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宫影》足够大眠

28、第二十八章 雨打芙蓉

　　这几日连着下了几场大雨，水晶人康妃是扛不住风寒，整个人又病倒了，康妃喝过的药，只怕是比自己喝过水都多。

　　天气冷冽下来，吹到脸上的风，都跟刀片般，只刮脸上的细肉，蒋瑛越发不愿意动弹，还是都怪语冰，十月里就怕她受凉，汤婆子小手炉全都上阵。

　　到现在真刀真枪的冷上了，蒋瑛却怕冷的不得了，除了去皇后那，每天晨昏定省，旁的时候，蒋瑛一概是不怎么出殿门。

　　表姐跟她正相反，如脱了笼子的小鸟，到处跑着撒欢，严嬷嬷想劝解赵明月一番，又强忍下来，赵明月的确差点让嘉惠夫人拘坏了。

　　现在不过是喜欢串串门，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严嬷嬷也随赵明月去了，赵明月左右也是到御花园里逛逛，在就是来蒋瑛这里略坐坐。

　　蒋瑛看她隆起的肚子直眼晕，表姐妩媚如芙蓉，虽然丰腴但腰细如柳，现在圆润翻倍，“这是不是也太大了些？你如今几月？”赵明月在孕期，也带了点憔悴，手指都带着浮肿。

　　赵明月用手抚摸腹部，“有三个月左右，这个月份是不显怀的，隆起的都是绣球乾贝、炒珍珠鸡、花菇鸭掌，还有份香酥苹果。 ”

　　殿中众人都笑起来，“原来表姐是个贪嘴的饕鬄舌头，蒋瑛还以为是小外甥呢。”赵明月面上带笑，其实心中也愁苦。

　　三个月是不显怀，她如今肚子这么大，全拜翠微宫那对面甜心苦的妖婆所赐，她被拘在宫殿里，送来都是极容易发胖，但对胎儿好的食物。

　　她本就容易发胖，平日里饮食都注意，在孕期里也保持苗条身量，现在心思全叫那妖婆毁去了，赵明月心中难免抑郁，怀着孕也不好清减。

　　只好到处逛一逛，缓解下心中愤慨，严嬷嬷因此也对她放松两分，赵明月抚上面颊，心中不由得更恨了些。

　　赵明月自小就生得美，要不然赵家也不会把宝压在她身上，她也对此颇为自负，美人芙蓉面，她自负美貌不输蒋瑛。

　　摸着面颊上脂粉的痕迹，赵明月心如刀割，虽说有了嬷嬷劝诫，可还是被软硬兼施的关了一月，燥火难除啊。

　　起了满脸的疮包，到底还是在脸上留了瑕疵，严嬷嬷也用玉容膏给赵明月敷上，可赵明月始终都觉得差了点意思，同之前的白璧无瑕相比，到底是明珠蒙尘。

　　她心情抑郁，到底是年轻女孩子，怎么能不在乎面容，到底没听严嬷嬷的话，每每出门还是涂了脂粉。

　　赵明月走后，蒋瑛直起身子，询问一旁的兰矾：“观赵良媛气色，她虽盖了层轻粉，但眼底青痕遮盖不住，兰矾见多识广，赵良媛这样可正常？”

　　其实也不怪蒋瑛怎么问，赵明月和之前差别太大，之前见她的时候，赵明月的脸上仿佛渡着一层光芒，现在到像雨打芭蕉，憔悴的不行。

　　“赵良媛步伐有劲呼吸顺畅，只是眼尾略有些青痕，娘娘要让白术姑娘，在太医院打探一下吗？”

　　蒋瑛摇头否定，她不过是问一嘴，忧心赵明月状态，何必多此一举，反而暴露了，白术这个底牌。

　　有严嬷嬷在，也不会放任表姐到处瞎逛，蒋瑛何必多操闲心，“赵良媛如今有孕，住在浮云馆，经手东西更要小心些。”

　　“吃食这种东西一律不准送，旁的东西也要找刘太医验过，才能送过去，当然能不送，就最好别送。”

　　表姐本来就得罪了嘉惠夫人和郑婕妤，只是还未迁宫，两人不好在明面上下手，现在就不同了，赵明月迁到平妃宫里，正和她们的意。

　　下手也不必在顾及什么，蒋瑛是担心她们作乱旁人遭殃，赵明月去的地方没几处，要是赖在蒋瑛头上，这直接一网打尽，所以蒋瑛尽量不与赵明月有过多牵扯。

　　严嬷嬷说到底，此时应该在掖庭刷恭桶，只要太后不死，就永远不能在明面上出现，因此她不能跟着赵明月，在宫中活动。

　　她们新搬浮云馆，也不清楚主位平妃的底细，严嬷嬷也不敢托大，轻易不出内殿，每日等着赵明月回来。

　　看着赵明月脸上的脂粉，严嬷嬷就知道坏了，她还是柔声询问赵明月，“小主子去哪里？”一边让倚芙准备好卸妆的油膏和干净帕子。

　　严嬷嬷拿玉勺筷起大块油膏，放在粗糙的手心里，用掌心温度化开油膏，准备帮赵明月卸妆。

　　只听见赵明月幽幽叹了口气，偏头躲过严嬷嬷的手，“今日去见了蒋瑛。”她身怀有孕，尚工局的人很精心，送来都是好东西。

　　铜镜光可鉴人，因为很清晰，反而把赵明月的瑕疵都暴露出来，她扬起下巴，让那块皮肤暴露在镜子面前。

　　上妆的时间久了，脂粉有些脱落，露出里面新生的浅红色皮肤，在上好的脂粉，也填不平丘壑，她瘫坐在椅子上。

　　“初入宫，蒋瑛被封为正七品美人，我为从七品选侍，可我从未觉得比表妹差，她容貌出众，我自信不逊于她，可我就是不得宠啊。”

