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一·白驹（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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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慕容紫英变得异常沉默。
凋敝的冬日还是转眼去了，到了来年开春，又有开始有成群结队的人穿过了播仙阵沿着那昆仑山道试图拜入琼华，若是御了剑从云端里看去，便是一条盘绕了冰雪昆仑的带子，缠缠绕绕寄托了多少人对修仙的期盼。
就算试炼严格，琼华派依然断断续续的有新弟子加进来。此时紫英的师兄们皆已到了收徒的时候，故而再来便是以“怀”、“璇”为名的师侄辈，在派中遇见少不得要停了步子作揖，恭敬他唤一声“紫英师叔”——纵然为数不少的人都没比他小到哪里。
怀朔与璇玑，便是他在此时遇到的。
那日紫英出了口新剑，全身疲惫的自承天剑台行至剑舞坪，一路上莺啼燕啭亦是入不了耳，只想片刻不停地走回弟子房休息一天，却未料得才路过丹房，就被人拦下了。
“怀翌师兄！你不是给我和怀朔师兄说最低辈的弟子都是统一制式的长剑吗？！你看你看、他的剑怎么要好那么多！”
白玉般的小手伸到他面前，不由分说握住了剑身，紫英眉头一皱，低喝：“放手！”
“不放就不放~~~”女孩子扬起脸笑的得意，“怀翌师兄在这里，你居然还没大没小的？快说，这把剑是哪里——”
“璇玑不得无礼，快见过紫英师叔！”
“…………”
这下总算是清净了。最后瞟了眼怔在原地讷讷的璇玑，紫英扶了扶额在心里叹了声，收了剑继续往前走去。仔细想想也难怪，怀翌比自己长了五六岁，怎么看，都是他像自己的师兄啊……
以后还会遇到多少次这样的情况？躺在床上，紫英忽地头大起来了。
果然，不出五年，路过巢湖，又遇上了命定的克星。
“云天河！半夜不在房中，跑去哪里胡闹！”
面对着白日里私自下山晚上又失去人踪的弟子的空荡荡的床铺，某师叔终于濒临爆发的边缘。
并未听值夜的弟子说有人御剑离去，这三人又跑去了哪里？紫英在房间中踱步，考虑着每一个可能。
莫非是……那个地方。
——真是胡闹！脚步顿止，袍袖在风中刷地一拂，惊起了入眠的尘埃。
不找回来是不行的，万一被其他弟子发现，定然会告知夙瑶，到时……
紫英蹙了眉头，只觉得心底的火冒了三丈又三丈。这几个人，能不能像其他弟子一样安分守己，少叫自己操心一点？总是撒娇贪玩的璇玑和他们比起来，也不知乖巧了多少。
这般忿然地想着，他深吸了口气推开大门，匆匆向禁地的方向走去。
众弟子早已熄灯就寝，弦月的淡薄光亮剪不断浓稠的夜色。又过了片刻，双目便渐渐适应了黑暗，偶一抬头觑见残星闪烁，一时仿佛可以听得琼楼玉宇外长笛一声，断雁飞过了萧瑟清秋。
不由得想起儿时，辗转反侧无法入寐后总是会重新穿好衣物出门小跑到太一宫外，在门外踟蹰许久才怯怯推门低唤师公的日子。那时琼华的夜也是这样的凉，压得很低的天幕像是铺开了一匹黑色的绸缎，上面零散撒着几颗寂寥的星子。
若是那时伸出双臂将手握紧，留在手心的，究竟会是闪亮的星子还是瑟瑟的风？
他叹了口气接着前行，却踏上了什么东西。
杏色的符纸上绘了朱砂，分明是召唤符灵的符箓。紫英拾起那符纸细细端详，却见得其上的咒文凌乱，显然已经被破掉了。
“果然是到了这里么……”他喃喃着远眺，意料之中地看见了剑林尽头若微睁的神祗之眼一般的被打开的石门。不知为何，白日里看起来平凡无比的石门，此刻平白无故多出了一分邪魅的意味来。
一瞬间莫名的踟蹰。迈出的脚步蓦地停在了那里。
不能去，不能去，不能去。
紫英听见有人在心底呢喃，用着洞悉了一切的劝诫语气。——是自己的幻觉吧？现下，还是快些找到他们三人才好。
踏在潮湿泥土上的布靴再度迈开——
一步，便是缘起。
不是没有猜想过从小就被不断告诫不能进入的禁地中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光景，然而，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穿过石门，展现在他眼前的，居然是一个交汇着冰与火的巨大山洞。
以及，冲入胸臆的，一股难以言明的寂寞与苍凉。
天河三人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到来，却毫无半天悔过之意，反而欢欣雀跃似乎要介绍谁知与自己。紫英压了一腔的怒火终是爆发了出来，一句“目无规矩”说得声色俱厉，却被一个淡淡的声音打断了。
那人说：“既已来了，又何必大呼小叫？这禁地中并无惊世骇俗之物。”
一转身，一侧首，一抬眸。
白影孑然，深嵌于千年寒冰中恍若地府底层承受无间之刑的孤魂。他听得菱纱在自己耳畔笑语：“我们也吓一跳呢，想不到这里会有人，玄霄他还是天河爹娘的师兄！”
“你，是玄霄师叔？！”他听见问，语气早已惊讶得不似往日。然而那人却只是低声询问自己出自何人门下，又为何会知道自己在禁地。几句话淡漠得犹如清风过耳，挥袖便携走了千年云卷云灭。
“紫英，师公请托你一件事，可好？若有一日……若有一日你得见了你玄霄师叔，必要恭敬相待。他有任何差遣，不问原有，纵然是粉身碎骨，你也要为他达成……你可愿意？”
心底是得偿所愿的欣喜，紫英揽衣跪下，字字清晰回响在禁地中：“师公并未说过，他只交代，若有生之年得见玄霄师叔，必要恭敬相待。师叔有任何差遣，不问原由，弟子纵然粉身碎骨也要达成。”
“不问原由？好、好！”玄霄波澜不起的语调里总算是多了点别的什么，只是被层层的玄冰隔了，依旧复杂模糊得不容他认清。旋即这人便吩咐了他两件事：饶过这三人并不将禁地中种种告知掌门。
虽是有些许为难，他还是应了。云天河松了口气的声音被他听在耳里，不知为何只觉得说不出的烦躁。行礼后四人缓步离开，紫英默默走在最后，鬼使神差地回首，却只瞥见了一个阖目而立的浅淡身影。
总觉得……有什么在持续着晃动，在这人如墨的漆黑双目下。虽然，是那般的模糊不清……
“我又多想了……”他喃喃，背上的剑匣硌着硬瘦的脊背，“既是师公交代之事，又何须怀疑？”
他并没有深究，只是紧跟着那三人走了出去，随即便因了菱纱赠自己剑穗一事将这些疑惑抛在了脑后。难得是一夜无梦，待得第二日早课毕了，紫英好容易冷静下的心，又燃到了极限。
“云、天、河！！你立刻滚到思返谷思过！立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章一·白驹（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