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枯目

12、苍山

　　苍山。
　　沿着石路一路攀到了山顶，却被山上的阵势吓了一跳。
　　眼前是一座翻新过的宅院，隐隐闻得见未干的油漆味。院前确实两派人，左手边的一众人等，青衫长剑，仙剑祥云图腾，正是太清殿一众弟子。站在最前的却不是元虚。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青衣老者，衣着朴实，头发斑白，用木簪束在头顶，眉头微蹙，满面沧桑，灰色的瞳仁却炯炯有神，庄严至极。身后的弟子不敢妄动，都小心翼翼的望着对面，双方却是表面平静，暗地里波涛汹涌。
　　对面的看来并非是敌对，一群人衣着不一，形形色色。
　　老者突然发话，声音
　　待一方的人都纷纷跟着那嚣张的背影进到院内，太清殿弟子才躁动起来。
　　“多说无益，秦淮决不是宵小之辈。此番师傅出手相助也是于情于理，大家不必多说。”方才雷打不动似的男子突然制止道。
　　一众人也不敢多说。只听有弟子道：“掌门师伯肯定自有打算，我们只需听令行事，但此行恐怕凶险非常，不如从长计议。”
　　另一弟子忙道：“说得是，清和师兄，论实力，我们太虚殿可不能输给手下败将的玉虚门。”
　　“不可胡言！现下先去休息。”清和挥手脸上大有怒色。显然此人在一众弟子中的地位，众人不敢多言，纷纷往内堂走。
　　清和微微叹了口气，拽紧手中长剑，面上竟泛起忧色。
　　怀澈将包袱往肩上又送了送，追上前面要紧不慢的带路男子。萧博弈倒是不吃力的紧跟在身后。怀澈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跑着追上前方的男子。
　　“剑仙大哥，不如我们坐下休息片刻在上山不迟。”怀澈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那张俊逸冷静的脸。对方看了他一眼，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怀澈，你连这么一点路都走不了，还想跟随我们一同闯荡红尘，简直可笑之极！”萧博弈冷笑一声，一脸不屑和鄙视。
　　怀澈顿时火气上来，气道:“我才没有那么没用！我是怕你老了，走不动，才好心叫剑仙大哥不给你下不了台！哼！”说完加快脚步，一路疾行上山。
　　见前面气冲冲的背影一路往山上奔，萧博弈却笑着摇摇头：“不就是个孩子，还以为他不小了呢！结果还是和某人一个德行。”
　　想来遇上屈展还是在山脚，遇上山猪精，本以为一两只不在话下，结果竟然惹来山猪精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爹、娘、舅舅、婶婶、阿姨等一众亲友。差点死于山猪之手的二人本以为死定的时候，却是这位蓝衣飘飘，气质不凡的英俊少年剑客出手相救。背上的三把大剑齐出，凌空飞过，剑气如虹，直冠长空。
　　于是就有了怀澈死粘着这冷冰冰的少年一道上山的后事。
　　“剑仙大哥，我们两个想上山找人，却不知山上发生什么事。可不可以告诉我们这苍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怀澈小跑着跟上前面见面到如今都未开过口的家伙。
　　对方脸上有些不悦的打量了他片刻，道：“聒噪。”
　　怀澈愣住，心道：这家伙够高傲的，真不可爱！不过还真是惜字如金！呵！
　　“冷冷清清的多没意思！何况我们虽萍水相逢，但交个朋友总不为过吧！”怀澈誓不罢休似的，又道。
　　对方却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却回头抛给萧博弈一个同情的眼神。萧博弈一愣，回以无奈的笑。对方收回目光，走了几步，突然间，天际划过一道青光，虽是白天转瞬即过，但因隔得进，三人都注意到了。想必是山上御剑下山。
　　屈展身形一顿，皱了皱眉，噌的一声，化作一道蓝光直往山上而去。剩下的两人都是不解，相互望了一眼，又往前走。要问这二人为何不御剑上山，只因几日来御剑的经历告诉他们，与其花气力御剑疾行，然后累的趴下，不如安分守己的步行来地安全又省力。
　　但两人一上山却是吃了一惊，除了玉虚门和太清殿外，所有的修真门派几乎都到了，大厅里都是手指格式法宝的高手。一个不知什么修真门派的年轻弟子迎上前来，笑得恭敬：“几位是哪派道友？”
　　怀澈一愣，不知如何回答，直朝萧博弈看去。萧博弈笑得有些欠揍。“我们是屈展屈兄的朋友，有要事请他帮忙，不过受元虚道人之邀来到苍山。”
