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鱼》风*音

10、歌曲游戏

　　若愚回到家，打开那袋子，里面除了豌豆黄之外，还有那个“四不”的东西。那是个铜人，年迈的老人坐在一张凳子上，伛偻眼望前方。这铜人本没什么特殊，可难得的是老人的样貌神情却与若愚那副四格漫画里最后一副中的老人一模一样，活脱脱是照着她的画而造。她讶异苏杭是怎么找到这件宝贝的，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苏杭会说这东西有珍藏意义。

　　她躺在床上仔细看着手里的小铜人，不禁回想起自己从认识苏杭到现在，点点滴滴发生的事。当初在校门口，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以后的生活里会有他的存在。这些日子以来，苏杭渐渐成了她生活中的某个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会不经意地触碰上那个点。她记不起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和他熟悉起来的，但她知道，这个人已经不知不觉间在自己心里有了不一样的位置。

　　今天晚上他说的那句话让若愚有些无措。虽然是她问的问题，可他的答案却像一只无形的手，直接伸进她心里，然后用力拉开了什么。她不是没有感觉的人，苏杭对她的好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强烈，尤其当今晚她看见他在人群中寻找自己，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在那里，可还是细细寻觅，一步步朝她走来。

　　若愚承认，今天的自己或许是煽情了一些，当她看到苏杭的时候，心底其实是高兴的。她不知道这种情绪会持续多久，可她却能感觉得出那代表什么，又意味着什么。可同时，若愚也很矛盾，白天对着范子涵的时候，她心里明明有着道不出的酸涩和无奈，可如果她心里真的还保留着范子涵的位置，那苏杭呢？苏杭对她而言又是什么？

　　若愚想不明白。她对范子涵的感情，苏杭都知道，那么，他心里到底又是怎么想的？她把铜人放在床头柜上，拉了被子盖过头顶，在里面闷闷地自言自语。

　　隔天周日吃过午饭后，若愚被若素拉去商场陪她买球鞋。逛街在她眼里，就是变相的体育运动，不但耗时耗力，还会不定时花钱。当她们走进不知道第几家店的时候，她直接找了张椅子坐下，一动不动。

　　“小鱼儿，你过来替我看看哪双板鞋比较好看？”若素站在一排运动鞋前边看边说。

　　若愚早走不动了，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你正着数过去第七双，如果不喜欢就倒着数过去第七双，再不好就从上面数下来第七双，实在不行就从下面数上去……”

　　不等她说完，若素就回头埋怨：“一共才四排，你倒是给我找找看，从上面数下来的第七双在哪里？”

　　若愚这才抬头，见若素双手抱在胸前，不满道：“平时让你多运动就不听，逛街都能把你累得走不动，说出去多丢人。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被若素这样的假小子质疑自己不是女人，若愚简直哭笑不得，只能说：“你放过我吧，我们从一楼逛到四楼，你少说也试了不下五十双了，怎么就没一双合眼呢？”

　　“你以为是买菜啊，看着没烂就直接拿回家？”若素说，“我下星期参加学校冬运会，跑女子一千米和四成接力，当然要‘先利其器’了！”

　　若愚点头，无力地支撑：“行，为了帮你加油，我这下算是精神上和身体上都支持了。”

　　“要不，你财政上也支持了我吧？”若素笑着说。

　　“方若素小朋友，你上个月问我借的那四百还没还呢，你看，要不我们来算算利息？”若愚也抱了双手放在胸前，对她笑说。

　　若素被她一语堵住，乖乖识趣地回头自己看鞋子。

　　若愚笑着摇头，朝其他地方撇去，无意中看到一群人有说有笑从外面经过，里面最高的那两个正是苏杭和唐裕。

　　若愚有些意外，心想这世界怎么一下子小了这么多，上哪都能遇到他？他昨天回来的时候说今天有事，就是出来逛街？

　　若素挑了半天，终于选定一双她认为三百六十度都无懈可击的板鞋，刷了信用卡后，拿着东西心满意足地拉着若愚离开。

　　“小鱼儿，我现在心情好，我请你去星巴克喝咖啡。”若素抱着她的胳膊喜滋滋地说道。

　　“你卡里还有钱？”若愚怀疑，“别到时候我埋单啊！”

　　“哪能啊！”若素挂着献媚般的表情，看得若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听她说：“嘿嘿，我们边喝咖啡边谈谈那四百块的问题吧。”

