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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决议 ...

  •   偏殿,门窗幽闭。殿外守门的小黄门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去,只见天色幽深,乌云密布。却不知,殿中内室也是阴霾笼罩。
      诊脉刚毕,董太医不及收拾医具,已被薛良拖到一旁询问情况。
      董太医摇头道:“实在看不出龙体有何异样。老夫什么方法都试了,就是探不出官家体内有毒。”顿了顿,朝展昭问道,“展护卫,你真能确定官家是中了毒?”
      “不会错。赤炎砂比较特别,并无毒类一些基本特性,即使以银针探之,也不会发黑。赤炎砂每隔七日发作一次,发作之时身如火烧痛热交加,倍受煎熬。等到了七七四十九日,侵遍全身,才真正汇聚成巨毒致人丧命。而赤炎砂唯一的表象是中毒者掌心会浮现出一颗赤砂痣。”说罢,执起赵祯左手摊开掌心予董薛两人相看。
      董太医摸着胡须道:“如此奇毒,老夫闻所未闻,展护卫又是从何得知?”
      “不瞒太医。这赤炎砂是大理雪城派独门秘毒,家师与雪城派掌门有交情,带我年幼造访时曾亲眼看过此毒发作的情形,所以适才一见官家症状和掌心那赤砂痣,才有此断言。”
      “既如此,不如展护卫你立刻赶到雪城派把解药求来。”刚说完才发觉不妥,薛良连忙改口,“忘了你也有伤在身,我还是另外安排其他人走一趟吧。”
      展昭沉吟道:“要解赤炎砂不但需要独门解药,还必须由雪城派会解此毒的门人运以特殊功法打通闭塞经脉方可彻底解除。若无法请人到来,亦无济于事。”
      “这么麻烦?”薛良嘟囔。
      董太医道:“薛都知,现在不是嫌麻不麻烦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考虑如何才能救得官家。
      薛良点头赞同,见展昭仍在沉思,忍不住问:“展护卫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发生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应该报给太后知晓。”
      薛良闻言大惊:“你疯啦展护卫?!若是让太后知道,就算不立刻摘了你的脑袋,也定会与你秋后算账。你忘了你那三十廷杖是怎么挨的了吗?”猛然警醒自己喊得太过大声,忙打开内室的门向外张望,确定外堂无人才又将门阖上。他道:“官家眼睁睁看着太后对你施以刑杖,你可知他适才守在床边时的表情有多痛悔不矣?你又以为小的是为了什么才威吓门外那几个小黄门守口如瓶的?明眼人都知道官家器重你,先前为救你已和太后闹得不欢而散。再来那么一次,岂不要撕破脸皮了?”摸了摸面颊,哀怨道,“我还不知又要挨几个巴掌。所以拜托行行好,别再害人害己了。”
      “诶,薛都知,你这就不懂了。展护卫可是一片好意。”董太医语重心长叹息着,“纸终究包不住火,尤其这宫廷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发生这么大事件,不管怎么瞒也迟早要落进太后耳中。到时给按上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别说展护卫了,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薛良张大张嘴巴,吓得胆战心惊。
      “薛公公不必担心。在没救回官家之前,太后还不至于冲动到杀了我。毕竟去雪城派求药的责任展昭是一定要担的。而往雪城派一行关乎官家安危,需好好权衡,所以早些报知太后,请其定夺也好。”
      董太医望了眼展昭,满目感激。其实他是知道的,展昭之所以急着把自己往虎口里推,完全是为了让他们这些人撇清关系。的确,如果展昭最终能救了官家还好,要是出个万一,所有搀和其中的全都必死无疑。他确是感激,然做不到像官家有代为担当的能耐和勇气。行刺后宫中大乱,当查看官家后心伤势向展昭询问得知,官家乃是替其挡下这一镖,他心中顿时涌起千般思潮。作为一国之主可以做到为他人不顾生死的地步,官家和展昭之间怕是早已不止君臣关系那么简单,似乎另有更深厚的感情在里面,至于是什么,那自是年轻人的事了。他毕竟是老了,上了年纪的人更怕死,也更懂得明哲保身。
      董太医压低嗓音道:“要报知太后的话一定要快,慢了,等官家醒来,就来不及了。”
      薛良闻言点了点头,正打算出内室到殿门口嘱一小黄门往慈宁殿禀报,才转个身便听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来。“什么事等朕醒了就来不及了?”
