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章二·紫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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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紫烟
在即墨面对着漫天璀璨滑落苍穹时，紫英没有想到，所谓的“一生一世”，其实根本不会存在于这个世上。就算有，也只可能是生生世世的孤单与寂寞。
自那次偶遇之后，紫英便再也没有去过禁地的深处，反倒是云天河对此极为上心，第二日子时刚过就乐颠颠的跑了去。他站在思返谷外的阴影中凝视着那个人似乎连发梢都带着喜悦的背影，不知为何有一丝难以言明的惆怅。
却不料菱纱也在左近，只一句话便让他半天不知从何反驳。少年在心里暗叹，本以为一生都能在这巍巍昆仑山顶平淡的度过，可若止水般的心境却还是被几颗石子搅起了波澜。
“我修仙问道，为世间斩妖除魔，没有一样不是自己想要的，又怎会虚耗一世？”拂袖说出的话语连他也不知究竟是用来说服谁，有些仓皇的遁入夜色，临别时瞥见少女的眉眼被月光照的明晰，淡淡的阴影，却是眉心蹙出的痕。
紫英在承天剑台上立了一夜。
昆仑山上最常见的便是终年不化的冰雪与肆虐刮过的风，后者在交杂了冰火的承天剑台显得尤为明显。苍穹尽头一盏孤星闪烁，恍若微睁的神祇之眼，冷然俯瞰着向往天界的芸芸众生。
“宗炼师公命我无论如何也要达成师叔所愿，说不定……正是为了今日。”喃喃低语着，他俯身将脚边一块绯云火石的残片拾在掌心握紧，缓缓蔓延开的温度竟一如当年。
“只是，玄霄师叔……”
“小紫英，在发什么呆呢？”菱纱清脆的嗓音在身前响起，伴着天河憨憨傻傻的笑声，“这里人那么多，可别被哪家姑娘拐去啦~”
“菱纱，莫要胡言。”习惯性的皱起眉想要喝止，可毫不严厉的声音反倒让少女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小紫英是被这花灯会给迷了眼吧？哼哼，就算你嘴里不说，心里肯定也是欢喜的。就我说啊，这里的街市那么热闹，可比那冷冷清清的琼华好到哪里去啦。”
“是啊，高处不胜寒，哪里极得上尘世中凡人团聚时的欢笑呢。”浅浅笑着，梦璃在一旁附和道，“只愿我们四人终此一生，都如今日一般的平安喜乐。”
“是啊，但愿我们四个人，一生一世都有这样的机会聚在一起，做自己应做之事！”菱纱扬了眉梢满瞳的烟火璀璨，“天河，梦璃，紫英，等我们找齐了三寒器，让玄霄成功破冰胜了妖界，到那个时候，我们再一起来即墨，看看这里的烟花，怎样？”
“……希望如此。”他颔首，双目中印下的是一望无际的红莲花灯，荧荧的将整个海面映成温暖的色彩。笑语和了潮声，一浪一浪的拍打在即墨海岸上，竟成了他和这三位挚友留下的最为欢乐的回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繁星如雨。脑海中清歌未绝，可蓦然回首时，却只余灯火阑珊，摇曳未熄。
变故来的那般的快。
他只道当年与妖界一战，乃是琼华为保卫苍生的大义之举，却那知迷梦重重，在琼华如此义正辞严的教导下掩盖的，竟是这般纷乱的纠葛过往。
终是明了了宗炼暮年时的沉重叹息，以及临终前对自己的谨慎嘱托，然而，纵是长老们算尽了一切，却也没有算到，那在十九年的冰封中悄然改变的人心。
凝冰诀与三寒器，最终，还是抵不过人从空虚中生出的欲望。紫英站在远处望着那个全身散发着霸道阳炎的人对天河如是说着，那一贯睥睨天地的语调里，竟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些许的寂寥。转瞬即逝。
一切都变的那般的快。
料不到，有朝一日会与同门拔剑相向；更料不到，那个温厚的，和善的，永远都跟在自己身后，微笑着唤着自己“紫英师叔”的怀朔，会因为保护自己而死在同门的剑下。
涌出的血浸红了蓝白相间的琼华道袍，烫得恸心。
夏螟虫亦是在琼华的漫天风雪里飞走，剩一个空荡荡的虫笼，被蜷缩在冰雪中的女孩紧紧握了不肯松开。再一阵风卷过去，那伶仃的尸骨便几乎看不见了，只余下微微隆起的雪丘，宛如一个小小的坟茔。
他们终是又见到了玄霄，在琼华至高的卷云台上，身后是缓缓流转的昆仑天光。
也许，自己终此一生，也再难忘记这个男人仰头凝视那束天光的模样吧？五脏六腑在承受了玄霄那一掌后撕心裂肺地疼痛着，可他心底划过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
该死，在这个时候，想这些又有何助益……菱纱急切的询问声在耳边忽远忽近地回荡，紫英按着胸口，在心里暗暗斥责着自己。
纷繁的思绪却无论如何也集中不起来。
在那一双幽瞳里他寻不见任何的仰慕抑或是祈盼，反倒是一派清明，混杂了黯红的色彩。
说不清，也道不明。
他想不通玄霄为何如此心心念念想平地飞仙，即便众叛亲离，即便生灵涂炭，即便万劫不复。
——可危急的情势却不容他再想下去。
宗炼倾尽一生之力所锻造出的双剑又怎是寻常的兵器可以易与，而经过了十九年的静修，玄霄的功力亦远胜于往昔，炽热的阳炎几乎要将天地都灼为灰烬。
“唔……”才放出一招千方残光便又是一记羲和斩迎面击来，紫英只得撤回攻势咬牙跃到三人前方横剑挡回，虎口却也在强烈的震击下崩裂的鲜血横流。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羲和力竭，玄霄冷哼了声便将其撤回，同时袍袖一扫将菱纱甩出的铜钱镖悉数打落。再抬手时，右手已捏作了剑诀向上一引，羲和腾起，刹那间凭空化出八个幻影，焱光夺目。
“天河小心！”夙瑶从未停止催动望舒，菱纱只得在“梦璃”的掩护下勉强用余下的唯一一支羿日晗灵刃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呆子，快点用后羿射日弓！他早就入魔了，你还和他讲什么兄弟情谊？！”
“入魔？好、说的好！”玄霄闻言长笑，眉心的朱砂痕赤色更甚，“我一生成于修道、亦毁于修道，纠结已深不可解，此种心境，他人怎能体会？！”
“剑啸九天！”
“凡心入魔，妄想升仙？无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章二·紫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