　　“噢！原来是太清殿道友，请到西苑休息，西苑靠假山有两间禅房，门书‘空’‘流’的便是，招呼不周，还请包涵。”那弟子点头离开，留下二人相视一笑。
　　这也不奇怪，倒是这么多人，鱼目混珠也容易。
　　于是两人决定先休息再一一查探，边穿过大厅往西苑去。这园囿倒是气派不凡，回廊假山，莲池碧水。怀澈看得有些兴奋，直道：“这可真是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可真气派！小爷今天也算是过了一回瘾了。哈哈哈！”
　　“别在此丢人现眼！否则我可要装作不认识你了！”萧博弈一张脸气的铁青。
　　怀澈也不理会，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突然，怀澈停下脚步，咦了一声。萧博弈循着他的眼光看去，也有些好奇。
　　只见一个墨绿衣裳的高挑少年郎笑得张牙舞爪，挡在屈展面前，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呵呵！这回你跑不掉了！你爷爷我今天一定能赢你这超级大冰块儿！”墨绿衣裳的高挑少年正是秦淮，开口确实嚣张痞气。
　　怀澈低笑一声，笑道：“看来还有人笑得比博弈你还欠扁，真是少见少见。”萧博弈忍着脾气瞪了他一眼。
　　“……”屈展不语，脸上却写满了不悦。
　　“哈哈哈！屈展，你不会是怕了吧？你爷爷我可不会放过你！”秦淮笑得越发猖狂。
　　“每次都不是输于我？等你有些精进再来。”屈展说完，绕过他想走，又突然补了一句，“还有，我对脏东西尤其厌恶，麻烦你去掉身上的汗味儿再来跪下求我，或许我心情好会陪你过几招也说不定。”说完冷哼一身，绕过将要火山爆发的某人。
　　秦淮气得脸都绿了，伸手从腰间抽出武器。
　　顿时怀澈与萧博弈都石化般僵硬在原地。只见那家伙从腰后掏出一柄一尺来长的长柄铁勺，只见红光一闪，铁勺便成两米有余的一把巨勺。
　　屈展顿时脸色发黑。两人短兵相接，顿时大战开来。秦淮手挥巨勺，眼中净是狂野。几个漂亮的翻腾，秦淮一记铁勺忽的袭向屈展打开的左腋，屈展身体后仰，险险避开。身形一转，腾空而起，顺势将剑横劈而下。
　　对方显然一惊，却随即一笑，提手用勺柄相对，发出刺耳一声巨响。
　　“好一招横刀夺爱！看招！”说完提着大勺脚尖一点，呼呼两声，勺柄轻转，风声顿起，一记漂亮的直袭已到了屈展眉前。
　　屈展确实冷笑一声，噌地收回剑，秦淮顿时愣住。屈展却两手抓住他衣襟，一脚踹在对方小腹上，双手使力，脚上也不闲，一个蹬腿，秦淮顿时回过神来，却为时已晚。只见秦淮整个身躯从屈展后仰的胸前直直的越过石桥的雕栏，带着巨大的铁勺，直勾勾地栽倒莲花池里。此时的莲花池里还没有莲花，只有半大不大的荷叶和一池冰凉透骨的池水。
　　只见池里咕噜咕噜冒着泡的某人扑腾着大叫：“我……咕噜咕噜……不会……咕噜咕噜咕噜……游泳……咕噜噜……”
　　冷若冰霜的屈展竟身体一颤,便弯腰去拉他那只唯一露在水面外头的爪子。
　　谁知手方拉住就发现中计的屈展就被从水中钻出来的秦淮拉进了池中。原来池水只及腰部，只是落水方才觉得池水比想象中冰冷。
　　“哈哈哈！你爷爷我可不是好惹的，敢骗我就要做好被骗的打算！哼哼！这次是平手！”见到屈展落水的窘样，秦淮忍不住捧腹大笑，得意得不得了。
　　正在他得意忘形之际，屈展左手出拳，正中秦淮鼻子，打得他顿时鼻血飞溅。“看来我赢是注定的。蠢货。”
　　屈展从莲花池中起来，抛下漂在池子里人向房中行去。见到仍旧石化中的怀澈萧博弈二人，冷冷瞪了一眼，走了过去。
　　“奶奶的，真狠！”秦淮擦了擦鼻子，委屈的道。
　　萧博弈嘴角抽动着道：“这两人脑子不正常。”
　　“第一次和你意见这般一致。”怀澈点点头，眼角抽动。
　　秦淮从水里起来，见到这二人，朗声笑道：“你们是太清殿的弟子吗？为何这么面生？”
　　“我们无门无派，自由修仙。不过和太清殿有些缘分，今天前来主要是看有什么帮得上的，因为受元虚前辈之邀上来看看。”萧博弈泰然自若地道。
　　“哦！好冷！啊嚏！我要换身衣服，失陪了。对了，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来找我，我叫秦淮。”不待萧博弈回答，那人已风风火火的跑掉了。
　　怀澈与萧博弈面面相觑，许久，怀澈才干笑两声向流字房走去。萧博弈耸耸肩向一旁的空字房走了过去。
　　午后，萧博弈和怀澈二人静静站在人群的最后方，细细的环顾四周。各个修仙门派似乎都有人到场，看衣饰和佩剑就知道个大概。