　　孕期容易多思，严嬷嬷也是理解的，她安慰道：“明月主子貌美，可这世间就是如此，不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她浑浊的眼睛，是那么的坚定，“蒋芳仪虽然拔得头筹，可说不定她还在暗自羡慕明月主子你，宠爱若无根浮萍，子嗣才是主子立身的根本。”

　　她的手轻柔的扶上赵明月的面庞，油膏浸润了嬷嬷的掌心，再拿帕子抹净，脂粉从赵良媛脸上褪去，露出本来面貌。

　　嘴角燎泡褪去，新生的皮肤，是嫩嫩的浅红，稍微有些凹凸，赵明月叹了口气，手指扣住铜镜。

　　她略带讽刺道：“子嗣？从前我是赵贵人，有孕后我才是赵良媛，才是从五品良媛，而我的妹妹是从四品蒋芳仪，我还是要对她行礼。”

　　妒忌是这宫里最容易滋生的情绪，嬷嬷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她散开赵明月盘得紧紧的盘发，大手按过穴位，帮着赵明月放松。

　　“这是主子的立身之本，一时的分位尊卑有什么用，再往后晋位就更难，明月主子福源深厚，待姑娘诞下麟儿，自然要换蒋芳仪该拜姑娘。”

　　严嬷嬷的话没错，在往后晋位就越困难，严嬷嬷跟着昭仪主子，见惯了这种事，宠爱如浮云般缥缈，今个你得宠，明个她登台。

　　风水轮流转，万花共争春，她们这些小姑娘还不懂，争抢得头破血流，严嬷嬷低头温柔注视赵明月微微隆起小腹，重要的是这个啊。

　　明月主子还是太年轻，所以在意这些，但是运道要比老主子好多，若是老主子留住个一儿半女，她们那些老家伙，也不用过得那么苦了。

　　虽然有严嬷嬷宽慰，但一个漂亮姑娘，总是会过多的在意自己的瑕疵，赵明月每日必定扑粉在面上，力求遮盖微瑕，严嬷嬷劝诫不得，也只能随她去了。

　　但赵明月身子却日渐消瘦，原先在翠微宫拘出来丰腴都消瘦不少，赵明月没当做一回事，还是严嬷嬷经验老道，叫了王太医过来。

　　赵明月还老大不乐意，“先前也是嬷嬷说的话，王太医是暗线，咱们算计大皇子相撞的事，要瞒得天衣无缝，就要装作不认识他，嬷嬷怎么反而叫他。”

　　自己的身体，她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赵明月本来就是个易胖体质，本来芙蓉面都出事了，柳叶腰不能也没了啊。

　　虽说有孕不能太过清减，但她受不了臃肿的自己，还是瞒着严嬷嬷，偷偷进行节食，因此她并不了以为有什么，还以为是节食的缘由。

　　但是毕竟是瞒着严嬷嬷进行的节食，她看着严嬷嬷肃着脸，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也到底也没说出来，是因为节食的缘故。

　　太医毕竟是暗线，犹豫再三还是不忍暴露在明处，只得冒着风险，让王太医趁着夜色前往，出于谨慎心理，王太医换上小太监的衣服，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浮云馆。

　　看严嬷嬷肃着脸，赵明月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腕，让王太医诊脉，他的手刚搭在赵明月的手腕上，神色就一变。

　　他眉间有深深的沟壑，汇聚成一个大大的川字，就好像攥紧了赵明月的心尖，她的神色也不免被染上紧张之色。

　　她的视线紧盯着王太医，王太医的头上冒出冷汗，他紧张的搓着那挫山羊胡，“赵良媛的脉像不好，体虚血弱凉血消痈，应该是接触了极利化瘀之物。”

　　她闻言大惊失色，“怎么会！是谁害我，嬷嬷救我啊。”她揪着严嬷嬷的袖子，不肯放开，心中大骇她要是没听嬷嬷的话，执意不叫太医来，那她岂不是……

　　她后怕极了，唯一信任的就是严嬷嬷，“是谁吃里扒外？”严嬷嬷连忙轻捂她的嘴，“小祖宗，咱们在流云宫里，别惊扰了旁人。”

　　王太医都是装成小太监，来得浮云馆，自然是不引人耳目，安抚好赵明月，严嬷嬷眼神凌厉，像箭一样射向王太医。

　　“我就问你一句，你要给个准话，咱们良媛这胎，能否保住？”她一字一句都如重锤般，敲打着赵明月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