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鱼》风*音

6、校园插曲

　　开学后，若愚正式升上大四，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告别了逍遥悠闲的大学生涯，因为和刚升大二的若素相比，她逐渐开始面临一系列与毕业设计、就业工作相关的问题。加上另外的证书考级，课外实习，家教兼职，她的生活被调整到忙碌的状态，就好像上了发条，鼓着全力往一个方向前进。虽然有点辛苦，但若愚觉得这样也挺好，毕竟人还是有些事情做才显得比较充实。

　　周二上午没课，若愚八点就抱着一大堆书，带上铅笔速写本直奔图书馆八楼的自习室。虽然时间很早，可她发现第一批前来自习的学生还是很多。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若愚习惯性地先点了眼药水，然后开始认真看书。除了本专业的几门重要考试，她还报名参加了几个月后的高口口试。另外，若愚最近在投稿，上个月在某本杂志上看到一个全国原创动漫比赛的广告，分大学、中小学两组。一方面出于兴趣，一方面也因为奖金比较可观，她仔细查看过比赛细则后就产生了想尝试下的念头。

　　认真看了两个小时的书，十点半的时候，手机闹铃响起。她及时按掉声音，然后像往常一样拨了若素的手机。电话里传来陈奕迅那首“岁月如歌”的彩铃，唱了好几句后，对方才接起电话。

　　“起床吃饭了！”若愚尽量小声，可语气却很坚决。

　　“好……我知道了……”手机那头若素的声音依旧迷迷糊糊，显然还在梦里飘荡着。若素周二上午也没有课，可那丫头绝对要睡到饱才肯起来。开学一个多月，每周二若愚早上十点半都会打电话让她起床吃饭。她知道如果没有别人主动喊若素起床，那丫头一定能睡到下午上课之前。

　　“你再不起来，小心下午Ms王的课又迟到！”若愚恐吓她。Ms王是理工出了名的英语女魔头，以前若愚也上过她的课，那老师四十左右的年纪，教学水平一般，但对课堂纪律的要求却出奇的严格。迟到一律算旷课，三次以上就直接被当掉。也有不服气的学生去教务处投诉她，说她的行为不符合教学制度。可听说Ms王的后台很硬，不但投诉无效，还见她气焰更长。这次若素他们班就赶上这位女魔头来教，又碰上这学期要考英语六级，所以Ms王对他们班抓得特别紧。上次若素就因为睡过头而迟到了五分钟，被Ms王记旷课一次。

　　若愚的话好比是唐僧念了紧箍咒，若素顿时睡意全无，赶紧掀了被子爬起来。若愚就听到手机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然后笑着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若愚见是苏杭发来的，点开查看：“你在哪里？”

　　若愚好笑，回道：“周二当然在学校了。”

　　“吃午饭了没？”

　　“没有，不过准备去食堂了。”

　　“你在寝室还是教室？”

　　“我在图书馆。”

　　一来一回，若愚渐渐觉得奇怪，又发过去问：“有什么事？”

　　“你五分钟后下来，我在图书馆正门口等你。”

　　看到这条消息，若愚有些意外，又发了条过去：“你在学校？”她看了下手机时间，十一点还差几分钟，苏杭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公司么？

　　见他不再回复，若愚还是整理了东西，然后五分钟后背起包拿着书乘电梯下楼。

　　果然，一走出图书馆就看到苏杭站在远处的花坛边。

　　“你怎么会在学校？”若愚问他，“大白天跷班？”

　　苏杭见她背着书包，手上还捧着一堆书，就从她怀里接过，替她分担，同时随口说：“早上临时被叫出去开了个会，然后会议提早结束，正好路过学校，就进来看看，顺便吃个午饭再回事务所。”

　　若愚“哦”了一声，看他手上只拿了个蓝色文件夹，就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书都给他拿着。

　　“你们当同传的好像一直都很忙？”若愚问，“我最近也在准备高口口试，你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

　　“你第几次考？”

　　若愚“嘿嘿”干笑两声，老实回答：“第三次。”

　　“你又不准备当翻译，考这个做什么？”苏杭随意说着。

　　“现在本科生不值钱呗，谁出去不是揣着好几张证书的？”若愚看着他说，“如果我也像你这样几种语言都说得直溜，当然不担心了。虽然我的专业好像也不太需要这种英语证书，可多学点总没错的。”

　　“也对，就当是为将来找工作多加个优势筹码。”

　　“你还没传授我经验呢。”若愚继续刚才的话题。

　　苏杭浅笑，然后说：“经验还不都那些？不是我不告诉你，真的是我自己也没什么特殊窍门，无非就是多练多听。准备的范围一定要充分，政治经济生活娱乐，文化历史宗教传统，很多细节都要注意。有些单词看上去冷僻，其实平时做阅读的时候都见到过，只是不留意罢了。考试的时候，放轻松倒很重要，就算遇上听不懂或翻译不出的单词，也一定要镇定。毕竟你要相信那只是个别情况，何况你翻译不出，别人也不见得就知道。当然了，这纯粹只是针对考试而言。”

