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鱼》风*音

12、方家特点

　　十二月的时候，若愚正式进入期末考复习阶段，但实际却反而轻松下来。毕竟画稿投了，口试也考完了，剩下的就是几门专业课考试。若素圣诞节前夕要考英语六级，所以最近也安分起来，老老实实在寝室里做模拟卷。以前若愚考六级的时候也在圣诞节前夕，班里的同学都没什么心思复习，只想着去哪里过节。

　　若愚这些天有些感冒，前两天天气转凉，她被敏敏拖去信息楼听一个就业研讨会，回来的时候淋了雨，当晚就感冒了。几次和苏杭打电话，都能听到她不停咳嗽的声音。要不是知道她已经去配了大大小小一堆药片药水，估计苏杭就要押着她去医院了。

　　周五晚上，若愚干脆发起高烧，去医院挂了点滴，把家里人折腾了大半夜。当晚回到家，若素守在她床边，说：“小鱼儿你尽管好好睡，我看着你，明天早上起来你就没事了。”

　　若愚本想劝她回自己房里休息，可她发烧连带上火，嘴巴里发了好几个大溃疡，痛的她吃饭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由着若素。

　　那晚若愚整个人也迷迷糊糊的，好像还梦到若素拿着手机一直在发短消息，脸上露着诡异的笑。

　　等她第二天醒来，浑身出过汗，烧退了，人也不再那么难受。她发现房里已经不见若素的踪影，心想这丫头大概还是回房去了。

　　她起床，披了件外套，走出房间才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愣愣地问：“奇怪，星期六人都跑哪里去了？”

　　顾不上这么多，她去厨房拿了面包，温了温牛奶，带回房里去吃。看了眼墙上的钟，发现只有十点，打算吃完继续睡。她还没吃多久，就听到有人按门铃。若愚抱着被子呻吟了一会儿，只能再爬起来去开门。

　　当她打开门见到苏杭站在门外的时候，嘴巴里那半块面包差点就掉到地上。

　　苏杭的神情有些担忧，见到是她来开门，也有些惊愕：“你怎么起来了？”

　　你老按门铃，我能不起来么？若愚在心里暗自说道。同时嘴上问：“你怎么来了？”

　　“方若素发消息跟我说你发烧，病得很严重。我过来看看你。”苏杭回答。

　　手机？消息？若愚在心里叹息，原来昨天那个不是梦。真是服了那丫头，居然还想到发消息给苏杭。

　　“你烧退了没有？”苏杭见她一脸迷糊，关心地问。

　　“应该退了吧。”若愚让他进门，然后见他一手拿着蓝色保温瓶，一手提着水果篮，第一反应就是：“那瓶子里是吃的？”

　　苏杭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说：“这是我早上煮的粥，还是热的。你要不要现在吃一点？”

　　若愚赶紧点头，舔了舔嘴巴就说：“什么粥？”

　　苏杭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只会煮皮蛋瘦肉粥，你将就一下。对了，你们家人呢？”

　　“全都不知道上哪了。”若愚饿狼似地抢过他手上的东西，刚打开就闻到一股皮蛋的香气，顿时幸福地想感激上苍。她拿了碗，把粥倒出来，然后拿起勺子就吃。

　　苏杭见她好像饿坏了，说：“你慢慢吃，还有很多，没人跟你抢。”

　　若愚此时已经不顾什么女孩子的礼仪形象了，生病的时候填饱肚子最重要！虽然嘴巴里的溃疡还有点痛，可当粥进入胃里的时候，若愚只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吃到一半，她忽然“啊”地叫了一声，停下来盯着墙上的钟看。

　　“怎么了？”苏杭紧张地问。

　　“我没去给杨峥上英语课！”

　　苏杭听是这事，松口气说：“你别急，我跟他说过了。昨天晚上知道你发烧，我就通知他今天你不会去上课了。”