　　若愚失笑，她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在玩花招。本来就不指望她会还那钱，何况自家人的钱在谁那里还不一样？听到她这么说，若愚不禁莞尔：“那我得再点块蛋糕，我们要慢慢商量了。”

　　两人上了五楼，朝星巴克走去。快进门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方若素！”

　　两人回头，见到一群人停在不远处，正是刚才若愚看到的那些人。见苏杭和唐裕也瞧着她们，若素直接上前跟刚才唤她的那人搭话。

　　听若素说了几句，若愚明白过来他们这一行十几个人都是苏杭他们班的同学，今天是毕业后的第一次聚会。原来昨晚苏杭说的“今天有事”就是这事。而他们中好几个人都认识若素，看起来交情还不错的样子。若愚记得若素曾经说过以前她和唐裕的同学打过篮球，吃过饭，想来也是通过社团认识的。这十几人中有男有女，若素几乎每个人都认识。

　　有人对她们说：“我们刚才在隔壁吃饭，现在要去八楼唱歌，你们要不也一起来？”

　　若愚有些迟疑，却听苏杭说：“反正大家都是校友，没什么见外的，一起去吧。”

　　若素倒很有兴趣，本想一口答应，可由于晚上还要回学校，怕错过校车时间，只能拒绝。

　　听了这话，唐裕则高兴地说：“真可惜，听不到茄子小姐五音不全的歌声了。”

　　若素听他明显是不欢迎自己，反而坚定了去唱歌的决心，说：“就算搭不上校车，我爬到学校，现在也要去唱歌！”

　　若愚一愣，刚想说算了，就被她拉着第一个走向电梯。唐裕无所谓地笑笑，于是一行人直奔八楼KTV。

　　由于他们人多，就要了个VIP包厢，点了吃的东西和一打啤酒饮料，然后一群人说说笑笑就疯了起来。若素本来就跟他们挺熟，自然很快融入其中，还霸着麦克风一直不停地在唱。那小妮子声线不错，不管什么风格音调的歌曲都唱的好听，引来旁人阵阵掌声。若素开始飘然得意，更加卖力地表演，仿佛就为了向唐裕验证自己不但不是五音不全，还能唱得很好。

　　苏杭坐在若愚身边，看她只顾着喝果汁，问：“你不擅长运动，难道唱歌也不行？”

　　若愚说：“我的水准大概就属于不会走调，不算难听的那种。”其实若愚唱歌很好听，以前跟高中好友出去K歌，都是她负责在后面飚高音。若素曾经鼓励她去参加校园十大歌手比赛，可她除了对绘画比赛有点兴趣外，其他的都不愿意多花精力和心思。

　　“你看过那个“四不”没有？”苏杭问她，“觉得怎么样？”

　　若愚有些欣喜地说：“你在哪里淘到的？怎么会这么巧，正好有这样的铜人？”

　　“北京三环边上有不少卖古玩的地方，我本来只是去随便看看，没想到就发现了这个。不过那可不是什么古董。”

　　若素见苏杭和若愚两人只顾着说话都不唱歌，拿着麦克风在他们耳边大声喊：“你们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调情，我们是花钱来唱歌的，不唱岂不浪费？”

　　若愚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这话，然后又看到其他同学纷纷转过头来盯着她，有的打量，有的含笑，看得她脸微微发烫起来。

　　苏杭起先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后来才开口替她解围：“谁说我们不唱歌的？话筒拿来。”

　　坐在苏杭另一边的唐裕笑着说：“真巧了，一轮到你们唱歌，就轮上情侣对唱歌曲。”

　　若愚接过麦克风才发现屏幕上那首歌是周杰伦和温岚的《屋顶》。不知道是谁先拍的手，然后大家都开始起哄，有几个女孩子则以怪怪的眼神看着她。

　　虽然有些不自在，可若愚还是放开唱了起来。等她一开嗓子，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这歌音不高，也不算难唱，可她的声音还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小小的震惊了一番。

　　等他们唱完，所有人都不禁鼓掌。唐裕更说：“茄子小姐，你姐姐比你唱的好太多了。”

　　若素见他是在称赞若愚，也就不跟他计较了，得意道：“废话，小鱼儿一开唱，哪有人不道好的！”

　　若愚有点不好意思，见苏杭笑意盈盈地对她说：“原来是真人不露相。”