　　若愚也说：“上次考试的时候，我之前那个女生在教室里说着说着都哭了！当时我就在外面想，完了完了，这次一定是遇上了两个凶恶的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根本不说话，怎么会凶恶？”

　　“是眼神凶恶！”若愚鼓起腮帮，说：“反正我总觉得看我的老师各个眼神不善。”

　　“面对录音机也能哭，看来那女生不是太紧张了就是心理承受能力不高。”苏杭直话直说，“其实当同传对精神承受力的要求很高，那时你根本没有哭和紧张的时间。我当年考试的时候，是个老外监考，考完后他还请我吃了块巧克力。”

　　“当年？”若愚问：“你大几考的？”

　　苏杭看她一眼，笑着说：“高一。”

　　没天理！简直没天理！若愚真想仰天哭诉，她从大二开始考了两次都没过，为什么有人高一就能轻轻松松过了口试？

　　“去哪里吃饭？”苏杭见他们没什么方向性地走着，开口问她。

　　若愚想了想，说：“你难得回学校，我今天就大方一点，请你去五食堂吃一顿。”

　　理工有五个食堂，分别按价格和菜色丰富等级从一到五逐级上升。见她这么大方，苏杭笑说：“你饭卡里的钱够么？不怕我吃穷你？”

　　她扬起自己的一卡通，笑着朝苏杭说：“我这里面的余额连三位数都不到，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理工的五食堂不需要学生在窗口排队，依次买饭，而是类似于酒家型的食堂餐厅，让学生拿菜单点菜。吃饭的时候，苏杭毫不客气地点了四荤三素，外加一个番茄蛋汤和两碗米饭。

　　苏杭吃的悠闲，见若愚愣愣地盯着桌上的菜，不禁笑问：“怎么不吃？不饿吗？”

　　这时若愚正在心里仔细盘算饭卡里那两位数够不够付这顿饭钱，哪里还会有食欲。

　　苏杭见她眉头都快打结了，低下头笑，然后夹了块牛蛙肉到她碗里，笑意盈盈地说：“不用算了，你那两位数是肯定保不住了。”

　　若愚见他一脸的好心情，想了一会儿说：“要不你先吃，我回宿舍拿钱。”

　　“吃完再说吧。”苏杭又夹了个菜心给她。

　　“吃完他们就该让我留下来刷碗了！”若愚小声嘀咕。

　　看她一脸惨兮兮的模样，就差没有打电话跟若素求救了，苏杭才说：“你安安心心地吃饭，我刚才就付过帐了，没有人会把你扣在厨房里洗碗的。”

　　“真的？”若愚纳闷，“不是说我请客吗？”

　　苏杭随口说了句“下次吧”，同时又盛了碗汤给她。

　　既然不用破产出丑，若愚的胃口自然就跟着心情好起来，埋头吃饭。

　　苏杭边吃边说：“阿裕很喜欢这里的焖牛肉，以前每次来都可以一个人吃光一盘。”

　　若愚咬着嘴里的牛肉，也点头说：“味道是不错……”她话没说完，就被自己呛到，抚着胸口咳嗽起来。

　　“没事吧？”苏杭见她咳得脸都红了，靠过来轻拍她后背，又问：“要不要喝口汤？还是帮你叫杯水？”

　　若愚又摇头又摇手，刚想说没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略带疑惑的声音：“苏杭学长？”

　　若愚和苏杭同时回过头，看见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正站在他们后面。其中一个长头发的漂亮女生忽然很高兴地说：“真的是你？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若愚还在心里猜想他们是不是苏杭的学弟学妹，然后就听到那个男生说：“学长是回来办事还是看老师？过会儿会不会来学生会来看看？我们前两天还提到你。”

　　苏杭笑着回答：“只是回来随便看看，你们提到我什么？”

　　中间穿黄衣服的女生也开口了：“这两天动力学院要办一个辩论赛，我们都开玩笑说学长走了以后就找不到合适的主持人了！”

　　若愚这才想起之前若素好像说过苏杭曾经是学生会副主席。看着这三人看苏杭时眼里的亲切和尊敬，想来他以前还是有点地位的。

　　之后那三人又和苏杭聊了一会儿，他们显然对苏杭现在的情况很好奇，很有默契地问长问短。苏杭也问了他们的课业情况和平时工作之类的问题。三人临走前，那男生还说：“学长有空要记得多回来看看我们！光电学院那群人都想和你再踢场比赛呢！”

　　见人走远后，若愚拿起眼前一张干净的纸巾，将它卷成一长条，然后对着苏杭：“我想采访你一下，看到自己当初的风采还印在后辈们心里，是不是感觉忒好？”

　　苏杭先是一笑，然后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那是应该的。他们的反应绝对真实，而且也很正常。”

　　不等他继续得意下去，若愚就打断他：“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主持过辩论赛？”说着放下纸巾继续吃饭。