　　若愚没想到他连这个也想到了，放心地点点头，继续埋头喝粥。

　　苏杭这时才有空静下心细细看她，只见她穿着米黄色的小熊睡衣和拖鞋，肩上挂着件白色外套，长发披在身后，一脸半梦半醒的模样。顺着睡衣领口，还能看到锁骨那里一片粉红色的肌肤。

　　苏杭别过眼，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又问：“你真的已经退烧了？”

　　若愚想，这问题刚才不是问过了？她抬头不解地看着他，难不成他还希望她继续烧着？

　　苏杭看见她嘴角旁边沾着一粒米饭，笑着说：“别动，你吃太急，都吃到脸上去了。”

　　若愚呆呆地看着他靠过来，然后把手伸到自己脸上。

　　苏杭帮她拿掉饭粒，说：“你现在不像‘小鱼儿’，反而比较像‘小花猫’。”他的手轻轻碰过她的脸，即使只有片刻，若愚依旧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

　　他说这话的时候离得她很近，两张脸不过搁着十公分的距离。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若愚忽然觉得苏杭这么近距离看着，其实也挺好看的。他的眼睛很大，厚厚的双眼皮下是明亮的眼珠，他鼻子也很挺，嘴巴看上去……嗯，很性感。

　　若愚就这么上下打量着苏杭那张脸，看得他忍不住笑出来，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若愚没回答，可屋子里却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你是什么人？”

　　若愚和苏杭同时回头，就看到方爸爸、方妈妈和方若素三人拿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尤其是方爸爸，一脸怒气地盯着苏杭，刚才那声质问就是出自他老人家之口。

　　他们三人早上见若愚已经退烧，替她擦过身后，就集体出门去超市采购了。没想到才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回来居然就见到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自己家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还对生病的若愚动手动脚！

　　若素见苏杭真的来了，顿时心里有种目的达成的快意。

　　方妈妈显然比老公镇定很多，看出点端倪，问：“若愚，这是你朋友？”

　　若愚没回答，反而直接抗议：“你们去哪里了？我醒过来一个人都没见到，快饿死了！”

　　见宝贝女儿哭诉，方爸爸气势顿时灭了一半，赶紧说：“我们不知道你会这么早醒，你现在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若愚不领情，噘着嘴说，“不用了，我喝粥喝饱了。”

　　苏杭见她一脸孩子气的模样，心中不觉荡漾。她生病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吗？喜欢撒娇装可爱？

　　方爸爸看见茶几上的保温瓶，脸又臭了几分，“吃了人家的东西，连老爸都不要了。”

　　方妈妈见若愚没回答她，直接问苏杭：“你是？”

　　若素插嘴替他回答：“妈，他就是苏杭！苏林姐的那个堂弟！”

　　方妈妈想起来，然后长长的“哦”了一声。方爸爸也转过来打量了他几眼。

　　苏杭站起身，礼貌地向两位长辈打招呼。若素见昔日学校里风光无限的苏杭学长此时则像个乖孩子一样，心中暗自发笑，然后对一旁的若愚问：“小鱼儿，坦白从宽，你们俩刚才在干嘛？”

　　在捡米饭。若愚知道这样的答案说了这丫头也不会信，干脆就在一边装死。反正现在她生病，家里最大。

　　方妈妈见苏杭相貌堂堂，态度谦和，顿时好感大增，忙说：“你跟我们家若愚很熟？是好朋友？你们怎么认识的？”

　　若愚见方妈妈又开始调查户口了，无奈地说：“妈，你问这些干什么？”

　　若素在旁边赶紧向上级汇报情况：“熟！他们熟得很！人家苏杭学长对我们小鱼儿可好了！你看，小鱼儿一生病，他就上门来探望了。”

　　方妈妈听得眉开眼笑，一旁的方爸爸则不以为然，“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趁着家人不在的时候上门探病么？”

　　这下若愚听不下去了，反驳道：“人家又知道你们不在家！谁让你们趁我睡觉时候出去的？”

　　苏杭则带着歉意说：“是我没想周到，应该事先告诉伯父伯母我要来的。”

　　方爸爸见他态度良好，终于正眼看他一眼。

　　方妈妈则摆着笑脸说：“你来看我们若愚，这怎么好意思呢？不如留下来吃午饭吧？”