      回头,见赵祯捧着额头正挣扎起身,薛良惊喜得忘了原本要办的事,赶紧奔到床边。一边侍奉,一边应着赵祯的问话将先前谈话巨细无遗说予赵祯听。待他说完,赵祯已坐上书案后的龙座,凝神望向展昭。视线仅那么一触,便见展昭前袍一撩毅然跪下。
      赵祯大愕,撑案而起:“这是做什么?”他居高临下,展昭却把头压得极低,完全看不到表情,但他觉得自己仍能清楚感知到展昭此刻的心思。
      这人是因自己中毒在自责吗?
      表情不由缓和下来,另起一种矛盾情绪将眉宇揪成一股。
      说实话,他已经不知当时自己一时冲动扑去救人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展昭为此吃了不少苦头,而他更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引火烧身的地步。现在他纵使对那些刺客有满腹恼怒,亦发作不出来了。毕竟,他是为了帮展昭,如果颁下圣旨彻查到底而让中毒之事曝光,累展昭再受罪责,他先前的所作所为连同那份心意岂不都成了笑话?
      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年轻的帝王抬手道:“起来吧。”
      展昭没有说话,亦没有起身。
      “是朕叫你起来,有什么不敢的?!”见展昭忽然抬头蠢蠢欲言,赵祯几乎都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了,长袖一挥阻道:“你想学朝堂上那些老古板说什么千死也好,万死也好。朕的答案都只有一个。现在的你还不能死。朕还需要你为朕去求医。你明白了吗?”上前托起展昭,赵祯用力紧了紧展昭双臂,微微颔首。赵祯问道:“刚才你提到的那个是叫雪城派吗?”无须展昭回答,赵祯一边思索一边嘴里喃喃自语。越想眉头皱得越紧,连神色都越发难看了,“这雪城派隶属大理,难道这次行刺朕的是雪城派的人?莫非大理打算仿效契丹、西夏,也要兴这穷兵黩武的念头?”
      展昭恭禀道:“官家多虑了。大理乃边陲小国,与我大宋向来和睦,有同气连枝之谊,若是失了我国做依凭,不免为西夏吞并。臣窃以为大理不至于会做如此愚不可及之事。再者,雪城派乃名门正派,素来自醒,若非国难,从不插手大理政事,实在没理由做这等谋逆之事。而行刺之人也无一人用的雪城派功夫,说不定是那些贼人偷了赤炎砂嫁祸。”
      “分析得在理。”赵祯点头连连,笑道,“朕本思量着是否要你多带些人去,既然你对雪城派这么信任,去多了也不好,朕就等着你马到功成。”笑容在捕捉到展昭脸上的一丝忧悒后渐渐敛去,“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一般来说,从汴梁至大理少说也要二十来日。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话,或许可提前些。如果一切顺利自是很好,怕只怕,臣无法在四十九日期限内准时赶回京城,有负官家嘱托。”
      赵祯想了想,道:“你是否怀疑那些行刺之人会在半路伏击?”
      “这些人屡次行刺,自会尽一切可能谋害官家,伏击的可能很大,而他们趁微臣不在,再次于宫中发难的机率亦大,望官家步步为营,多加小心。但……这仍不是展昭担心的全部。”展昭缓了缓气息,语调却不禁变得沉重了,“臣担心的还有雪城派。”
      “雪城派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师父和掌门人不是好友吗?”
      “官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雪城派掌门乔天远本是宋人,家中世代为官,后被朝中奸佞诬陷逃至大理拜于上一代掌门门下。事后虽然冤情得以昭雪,乔掌门却是心灰意冷,在大理安身立命,从此不问我朝之事。而这次又是请他的门人来为官家医治,如此大事,也许乔掌门会怕惹祸上身,因此展昭实在不敢断言他一定肯仗义襄助。”
      “你别告诉他朕是官家不就行了?骤时朕偷偷出宫请他医治。”
      “这一点恐怕很难。乔掌门是我叔父长辈,为人精明,个性耿直,如果被他知道我欺瞒于他,他更是不会让其下门人来京城帮官家解毒了。当然这只是自忖之言,臣自当竭尽全力。”振作了精神,展昭恭身道:“展昭诸多顾虑,只是希望能与官家商榷出万无一失之良策,不致因臣的关系再令官家受到任何损伤。不然,臣真的万死难赎了。”
      赵祯欣慰一笑:“朕明白。”
      董太医抱拳道:“官家,老臣倒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
      “官家可以移驾至宋理边境,一来可缩短时限就近医治,二来有大军保护圣驾,不怕刺客再敢蠢动,三来如果雪城派掌门不肯为官家解赤炎砂,无计可施之下为了我大宋臣民,官家可直接与大理国主交涉,臣想大理国主为了澄清行刺的嫌疑必定会向雪城派施压令其给予医治。”
      薛良听罢大喜,拊掌道:“董太医,原来你除了会行医还这般足智多谋。这主意实在妙极。”朝官家看去,却不见其眉头舒展,他不由奇道,“官家还在顾虑什么?这主意不好吗?”
