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黄》零团子

15、（十五） 梦非梦

　　豆大汗珠涔涔滑落。
　　大口大口喘息不得止歇，好象要把胸腔内所有激跳的不堪承受宣泄而出，又好像……等待唇间那仍留有些微麻痹的奇异淡去。
　　指腹触上唇齿，摸索着清醒后急速褪去的虚幻——不真的梦的残迹。
　　身边玉人受到惊动，嘤咛一声醒转。睡眼惺忪，玉妃搭上赵祯肩头，问得关切：“官家，怎么了？”
　　赵祯毫无征兆反身抱紧玉妃，亲吻便是落下。蜻蜓点水一触，封住檀口欲启的疑问，他道：“没什么，做了一个噩梦。”
　　是的，只是个噩梦而已。
　　之后深入长吻，撬开齿贝，缠绵悱恻，不依不挠，像要抽尽彼此胸腔的空气直到窒息。
　　再次唇瓣分离，他发觉怀中的美人在笑，眼睑柔顺地闭着，却似经不住内心情动驱使羽扇般的睫毛不停发颤。那种笑他看得明白，只有正沉浸于幸福的女人才有这样美丽祥和的笑容。
　　玉贞是爱着自己的。
　　自己当然也是……爱着她的……。
　　“睡吧。”温柔吻落爱人额心，赵祯搂住玉妃再次倒入床帏。

　　夜，很静，却静得极度空虚。
　　赵祯茫然睁着双眼，再无半点睡意。手指自动自发抚上唇角，从这一头轻轻划到那一头。
　　上面仍留有玉妃的味道，细腻温润，甘甜带有女人独特的芬芳——和梦中惊心蚀骨又刺又麻的触感全然不同……。
　　思索突然刹住。他敲敲脑门，敲去满脑不知所谓。
　　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东西做什么？那个梦本就做的莫名其妙，不着边际。展昭的本领他是知道的，别说被杀，就是要伤他，又谈何容易？做那样的梦已属怪异，居然还梦到自己……度气给对方……。
　　略感滑稽地牵扯了下嘴角。视线不自觉移向那映在窗头的身影。只见黑色的轮廓一如梦中安定不见动摇。
　　偏偏如此，让他莫名觉得心像被什么给堵了。
　　确认身旁玉妃已经睡熟，赵祯心想：既然没有睡意干脆起来。于是蹑手蹑脚下床着衣。

　　梦的过于真实，往往会令人不得辨真正的真实。真正的真实是否此刻？真实的他是否真正清醒？如若清醒，何以推开宫门的霎那，他竟觉得梦的霓衫再度降临？
　　第一眼如是黑与白的交织，第二眼如是官衣红的弥漫。而后，一如既往的笑容投注瞳眸深处，一如既往如风拂面。
　　背脊——却是——僵直。
　　当然，僵直只有一瞬。
　　赵祯无法反馈，只因鱼贯而来的画面应接不暇，与梦中过于相似。但他从不是浑噩的人，是梦是醒，他心中有数。他知道展昭何以能恭恭敬敬候在门边。看来他早听到里头动静了。
　　赵祯尴尬地咳了咳，四周张望下，不见薛良，便问：“小薛呢？”
　　“臣见薛都知脸带倦容，想是最近忙过年的事给累坏了。臣以为万岁大半夜不会有什么事，所以就让他回去小憩。这件事是臣自作主张，请官家降罪。”
　　赵祯觉察展昭压得极低的脸上隐着极淡的笑意，知他看似恭敬，其实早拿捏住他脾性，不过嘴上走个过场。赵祯挑眉戳穿：“你呀满嘴诚惶诚恐，一会儿恕罪，一会儿降罪，其实心里压根吃定朕不会怪罪于你，是吧？”
　　“那是官家海涵。”
　　“朕想不海涵也不行。若为这么点事罚你，可要被你家那位包龙图奏本奏到朕头疼了。”
　　呵笑着，脑中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陪朕到御花园走走。”