　　若愚见老妈脸上那笑容怎么看着有点古怪，甚至有点若素平时出鬼点子时的感觉，心里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赶紧说：“不用了，他急着回去！”

　　“没规矩！”方妈妈斥了她一声，又笑脸盈盈地对苏杭重复：“你特意带了东西来看我们家若愚，怎么能这么快走。就这么说定了，你留下来吃午饭。我现在就去弄！”说完就拉着方爸爸走进厨房。

　　若愚不可思议地看着方妈妈那张变得比天气还快的脸，又见苏杭悠哉地往沙发上一坐，不禁回头问若素：“到底我是她生的，还是苏杭是她生的？”

　　若素在一边乐得就差没开花，拍拍若愚肩膀，说：“没办法，老妈对他们苏家的人没抵抗力！”

　　后来，苏杭真的留下来吃午饭。若愚就奇怪了，他怎么就能在他们家这么自来熟呢？怎么说他也是第一次上他们家，应该有点起码的不自在吧？毕竟他是顶着“她的朋友”、“她和若素的校友”、“苏林姐堂弟”的身份来的。可若愚看他在饭桌上跟方妈妈边谈边笑，都快忘了吃饭了。而起先对苏杭不待见的方爸爸也有调转立场的倾向，若愚更加相信了若素刚才说的话，他们姓苏的都能在她们家餐桌上混得如鱼得水。

　　那天苏杭回家后，在网上跟若愚聊天时就说：“你们家的人都有一个特点。”

　　“什么特点？”

　　“你们方家人笑起来的时候，右边嘴角都会比左边高一点，笑得很灿烂。”

　　若愚本想回复“胡说八道”，但又看到他发来几个字：“不信你找张全家福自己看看。”

　　若愚半信半疑地走到客厅，拿起电话旁的全家福仔细观察，居然还真被他说中了！照片里，从方爸爸、方妈妈到方若谷、方若素和她，五个人真的都是右边嘴角微微高于左边，笑容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这时若素经过客厅，嘴里啃着个苹果，问：“小鱼儿你干嘛呢？”

　　若愚赶紧拉住她，说：“你现在给我笑一个！”

　　“神经，你当我卖笑的？”若素继续啃苹果。

　　“叫你笑就笑！”若愚忽然威胁她：“你要是不笑，那四百马上还我！”

　　若素差点噎到，赶紧堆了笑脸，说：“别，别，咋们这不还有的商量么？”

　　若愚盯着她嘴巴看了半天，再次得到苏杭的验证。心想还真神了，那家伙才见过他们家人几次啊，居然就能得出个这样的结论？她带着一脸想不通的表情，回房照镜子。

　　若素则在她身后喊：“小鱼儿，我们还没商量完哪！”

　　若素考完六级后，等于解放一大半，拉着若愚就说：“后天圣诞夜，晚上我们和隔壁寝室几个女生一起去理工旁边的酒吧玩，小鱼儿，你要不要去？”

　　若愚知道她指的是前阵子刚开在理工后面那条街上的 “Legend Bar”。听说里面环境不错，很多理工学生平时都会去那里。虽然开张没多久，但由于价格比较适合学生族，加上地段也不错，所以生意相当红火，算是远近小有名气。若愚心想自己那天反正闲着也没事，同时她对那个酒吧也有点好奇，便答应了一起去。

　　圣诞夜那晚，若素寝室加上隔壁寝室几个女生，外加若愚，一行九个女生浩浩荡荡进了那家Legend Bar。进去以后，若愚才发现这酒吧并不“传奇”，和衡山路、新天地那里的酒吧大同小异，不过价格倒真是便宜不少。

　　坐了半天后，若愚觉得那家店唯一让她有兴趣的地方，只有角落里沙发后面墙壁上的那幅画。虽然角落里灯光昏暗，可若愚还是能隐约看见那画上有一个古代女子。远看，那副画的风格有点像郭竞雄的天龙八部系列，但若愚没想到酒吧里居然会挂着漫画，她以为酒吧挂的都会是那类抽象到只剩下色彩和图形的画。