　　苏杭也拿起筷子，“你又不去看，当然不知道。”

　　“我大一的时候看过一次，好像是管理学院和你们中德学院的比赛，题目不记得了。”

　　“个人的命运是由社会掌握还是自己掌握。”苏杭不假思索当即回答，“是这个没错吧？”

　　若愚嘴里含着口饭当场怔住，咽下去后才说：“对对！就是这个题目！你怎么记得？那次也是你主持？”

　　“当然记得，”苏杭说，“那次我是三辩。最后还拿了最佳辩手。”

　　“是你吗？我怎么完全没印象？”若愚不信。

　　“我这张脸你看过就忘也很正常。哪里指望你会记得？”

　　“我当初跟室友去看比赛，是给管理学院加油的。”若愚忽然对这话题很有兴趣，说，“因为管理学院的一辩手是我室友的同学。可是，后来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倒戈去帮你们学院加油了！”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苏杭见她光说不吃，又替她夹了菜放进碗里。

　　“你们四个是挺厉害。”若愚想到什么，问：“那里面没有唐裕吧？我记得好像没有黄头发的人。”

　　“唐裕那时候只顾着打魔兽世界，根本没心思参加这种比赛。”苏杭说到一半，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跟她说：“你先吃，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几分钟后，苏杭回来跟他说：“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我要先回事务所。”

　　若愚见他只吃了一半，说：“不会是跷班被发现了吧？”

　　苏杭笑说：“你自己吃完去上课，我下次再找你。”

　　若愚本来想问下次干嘛还要找她，可还没等她问出口，苏杭就急匆匆地走了。若愚看着面前一大堆菜，暗自握拳：“不能浪费！全部吃光！”

　　等她吃饱后拿起东西准备离开，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几本书下面压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若愚想起这是之前苏杭手上拿着的。她赶紧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可对方总是占线，打了几次都不通。她翻开文件夹，里面的资料全是德语，她看不懂却又担心这文件苏杭下午会用到，于是又拨通了若素的电话。

　　“小鱼儿你找我吃饭吗？”若素在那头接起电话就说道。

　　“若素，你有没有唐裕电话？”她问。

　　“你要金毛猴子的电话干什么？”

　　“苏杭有点东西忘在我这里了，我找他，偏偏手机又打不通。我想问问唐裕知不知道他公司地址或者电话？”若愚解释，“我怕这东西他过会儿急着用。”

　　“苏杭的东西在你这里？”若素忽然笑起来，语气变调地说：“你们什么时候交换信物啦？我怎么不知道？”

　　若愚叹气，“别闹了，我说真的。你到底有没有唐裕电话？”

　　“那你等等，我现在把他手机号码发给你。”

　　挂了电话没多久，若愚就收到若素发来的号码，直接拨过去。

　　等电话接通后，唐裕问：“哪位？”

　　若愚报了名字，然后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唐裕后，只听唐裕说：“我只知道他那家律师事务所在陆家嘴，具体地址和电话还真不清楚。平时我找他都用手机联系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如果那文件真的很重要，他自己会来找你。”

　　又打了几次苏杭的手机依旧无法接通，若愚只能发消息告诉他文件夹在自己这里，让他有空联系她。然后她就带着这个文件夹去了教室。

　　下午有四堂课，若愚听课的同时偶尔会瞥一眼身边的蓝色文件夹，然后看看手机是否有回复或未接电话。等她洗完澡，吃完晚饭，若愚还是没接到苏杭的任何回音。

　　电话总是打不通，渐渐地若愚就把文件夹放在一边，自顾上晚自习去了。直到第二天晚自习之前，若愚回到宿舍发现室友敏敏正在翻看那个蓝色的文件夹。

　　“小鱼儿，你哪里来的这个啊？”敏敏见她怪怪地看着自己，举起手忙说，“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刚才它被风吹开来，我无疑中看到里面都是德语，然后就好奇地瞄了几眼。”

　　若愚忽然想起敏敏二外修的就是德语，随即问：“敏敏，你帮我仔细看看，上面有没有公司地址？是在陆家嘴的？”

　　“这里不是写着嘛……”敏敏指着第一页最下面一排的字母和数字，报出一串中文地址。

　　若愚欣喜地抱住敏敏，喊了句“你真是人才”，然后赶紧记下地址，拿了包就出门。

　　“小鱼儿，你这么晚了去哪里啊？”身后敏敏的声音却没有得到答复。

　　她按着地址乘出租车到某幢大厦楼下，然后乘电梯上了25楼。可刚踏进25楼，发现四周一片昏暗，才想起现在已经七点多了，正常情况下人家都下班了。

　　但若愚还是按着门牌号来到一家疑似律师事务所的公司门口。虽然公司大门开着，可门口的灯都关着，前台小姐也早下班了。若愚顺着里面传来的微微光亮，一点点走进去，同时问道：“有人吗？”

　　转了几个弯，若愚终于找到灯光的来源，同时也看到了正伏身在某张办公桌前的苏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