      “主意是好主意。董太医却忽视了其中关键的一点。若朕移驾边境,如此兴师动众,朕中赤炎砂之事还怎么可能瞒住太后。”
      董太医大为不解:“事关龙体,关乎我大宋基业,难道官家还要隐瞒太后?”
      赵祯语塞,不知如何应对,下意识望向展昭,满面矛盾与无奈让眉宇更加沉郁。与之不同,展昭却是豁然开朗,一脸毅然,或许因为他早已打定了主意。上前两步,展昭单膝跪地,禀承道:“如果官家还记得适才和微臣交谈的肺腑之言,臣恳请官家,立刻着人请太后前来详谈。”见赵祯仍在犹豫,展昭又道,“官家若要出宫势必得请太后主政。官家不必再顾虑了。”
      缓缓靠上椅背,身体像是灌了铅般,竟比阖上了眼皮还要沉重。双手紧捏成拳,感觉掌心湿湿的,打开看去,竟见上头细细的沁出些微汗水。这样的无可奈何,比之先前面对太后时的无能为力更让心发寒。
      展昭已表明态度,他还要坚持什么?他知道展昭所说都是对的,于情于理都不应再瞒太后。然连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有一股莫名的坚持,仿佛是在内心一方极小极隐蔽的角落有那么一只手死命揪住了他的神经,不停掰扯着,令他怎样也无法松口。
      室内没了声音,凝重气氛下只有薛良留意着每个人的表情。见赵祯不发一言,薛良蹑手蹑脚为其泡上一杯香茗摆在书案,轻声道:“官家就别为这事劳神了。官家左右簇拥着去边境,那是怎么也瞒不过太后的。除非官家打算像平常一样私出皇宫……。”
      突然捂住嘴,薛良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句不该说的话,也因为赵祯猛然一个回头瞪大眼睛瞅他。薛良讨饶道:“小的胡说八道,官家您什么都没听到啊。”
      赵祯慧黠一笑,“自然,你那木鱼脑袋顶什么用。办法是朕自己想到的。”
      苦下一张脸,薛良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就你这张嘴坏事。”
      赵祯却不理他,径自快步朝展昭走去。展昭见赵祯的神色极为亢奋,已知他心思,不等圣意有机会出口,展昭一个躬身抢先道:“请官家收回成命。”
      赵祯奇道:“朕还没说,你就知道了?”
      展昭道:“薛都知的馊主意,不听也罢。”
      薛良附和:“对对对,小的主意都是馊的。”
      “谁说是馊的?朕琢磨着妙处多多呢。”
      琢磨最多的大概是私出皇宫后能如何风流快活吧?薛良心想。对官家那爱逛民间的性子只觉头疼无限。想到正事,忙不迭道:“事关重大,官家请以社稷为重啊。”
      “怎么,连小薛你都担心朕出宫去还能玩得乐不思蜀了?毕竟关系朕的性命,朕不可能没有分寸。朕如此决定其实还有两个目的,一来朕亲去雪城派可以隐瞒身份,不必大费周章、兴师动众,二来既然宫中也不安全,外头天大地大,刺客只怕更摸不着朕的行踪,岂不妙哉?”
      “可是那些刺客知道官家一定会去雪城派。”
      “有展护卫和众多大内高手在,朕何惧之有?”脸色一凛,“朕还正愁没地方找他们呢。”
      只这一句话,矜贵傲岸再也藏不住。
      董太医慌了神,上前劝谏,薛良也紧跟其后。赵祯则老神在在把眼一闭,随他们闹得耳根子不清静。他比较在意的是展昭,想着展昭定也会来上一通冠冕堂皇的劝谏之词。谁想向来敢言直谏的人竟一反常态没有加入喋喋不休的行列,而是站立门边一言不发,看似在想心事,却又好象在观察什么。赵祯好奇走近他问:“这不象你,你不反对?”
