄。
      玄衣公子慢慢走到韩孟非面前,不容置疑道:“想杀我,那就给我杀我的理由。”
      “公子……。”
      玄衣公子手一摆,阻了要说什么的展昭。他看着韩孟非,神情坦然肃穆。
      韩孟非嗤之以鼻:“你自己心里有数。”
      “如果我有数,就不用问你了。”
      看似性格温软平和的玄衣公子霍然发怒,一把折扇丢到韩孟非身上:“你们这些人莫名其妙地追杀我,却害得一位无辜百姓枉死,难道这就不算滥杀无辜?你们要杀我,那就堂堂正正地来杀,我等着你们。可你们用什么?偷袭!暗杀!而且更不该的是利用展护卫的爱民之心,伪装攻击那孩子,实则要置展护卫于死地,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毒手。那孩子不该死,难道展护卫就该死吗?你看看四周的百姓,你去问问他们,到底是你们该死还是展护卫该死?!”
      一席话铿锵有力咄咄逼人,令韩孟非愣住了。僵硬地抬头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双双仇视的目光。
      韩孟非苦笑:“你说的对。展昭不该死。所以,该死的是我!”
      “你是该死!如果展护卫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灭族抄家,我会要你们血债血偿!”
      展昭浑身一震。他没想到玄衣公子会为他动了大怒。要知道眼前这位若是震怒,绝不是危言耸听,可是能将所有言辞付诸行动的。展昭看向白玉堂,发觉对方眼中的振动决不亚于他。
      “不过……,”玄衣公子激动的口吻又转了,变得柔和下来,“幸好展护卫没有事,幸好你的原则救了他,同时也救了你自己。”
      韩孟非不解地看着玄衣公子:“你……什么意思?”
      “我,放你走。今天的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
      “公子,这……。”展昭欲言又止。因为制止他的是玄衣公子心意已决的眼神。
      韩孟非冷笑:“你别想以这种方式打动我。我不会感激你的。”
      玄衣公子冷嘲热讽:“我是谁?我会要你感激?我只是要你明白。我也有我的原则。”
      韩孟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展昭白玉堂一眼,随后捂住伤口黯然离去。
      玄衣公子望着韩孟非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展护卫,也许我做错了。但我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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