　　听他们唱完歌，马上就有人提议说：“我们现在开始玩个游戏，掷骰子俩俩分组，点数一样的两个人一组，如果几个人掷出来点数都相同再继续掷，一直到分完组为止。游戏的内容么，老规矩，唱外国歌曲。方若素和方若愚不是我们专业的，唱英文歌就可以了，跟她们搭档的人当然也唱英文。至于其他人，德语、日语、俄语、马来语、阿拉伯语随便挑，哪个国家的语种都行。但如果两个人中任何一个唱错了歌词或者不唱的，那么两人都要罚酒！一人一罐！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谁都别想作弊赖帐！”

　　若愚见其他人都没意见，猜想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玩这游戏，心里开始回想自己会唱的英语歌。等几轮骰子掷下来，一群人都分完了组，若愚和一个长得很娇小的女生一组，苏杭和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一组，而若素则和唐裕被分到了一组。

　　若素拿着那骰子，嘴巴里不停嘀咕：“你看清楚了再停嘛，居然好死不死跟金毛猴子一个数字！”若愚见她恨不得用内力一掌将手上的骰子震成粉末，笑着跟她说：“不就一起唱歌而已，你干嘛一脸愤慨的样子。”

　　若素没说什么，却听到唐裕在一旁又是叹气又是问：“茄子小姐，你英语四级过了没有？ABCD认识几个？”

　　若素恨的牙痒痒，但忽然宽眉一笑，不怀好意地说：“对不住了，我四级是低空飞过，六级考了好几次还在及格线下徘徊，你待会儿就等着罚酒吧！”

　　若愚见她故意骗他，但还是提醒道：“如果他被罚，好像你也要喝吧？”

　　苏杭也大感无奈，他以为之前自己把真想告诉方若素后，她和唐裕的关系会有所改善，即使不能恢复到以前那样，至少也不必每次见面都针锋相对，可现在才发现自己当初的想法实在是天真了。

　　游戏正式开始后，若愚听到大家唱了许多她从来没听过的歌曲，从德语到法语，从日文歌到韩文歌，还有的她根本分不清是哪国语言的歌曲。有两组人唱的时候，其他人听出了歌词中唱错的地方，各自罚他们喝酒。若愚显然是听不出哪里唱错了，但见他们各个都很厉害的样子，心里只希望自己过会儿发音能准一点。苏杭和那戴眼镜的女孩子合唱了一首《Everytime I close my eyes》。虽然是男生原唱，可那女孩唱的也不错，若愚听完也不禁鼓掌。

　　等到若素和唐裕唱歌的时候，那丫头故意点了首布兰妮的快歌。唐裕见她摆明了陷害自己，说：“你这叫同归于尽。”

　　若素却心情很好，说：“没办法，我英语不好，这首《Autumn goodbye》歌词比较简单。金毛猴子，难道你不会唱？”

　　唐裕眉毛一挑，说：“你记得别唱错词，我可不想被你连累。”

　　音乐想起的时候，众人听到的就是两人抢词般的走调声。小甜甜在屏幕上又唱又跳，若素和唐裕则在台下互瞪。若愚见他们一个走音，一个唱错词，看了眼桌子上的啤酒，轻笑着摇头。

　　才唱到一半，旁边的听众们就纷纷大喊：“错了！唱错了！”

　　若素干脆停下不唱了，对着唐裕不满道：“你那什么破音啊！走调也要有限度吧！”

　　唐裕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我本来就对这女人的歌没兴趣，是茄子小姐硬要唱这首歌，不是吗？”

　　不让他们继续指责对方，大家赶紧逼着他们喝酒。

　　唐裕爽快地拿起啤酒就灌了起来，若素也不甘示弱，拿起就喝。若愚见她仿佛斗气般在跟唐裕比，虽然对她的酒量很放心，可还是说：“你喝慢点！”

　　两人喝完同时把空易拉罐按在桌上，唐裕见她一口气喝光一罐啤酒，说：“茄子小姐这么豪气，浑身上下果然没一点女人的味道。”

　　若素见他总有话气她，刚想反驳，包厢的门就在这时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女孩子。

　　“高雯，你总算来了！”那女孩一进来，就有其他女生开心地上前招呼。

　　那个叫高雯的女孩子笑着跟大家说：“不好意思，出门的时候临时遇到点事，迟到了。”

　　唐裕笑说：“好了好了，这下歌后来了，大家都可以不用唱了。”