　　赵祯走地有急有徐。一如他此刻心的矛盾。
　　会那么说并非他真要展昭陪着闲逛散心。
　　那确是一个念头，心血来潮，矛盾冲突。
　　因为他想验证，梦中的过往便一定是假的吗？
　　梦中，走的是一样的路，看的是一样的景。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可笑，梦和现实重合又有什么稀奇？这条路他每天都走，而四周景致却并非每天都在变化，实不足为奇。倒是漫天皑皑飘雪偶尔迷了视线，让人着实有些不分真实与虚幻。
　　他在前头走，展昭便在后头亦步亦随。
　　地上本是两条影子，当走到一个特定的角度，两条影子突然重合到一起，令赵祯油然生出一种更奇特的感觉。
　　至于是什么，那时的他没有多想。
　　冬夜的风实在寒得紧，赵祯抖了抖身子，发觉自己忘记披裘衣。刚有回去取的念头，就觉两肩一沉，一件厚重的披风盖到身上。
　　赵祯尚未回头，便听展昭温声道：“官家保重龙体，就勉强将就披着微臣的吧。”
　　赵祯坦然受下，虽未予只字片语的谢意，欣慰的笑容却一刻不迟浮现上来。
　　“展护卫，案子查得如何了？包卿那边还没有好消息吗？”
　　“包大人正尽心在查，不过到现在还没有进展。”
　　“那你呢？”阙亭近在咫尺，赵祯略作停顿，终是迈了进去，“你在宫中也待了好几天了，有没有头绪？”
　　亭心一方石桌，四边各置石凳。看似随意拂去其中一凳的积雪坐下，但赵祯心里清楚，他选了和梦中相同的那个，对展昭说了同样的话：“站着干什么，也坐下休息休息。”
　　目睹展昭走来，赵祯心跳莫名加速。他本想展昭一定会先推辞一番，但是展昭没有。本以为展昭会选右手边的坐，但是展昭选了左边。
　　果真是梦啊……。
　　映在展昭瞳孔中自己失望的神情许是有些莫名其妙。是的，本就是莫名其妙。他到底想要证实什么呢？如果梦中的一切真与现实彻底重合，那他不才该是最烦恼的吗？赵祯突然有想大笑的冲动。他决定放弃那滑稽的念头。
　　仰望夜幕，只有一轮皎月高高独悬。
　　“今夜月色不错。几日都是大雪，明日想必会放晴吧。”话题一转，赵祯又道：“说来小薛从小入宫就跟着朕了，他很贴心，只要朕一个眼神，就能把朕的心思揣摩得差不离。他不也似别的太监口甜如蜜，反而经常能给朕适时提点。说实话，朕很器重他，如今他年纪轻轻便被提到福宁殿都知之职，也是朕有意栽培。”
　　展昭不知赵祯为何突然提及薛良，没搭话，而是默默继续听下去。
　　“玉贞则是另一个贴朕心的人。朕和她相亲至今，除了她出身卑微，实在找不出她还有别的什么缺点。她聪明，好学，守本分，从不言人长短。不仅对身边的下人好，对周围的每一个人都能做到体贴备至。在朕看来，她的贤德远胜皇后。”突然回头看展昭，赵祯别有意味地笑了笑，“展护卫以为如何？”
　　展昭终于听明白了赵祯的话外之意。他道：“官家是在暗示微臣，不要再失礼薛都知和玉妃娘娘吗？”
　　赵祯轻轻摇头：“展护卫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合理怀疑若是一种‘失礼’的话，这世上死伤会更多。朕不会阻止你怀疑他们，也不想阻止。因为你是在为朕提防。在朕看来，这宫里第三个最贴朕心的人便是展护卫你了。”
　　四眸对映，传递的俱是真心实意。
　　“朕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朕所喜欢的人要彼此猜疑？雄图伟略，安邦定国，朕什么都没开始着手，功过全无，怎么就有人开始恨朕要杀朕了呢？”低喟了声，再一次抬头仰望，双眼迷失在月色之中，“玉妃和小薛，多多少少已经感觉到你在注意他们，他们是识大体的人，什么都不说，但朕知道他们心里总是难受的。因为你的怀疑，无疑也等同了朕的怀疑。”
　　展昭眼珠不动，但看得出他心思已转了好几圈。展昭站起，恭敬地行了个礼：“臣知道该怎么做了。等这案子水落石出，臣一定亲自向薛都知和娘娘负荆请罪。”