　　而那沙发上倒着个男人，由于被桌子遮着，只能看到半条腿和脚上的皮鞋。

　　若愚对那幅画很好奇，想走近仔细看看，反正沙发上那人估计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她放了心大着胆子就走过去。可刚走到那角落，还没看清墙上的漫画，却先看清了沙发上的人。

　　“唐裕？”若愚以为自己看错了，还低下身子靠近了一点确认。只见唐裕闭着眼睛倒在沙发上，旁边的桌子上倒着好几个空酒瓶。若愚见周围也没有其他人，猜测他应该是一个人来的。上前叫了几声，但根本没回应。

　　“小鱼儿，你杵在这里干嘛？我找你半天！”若素这时也走到她身边，同时看见了沙发上的唐裕。

　　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若素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脸上顿时露出那种被抢了所有钱财的愤怒表情，直接踢了唐裕一脚，嘴里说道：“死金毛猴子！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本小姐面前？”

　　若愚说：“他喝醉了，你骂了他也听不见。”

　　若素却气着脸说，“听不见我也要骂！本小姐发过誓，见你一次杀一次！”

　　只见若素跑上去掐着唐裕的脖子，不停摇晃他，同时还说道：“你装什么死啊！给我起来！死人！混蛋！”

　　“若素，你先放开他。”若愚在后面拉着她，照她这么个掐法，唐裕就真的不用醒了。

　　她们的声音把若素的几个室友也纷纷引来，而当隔壁寝室的梁小佩看到沙发上倒着的人后，一脸震惊错愕的表情：“唐裕？他怎么会在这里？”

　　若愚想起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也跟唐裕有过一段瓜葛，不禁头痛，心想这男人怎么尽惹桃花？

　　梁小佩的话总算传进了若素的耳朵，她放手后转回身。若愚以为她停止对唐裕的攻击了，没想到若素却来了句：“小佩！你来的正好，你直接动手灭了他！”

　　若愚知道梁小佩肯定不会像若素这么野蛮，果然，人家女孩子走到唐裕身边，温柔地摇了摇他，然后不停地喊他名字，试图把他叫醒。

　　若素见唐裕半天也没反应，说：“小佩，你这么叫法他明天也不会醒！”说罢，就直接把他拖起来，拉直了他上身，然后死命摇他肩膀：“你给我快点清醒！听到没有！”

　　若素的几声吼叫，总算让唐裕睁开了眼睛。只见他抬手抚上额头，皱着眉头，眼睛半睁。

　　看他眼神迷茫，梁小佩又柔柔地问了句：“唐裕，你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

　　若愚见她说话的神情不但没有半分气愤，甚至还大露温情，不禁开始佩服唐裕，那样子伤了小姑娘的心之后居然还有办法让人家死心塌地。

　　唐裕顺着声音，看了梁小佩一会儿，终于极其不耐烦地开口问了句：“吵死了，你谁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女生皆是一震。梁小佩更是倒抽一口气，他居然已经不认识她了？然后若愚就看见她眼底似乎有了水气。

　　“你说的是什么话！”若素听后气得又直接掐上他脖子。

　　梁小佩没阻止若素，而是咬着嘴唇直接转身跑出酒吧，就差没哭出声。其他几个女生怕她出事，也连忙追了出去。

　　若愚顾不上梁小佩，只知道眼前的若素真的就快把唐裕给弄死了。她死命拉着若素的手，但若素眼睛里好像喷着火焰，根本听不见她的话。唐裕刚才醒过来，现在又睡着了，从头到尾没反抗，也不挣扎，随便若素折磨他。

　　若愚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把唐裕带回去，不见得让他睡在酒吧里吧？于是她走到酒吧外，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打电话给苏杭。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通，若愚刚想说话，就听到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若愚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又听到人家问：“喂？是方小姐吗？”

　　若愚知道苏杭手机上有来电显示，人家知道她是谁并不奇怪。

　　她听得出，那是高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