      “官家要一意孤行,臣即使反对也无济于事。”
      赵祯收敛神色,摇了摇头:“就像你了解朕,朕同样也了解展护卫你。当你不像你的时候,决没有那么简单。”
      厉喝一声,赵祯纵身突然向展昭一掌拍去。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瞠目结舌,展昭也是错愕,想以掌相抵终不敢唐突动手,身子一侧堪堪避开,同时高嚷一声:“小心!”
      当赵祯一掌将门震开,薛良等人才知门外有人。赵祯拍向的是门,而展昭那声“小心”自然是对门外那人喊的。门外之人惊诧之下毫无防备倒跌在地,赵祯却不罢手,又是一纵跃出一把揪住那人肩头将其扔进门来。
      当展昭稳稳将人接住,门再次被用力关上。
      赵祯冷冷一笑,不知是对那惊魂未定的梁简章还是对展昭。走到桌案旁取了茶盏,他慢慢呷了口,道:“梁公,可还无恙?”
      懒散冷漠的语气吓得梁简章面色发白,只觉腿脚发软。
      果然不用须臾,赵祯雷霆震怒,一声叱咤“你好大的胆子”,手中茶盏同时被砸到地上碎成一堆。
      梁简章闻言扑通摊跪地上,叩首道:“老奴该死,还请官家恕罪。”
      “朕说的不是你。”赵祯冷眼扫过梁简章,两眼眯紧蓦地对上一旁展昭,厉喝,“展昭你大胆!”
      展昭低眉顺目一言不发,反把赵祯激得气炸了,来回踱步,仍觉怒意难消。
      “朕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脑子进水了吗?你明知梁简章在外偷听,你不说也罢,却还故意站到门前帮他遮掩。怎么,难道连你都希望太后知道这件事?你就不明白太后知晓后会有什么反应吗?说不得,她第一个就会要了你的命。”
      气得站不住了,赵祯回座坐定,一脸恨恼着继续道:“朕知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是为了朕。你不希望朕去冒险,朕感激你,却实在不愿领你这个情。因为……,”眼神闪烁不定,终是一拳砸在桌案将所有彷徨与不快予以终结。“因为你让朕觉得自己的一番用心好像是在打水漂,你让朕看起来像个笨蛋。”
      展昭无语凝噎,“臣不敢,臣,罪该万死。”
      “又是罪该万死!够了!朕听够了。你们这些臣子就只会说这些蠢话来愚弄朕吗?什么万死,一死已干干净净。你也不是罪该万死,而是自己找死。既然这么想死,不用太后动手,朕现在就赐你死罪!”
      想都想不到的一句吓傻了所有人,连展昭也大吃一惊。
      薛良的腿抖得像秋天里的落叶。这样的官家他从未见过。“官家……你……你真的……真的要杀展护卫?”
      赵祯恍然回神,面色难堪至极。他含糊其词道:“难道……朕连说说气话的权力都没有吗?”见展昭拱手欲言,便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你闭嘴。朕现在禁你的声,你只许听,不许说。”
      看向梁简章,赵祯稍稍回复冷静。嘴角微扬,颇有几分讨巧的味道:“梁公,朕听说还有两年你就可以告老还乡了。”
      “是……。”梁简章唯唯诺诺应着,腰弯得如麦田里被风折断了的麦杆子。
      “朕听小薛说前一阵你告假回乡,好象是去打点,为两年后衣锦还乡做准备。想必,梁公一定希望稳稳安度晚年。”
      腿脚已经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梁简章复又跪倒。赵祯见状不迭上前扶他起来。“诶,梁公这是做什么?”