　　“朕没要你这么做！”出乎展昭意料之外，赵祯拍桌而起，有些激动地走到展昭面前。扯下披风，罩回展昭肩头，他双手牢牢拉住系带之处，定在展昭胸前。深吸口气，稍稍平缓了一下心绪，才道：“展护卫，你知不知道，有时过分的体贴反会让人消受不起。你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就是因为你这样，颖儿才对你如此痴恋。但对于你，朕知道你不想做这个驸马。那就不要给她希望，连借口都不要给。”
　　漆黑的瞳眸突然一亮，是一种了然的明亮。展昭点头，“臣懂了，臣会记得官家说的话。不过，官家也记得太后的话吧？千万别害臣挨板子啊。”轻轻从赵祯手中拉下披风，又一次盖回年轻帝王身上。
　　赵祯忍俊不禁，想嗔展昭几句，却被胸腔内的温情满溢地难以自矣，于是只余感慨。“如果我能有你这样的兄长该有多好。”皎洁的月光再度引诱了帝王的目光，“那朕或许将不会再感觉寂寞。”
　　“官家觉得寂寞？”
　　寂寞？自己真的寂寞吗？有母后的亲情，有颖儿的关怀，有玉贞的爱恋，有朝臣的臣服，还有展昭的友谊……。自己，为何还觉得寂寞？
　　想不通，于是赵祯低头苦笑了下，蹭了蹭龙靴上的污秽，将话题岔开：“展护卫，朕听说你以前有个喜欢的人，是吗？”
　　感觉到对方表情瞬间僵硬，赵祯也是愣住，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的一句，没想到又绕回梦境。
　　难道是那个梦给他的印象留得太深了？
　　想到梦中那逃避到亭柱边落寞受伤的身影，倏地拉住展昭，赵祯试图弥补过失：“没关系，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
　　“官家……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跟德仪公主有关吗？”
　　“朕只是随口问问。”赵祯虽然无法从那双清冷的眼中读取任何苦痛，然他猜测自己的口不择言会刺痛展昭，“朕最近觉得有些迷惑。朕很想知道，什么才是真爱。”
　　“是不是因为臣的关系，官家和玉妃娘娘之间……”
　　“不关你的事。只是朕自己没有自信。站在这样一个高位，实在很难判断四周的人对你的用心。阿谀奉承的，媚惑事主的，怎样才能分辨他们的心是真是假？朕，果然还太年轻了，还学不到母后的目光如炬。”
　　“时间早晚而已，识人之明可以靠经验累积。官家不必多虑。”
　　“就算看得明白别人，但目前最让朕头疼的却是自己。朕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紧紧盯视着展昭亮如星辰的眼眸，希望从那双精亮之中找到激励自己勇气的坦然。
　　他是不是可以把心中的秘密告诉眼前这个人？
　　这个人又能不能给他答案呢？
　　心还在彷徨之际，眼前的红衣人又对他轻轻展开微笑，那是鼓舞的笑容，让他不再畏缩，坦荡相告。
　　“从小，朕就是接受的一方。被人疼，被人宠。所有人把朕捧若神明，后宫的妃子也只会争相为朕做这做拿，很少要求朕为她们做些什么。颖儿说，爱是为对方付出的心意，但是朕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付出。如果朕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如果没有荣华富贵名利权势，如果朕一无所有，朕还有什么是可以为对方做的呢？所谓付出，到底多少才足够？”
　　展昭沉默了。
　　“爱”这个字很少在心中翻绞，因为他将之埋得很深。然每一次想，都会忆起那张已离尘归土的清丽容颜，记忆都会一幕幕重现。五味参杂，驱使那难言而喻的痛楚侵入骨髓。
　　什么是爱？
　　这个问题，他或许已不配回答。
　　但是惊奇地，他却答了，用心中的缺憾作答。
　　“多少都不够，哪怕生死也无法阻隔那种心意吧。”
　　“那……，”赵祯片刻迟疑，“到底，什么是爱呢？”
　　展昭的感慨诱发了赵祯内心的感慨，如梦中一般，不自觉又问出了相同的一句。和梦中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感慨的并非自己与玉贞，而是展昭的感情。他忽然很想再多知道一些他的事。