　　若愚见高雯个子和自己差不多，穿着短裙长靴，一头长长的大波浪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既成熟又迷人。若愚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有点眼熟，听刚才唐裕叫她“歌后”，然后就想起她是连续两年的十大校园歌手冠军。

　　跟所有人打过招呼，认识过若愚和若素后，高雯便走到唐裕面前，露出甜甜的笑容直直地盯着他看。若愚还在奇怪她为什么这么看唐裕，就见唐裕识相地点点头，说：“明白明白，我让你就是了。”然后就见他朝旁边移了个位置。

　　高雯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坐下，转身就对左边的苏杭说：“你怎么见了我，都没话要说？”

　　苏杭淡笑，说：“你一来，大家都只有听歌的份了，还要我说什么？”

　　那女孩微嗔，仿佛在撒娇：“听上去不像是在欢迎我。”

　　苏杭但笑不语，高雯也不介意，随即又和其他同学聊起来。

　　若素一见高雯坐到苏杭身边，就轻声对若愚说：“小鱼儿，情敌上门了！”

　　若愚不理会她，只是听到苏杭问她：“你过会儿要唱什么？”

　　“《Just one last dance》。”若愚回答。

　　“我也很喜欢这首歌，”高雯也加入他们的对话，说：“我跟你们一起唱，如果我唱错了，也照样罚酒。”

　　跟若愚一组的女孩说：“高雯以前在其他学校演出的时候唱的就是这歌，怎么可能唱错。”

　　“演出？”若愚不解，理工也有到其他学校演出的么？

　　高雯回答：“大二的时候被话剧社的好友拉去客串过一个酒吧歌女，唱的就是这歌。本来以为只要唱一次，结果后来他们还去其他学校演出，我也只好跟着去其他学校唱了。”

　　她们三个一起唱歌的时候，若愚听见高雯的声音明显盖过她和另外那个女孩，但无论是发音、声线、台风、感情，高雯在各方面都远胜她们。若愚甚至有一瞬间完全沉浸在她的声音里。她第一次在KTV听到有人唱的那么好，不知不觉就被她的歌声迷住了。

　　“方若愚停下不唱了！罚酒罚酒！”有个男生发现若愚走神，赶紧笑着喊道。

　　若愚回过神，意识到自己陶醉得忘了还要唱歌，不好意思地对俩人说：“对不起，我没跟上歌词……”

　　高雯和善地说：“没事，以前我也唱着唱着就没跟上调子，不知道被他们罚过多少次呢。”

　　有个男生直接帮她们扯掉拉环，开了三罐啤酒，说：“铁打的规矩啊，输了都要喝的！一人一罐！”

　　只见若素直接走到若愚面前对所有人说：“小鱼儿她不会喝酒，我替她喝！”

　　若愚拦她，“你刚才已经喝过了，我自己来。”

　　若愚拿过桌上的啤酒，若素又说：“多喝一杯根本没什么，我替你喝！”

　　旁边有人说：“代喝的话也行，不过要喝两罐！”

　　若愚听了赶紧拒绝：“不用，我自己喝。”

　　若素压住她手，说：“上次去外公家，你才喝了半杯就又过敏又胃痛的，我看还是我替你喝算了！”

　　“上次是那酒太烈，这次不过是啤酒，不要紧的。”若愚笑起来，说：“你要是再喝两瓶，我晚上岂不是要背着醉醺醺的你去学校？”

　　若愚拿了啤酒抬头就要喝，却被苏杭挡住，他说：“还是我来吧。”话音未落，就直接从她手里拿过啤酒往嘴上碰去。

　　见他一下子喝光一瓶，然后又问：“不是还要喝一瓶么？”

　　旁边的男生又开了一罐给他，说：“苏杭，既然你英雄救美，那我们做兄弟的一定挺你。你把这瓶再喝干净了，我们几个都跟着你干一瓶！”

　　唐裕也在旁边说，“不过两瓶啤酒而已，苏杭绰绰有余。”

　　若愚见苏杭喝完后问：“你没醉吧？”

　　苏杭轻笑，“怎么，要我走直线给你看？”

　　若愚知道两罐啤酒对男生而言不算什么，但还是感激地说：“谢了，下次我当着你的面喝两瓶酸奶，当作回敬你。”

　　苏杭笑出声，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她额头一下，说：“调皮。”

　　若愚用手轻揉额头，也跟着笑起来。而另一边，高雯则一直看着他们，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