      “求官家开恩,开恩……。”
      赵祯佯装吃惊:“这是怎么了?朕没说要治你罪啊。”眼神一厉,淡淡道,“除非,梁公打算做些让朕想治你罪的事情。”
      “官家就饶了老奴吧。官家中毒,还准备私出皇宫这么大的事,老奴就算有十个脑袋也担当不起这知情不报的罪名啊。”
      “谁说朕要私出皇宫?朕要堂堂正正地走出去。”
      知别人不懂他的意思,赵祯环视一圈众人,对梁简章道:“老太医刚才说了,朕遇刺,受惊过度,得了头风的毛病,暂时无法料理朝政。朕准备去慈宁殿求见母后,请她代为执政,允朕到大名府别宫好好休养生息。”
      梁简章苦恼地直摇头:“官家这么做又是何苦?今年还有祭天大礼需要官家主持,走不得啊。”
      “到底是祭天重要,还是朕的龙体重要?朕快去快回,不会误了祭天。”赵祯挥挥手道:“朕意已绝,梁公不必多言。”
      梁简章重重磕头道:“恕老奴无法遵从圣意。官家是老奴的主子,太后也是老奴的主子。老奴实在不敢欺瞒太后。”
      赵祯冷冷一笑,挺直龙腰道:“梁公不是早干了欺瞒太后的事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怕起来了?”迫近,赵祯复用只有梁简章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刑杖可是梁公你打的,其中的猫腻恐怕梁公不会想让大娘娘知道吧?”
      一滴冷汗涔涔滑落,那老迈的身躯匍匐在地仿佛永远直不起来了。赵祯笑得自得,抬了抬手,道:“梁公这么大年纪自然是明辨是非之人。那么,就请梁公为朕引路,朕这就去向母后请安。”

      包拯面色如土,向来持重的声音也不由发了颤:“所以,官家你就这么出宫了?”
      “不然包卿以为站在你面前的是谁?”赵祯笑得极随意,瞟了眼展昭,他道:“本来朕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但思前想后,为这一路清静,可以断了某人的牢骚,朕就来了。来跟包卿合计合计。”
      包拯皱紧眉头:“恐怕官家不是来和臣合计,而是来吩咐的。”
      赵祯闻言哈哈大笑,拊掌道:“还是包卿知情识趣。”面色一凛回复原本肃穆,“那朕就把这副不小的担子交到包卿肩上了。”
      “恭听圣意。”
      “朕要你办几件事。其一,朕知道母后把这件案子发给了大理寺,但朕要你继续查行刺之案,不得有误。如有遇到什么阻碍,朕写了道圣旨可以帮你。其二,朕这次前去大理,事关紧要,不希望走漏半点风声。大名府那里朕已经交代玉妃、薛良、董太医等一批朕的亲信,朕想他们至少可以替朕瞒上些时日。不过,就怕万一事犯,母后恐会为难他们,所以朕写了另一道圣旨打算交与包卿,望你可以尽你所能救他们,起码一切拖到朕回京。还有……,”从展昭手里接过锦盒,赵祯用手掌小心地抚着盒面,“还有最后这道圣旨,朕也一并交给你。不过里面写了什么,朕现在不想说。两月后,如太后未发觉朕不在大名府别宫,而朕也仍未归返,你就带着这道圣旨去见太后,请她老人家遵照这道圣旨行事。”
      说罢将锦盒递到了包拯面前。包拯跪接,三呼万岁。起身,包拯小心翼翼地捧着锦盒道:“官家此行不知带了多少侍卫?”
      赵祯见包拯的视线时不时斜到展昭身上,知他心思,于是道:“不多也不少,包括展护卫在内总共一十八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中高手,所以包卿不必担心,只要替朕办好朕交代的差事即可。”
      包拯正欲开口,却见一条白色人影风风火火闯进花厅,他什么人也不看,只是一把捉住蓝衣人的双肩,似有满腔话语要说,却在吁吁的急喘声中化作无声的凝视。直到很久很久,连呼吸都不再留有痕迹的时候,他才道了句:“你回来了?”
      曾几何时起,感动总是与难堪并存出现,如果是从前,展昭一定会握住那双温暖的手,答一句“我回来了”。现在,他既伸不出手,亦说不出口,只能幽幽点了点头。
      颔首已够,已能明白对方心思。撤下热情与颓唐,回以平静中略带落寞的笑容。当见到花厅中的另一个人,白玉堂先是一愣,随后拱手拜见:“草民见过官家。”
      “毋须多礼。”
      “谢官家。”回看展昭与皇帝都是一身平民服饰,展昭甚至还背了包袱,白玉堂不觉好奇道:“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要随官家出远门?”
      众人面面相觑,公孙策轻声向包拯道:“白少侠也不是外人,若是官家能得白少侠一臂助力,岂不更好?”
      包拯点头称是,于是把事情始末向白玉堂大致讲了遍。白玉堂还未听完,已再次跪下,他双手抱拳,声诚意切。
      “草民恳请官家允草民一同前往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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