　　思忆中满是月华的脸，却因年轻官家的一问突兀出另一张脸来。
　　——白玉堂的脸。
　　那张脸只在心头闪现一次，却已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搅乱所有心绪，使骨髓再次承受另一种异样的痛。
　　白玉堂的爱又算是什么呢？
　　痛苦地闭上眼睛，紧抿的双唇微启吐纳。
　　“当自己不再像自己的时候。”

　　如果心的抽搐也有声音，那赵祯此刻一定是听到了那种声音。
　　不为可以清晰捕捉展昭神情间的凄苦，不为他们彼此的问答与梦中神奇重合，更不为自己是否从那答案中找寻到什么。现在，他什么都顾不及思考。因为从那一句后，自发跳进头脑的是梦中展昭惨白的脸庞，与悄然咽气的瞬间。
　　如果梦是真的……如果这个梦可能成真……。
　　蓦地拉住展昭，赵祯急迫了神情：“快走，赶快离开。”
　　展昭的表情有片刻不解，但片刻过后，他却一脸深沉，满目凛然。
　　“来不及了。”

　　和语调的缓慢不同，展昭出手快如电闪。
　　无视山石后接连蹿出的蒙面刺客，左手所持剑鞘竟是刺向赵祯肩头。
　　没给赵祯足够时间发愣，数十寒光已笔直向他奔来。与此同时，展昭身形一晃挡到面前，左手更是率性一挥，被剑鞘卷起的黑色披风好似风卷流云翻到眼前，轻描淡写，已将一切光点化去无形。
　　“护驾！——”
　　一声清啸，惊人心魄，尖锐绵长，恍惚可以穿透重重夜幕当空破去。
　　剑鞘随即一抖，披风徐落，比之更早的还有数十暗器的掷地有声。
　　飞云镖？
　　果然是那伙人。
　　眉宇蹙成“川”字，展昭将赵祯护在后，身形却是一步不退。他很明白，后方是死路，要突围只有往前杀出去。
　　展昭不动，那些蒙面刺客竟也不动，丝毫不在意适才他求援。
　　莫非……。
　　心念电转，停时狠狠一凛。右手紧紧握上剑柄，展昭感觉手心渗出汗来。
　　千防万防还是大意了。敢如此明目张胆出现，附近的侍卫想必早被解决了。
　　又是一声尖锐，这次不再是口中啸响，而是湛卢出鞘的吟鸣。湛卢剑锋微倾，反射着月的芒色，将一抹暗昧的光折上展昭严峻的脸庞，映出几分杀气。
　　视线疾扫，心中默算人数，眼睛却将每个刺客的行动了然于心。所以当左右最边上的六人同时发难，展昭毫不考虑携赵祯往后退避。
　　不给短兵相接的机会，因为展昭知道这六人摆明是冲他来的，目的为了缠住他，好让剩下的人行刺皇帝得手。但他岂能让他们如愿？所谓死路，世人自以为走不通的才称之为“死路”。事实上，绝处逢生往往才是真正的活路。
　　六人如展昭所料追来，展昭不理，他穿过阙亭，拉了赵祯便往亭顶上跳。这六人根本不知他们有此一手，未及反应，展昭和赵祯已同时扑向剩余六人。
　　化被动为主动，要攻就要攻个措手不及。
　　但真正让人措手不及的不是展昭，而是赵祯。连展昭也万万没想到赵祯竟会在俯冲之际挣脱自己的掩护主动迎到刺客面前，更何况是那些刺客。
　　这步以身试险，行得极危，效果却出人意表得好。显而易见，一切都在这年轻帝王的算计之内。一招得手赵祯并无丝毫窃喜，反手成爪又是一探抓向另一蒙面人面门。那蒙面人功夫不弱，必中的情况下仍强力挫开身形避过，不过惊愕之余，脸上的面罩被揭再所难免，落到赵祯手中。
　　赵祯与展昭同时看清那人，不由低呼：“韩孟非？！”
　　眼前出现的面容清癯俊朗，与当日市集所见分毫不差，不是韩孟非又是哪个？
　　赵祯见是他，不由怒火中烧，忿忿将面罩甩到地上怒斥：“上次看在你还是个人物，朕饶你一命，就是寄希望你回头是岸。没想到你死性不改，居然甘冒大不讳入宫再度行刺。今日，朕绝对不会再放虎归山！”
　　韩孟非一愣，随后咧开嘴角，满面嘲讽：“狗皇帝，说得好听。今日的形势由得了你做主吗？我倒要看看是你不放过我，还是我不放过你。”瞳孔骤然缩小，眼中精光迸射，韩孟非单手一挥，所有刺客俱围到他身边。
　　赵祯恼羞成怒，欲迎上却被展昭所截。展昭急道：“官家息怒，眼下形势对我们不利。还是先走为妙。”
　　“展护卫……。”
　　“别说了，走啊。”不给赵祯留反对余地，展昭拉了他便跑。但是韩孟非早有预料，出手逼退两人，直至其余蒙面刺客纵来，纷纷堵了两人去路。
　　“跑得了吗？”韩孟非冷笑不绝。单手一扬，不知怎的，三处指缝莫名多出三枚飞云镖，镖身荧荧泛着阴森光泽，仿佛随时会将人置之死地。
　　以眼角瞥了眼赵祯，见其神情呆滞，展昭只以为是受了惊吓，毕竟这样的经历对赵祯来说前所未有。他哪里知道赵祯之所以呆住，完全是韩孟非手中的飞云镖让他油然生出一种极其不祥的念头。
　　一时难以求退，只有等待求援走一步算一步了。
　　心下盘算定，展昭挺了挺脊梁，湛卢挡胸。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韩孟非，却对赵祯朗声道：“官家，请暂退一旁休息，待臣独自解决了这些逆贼再交由官家处置。”
　　韩孟非怒道：“单凭你一己之力，你以为有这个可能吗？你未免也太小瞧我等了。”
　　展昭不理，微侧了脸将声音压到最低：“待会儿不管发生任何状况官家都不必插手。只要一有机会就请官家速速离去。还有，请一定要保重自己。”
　　视线交汇处，是说不出的情谊。君臣之情也好，朋友之爱也罢，都有一种浓厚调配其中。
　　还是他了解他，刚才得手完全因着别人不防备，真要较量，他恐怕便不敌了。适才他被激怒差些做了些冲动之事，所幸有他拦着。可现在展昭又要冒险独挑众难，以策他万全……。
　　赵祯只感心头一热，不知不觉伸出手拉住了欲往交战的展昭。
　　千言万语都不及那回眸一笑的宽慰具有说服力。展昭拍了拍赵祯的手背要他放心，随后燕般掠出，投入了惊心动魄的交战。
　　独战十二人，展昭虽然险象寰生却始终不落败绩。但是，又可以支持多久？
　　赵祯看得惊心动魄，心跳越来越快。梦的过往再次弥漫开来。清晰的画面如同一切都是真实存在。
　　梦中的场景、梦中的言语已经应验了十之七八，但梦还未走到最后。
　　最后会是什么？莫非真如梦里的结局……。
　　不会！展昭是强者，他一定不会败。
　　思维跳动远不比眼见的现实来得快，当见展昭肩头中了一掌，赵祯震惊到头脑一片浑噩……。
　　这个人总在最危难的时候救助自己。
　　——展昭就地一滚避开兵器的砍杀，接着与人对了一掌。
　　但是为何自己却无法在他危难的时候为他做上任何事呢？
　　——梦中死神的笑容，一如此刻韩孟非脸上的残酷。
　　是自己无能为力，还是没有真正尽到心力？
　　——与展昭对掌之人突然抱住展昭，全然不顾那穿身而过的湛卢。
　　如果梦是真的，预兆了展昭的命运。他，该怎么做？命运难道不可逆……

　　“小心！——”
　　空中，荧芒如线破去夜最灰败的色调，留下一道即逝的与众不同。
　　展昭刚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却见另一道身影扑来。那人来得太快，连展昭都没能看清是谁。只感到一阵剧烈撞击在胸口。
　　展昭失去重心和来人一同跌倒在地。
　　直到眼角瞥到那宽大的明黄衣袖，展昭才知道来者是谁。
　　“官家？”
　　坐起，推了推覆在身上的赵祯，不禁意的触摸，竟沾染一手鲜血。心下大骇，抱紧赵祯看向他后背，后心处深深插入一枚飞云镖。
　　“官家，你……。”展昭震惊至极，近乎失语，只能死死盯着那在自己怀抱中剧烈喘息的帝王。
　　后背撕心裂肺的痛楚几乎让他说不出话。
　　从没试过如此之痛，原来受伤就是这样的滋味……。
　　好痛……痛死了……。
　　如果早知道那么痛，或许他刚才就没有那个勇气扑过来了。
　　抬眼，展昭是如此清晰鲜活地在眼前。
　　幸好，这个痛仍是值得的，展昭他平安了，自己救了他……。
　　“官家！——”
　　展昭的声音听起来焦急中又带有一丝哽咽。
　　梦中他错过了展昭的手，但是此刻展昭却握住了他的手。这让他不由自主笑起来，虽然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份喜悦从何而起。
　　“……展护卫……你……你没事……朕就放心了……。”
　　笑容突然僵止，只因背脊突然像被鞭打似的狠狠一抽，赵祯感到眼前一片花白。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他耳边听到的是此起彼伏的“护驾”声与展昭一次又一次对他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