　　但为首的却是三大修真大派，除去太清殿和玉虚门，却是少有露面的狐仙居。掌门却是不折不扣的女子，相貌极美，五十多岁的年龄却似少妇一般，风韵尤存，多的是处事的果决和老道，是少有的巾帼女子。
　　眼见着三大派的掌门都迟迟不到，堂下议论纷纷。
　　只听一女子清丽的嗓音响起，波动心弦，叫人心下微感宁静，躁动顿时平复。“诸位不必多虑，云瓔代家师谢过各位。现下南疆魔物聚集，生灵涂炭，几位前辈决心栽培，便邀各位同僚后辈与我等一同共进退，三日后也会得到前辈的大力帮助，所以今天，家师也不会到场。”女子一身淡蓝衣衫，纤细的身躯玲珑有致，纱衣漫回，教人移不开眼，恍若尘世自外某个碧树瑶池中迷路的仙子。
　　女子倒是毫无所觉得看着台下一众痴傻了的男子，目光柔和，却全无笑意，给人以淡然的错觉。
　　“不错，云瓔姑娘所说，正是家父的意思，也是此前还在苍山逗留的太清真人的意思。”依然换了衣服的秦淮意气风发的样子倒是挺能唬人，话语间淡定自若。
　　身旁竖着高领的黑衣男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刚毅冷静的脸，相貌不算英俊，却极为挺拔，给人莫名踏实的感觉。“除魔之事义不容辞，无须解释，令尊即肯让爱子涉险，我们岂有不以命相効的道理。”
　　顿时激起一片赞扬之声。只是此人神秘，并不知道他的来历和身份。
　　“言重了。只等三日之后共同斩杀妖魔！”秦淮笑嘻嘻的道。
　　一旁的屈展仍旧不动声色，低头拨开根根直立在茶碗里的茶叶，要紧不慢的饮了一口。见状，秦淮恨得牙痒痒，这一派要紧不慢的态度就是叫人不爽！
　　“详细的情报我看还是屈兄为大家说说吧。”秦淮不怀好意的看了他一眼，笑道。
　　屈展优雅的放下杯子，抬头扫试一下四周。有人附和：“是啊！到底魔物是何情况？”
　　屈展徐徐立起身，声音不大，“全身□□，凶猛似虎。”
　　一阵轰动。
　　“果真有这等怪物？”
　　屈展抬眼看了眼那人，那人顿时瞠目，被那一脸凌冽给生生煞住。
　　“是有魔物操控。”屈展突然收回目光，淡淡的道。
　　云瓔皱了皱眉，低头不语。秦淮有些好奇，眼神中却满是兴奋。却听屈展又突然提高了嗓音说道：“明日午时，在后院武斗场，各位点到为止，一试身手，也好决出三日后的布阵方法。”
　　顿时，堂内炸开了锅。有些响应，有些则不以为然。众说纷纭中，只听屈展道：“不必花心思于力斗，我们谁都不能白死。”
　　顿死一片寂寥。秦淮目光一转，随即道：“各位好好休息，为大战养精蓄锐。”于是聚会便宣告结束。
　　萧博弈拍了拍怀澈肩膀，环顾四周，提醒道：“这样根本没法找到人，不如私下里四处巡视巡视。”
　　怀澈点点头。
　　“你这小不点儿就知道点头，笨蛋！”萧博弈见他心不在焉，不悦的瞪着他。
　　“你才是笨蛋！想当初我可是泰州城里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侠盗小爷！哼！那时候小虎和小花他们不知道有多崇拜我呢！”怀澈抱着手臂，抬着下巴，骄傲十足。
　　萧博弈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爆栗，冷声道：“要是被小玉听见，就不只是一个爆栗了！往日的事，不再多提，你便是你，再不是个没人疼没人要的小偷，记住了吗？怀澈！”
　　听到他清晰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怀澈自心底涌上一股暖意，他抱着头，对萧博弈做了个鬼脸，“知道了！啰嗦死了！”
　　“哼！”萧博弈转过头去，一脸不屑一顾。
　　“对了，你可别小瞧我。话说回来，我觉得有些奇怪。”怀澈脸上露出疑虑，看着萧博弈。“秦大哥的师傅失忆了五年，时间并不短，但也不长，以他的外貌功夫想必也极受瞩目。可是我们非但没有听到只言片语，而且甚至连黑纱斗笠也没有见到，只能说明太一师傅可能是潜藏了起来。”
　　“不错。我们在暗处，反倒要比现在好查他的下落。”萧博弈点头，沉吟着也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怀澈捂着嘴，抖着肩，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你有好办法？”萧博弈鄙夷的看着他。
　　“哈哈哈……”捂着肚子，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想来太一师傅很疼爱小玉和秦大哥，如果小玉只身出现在这里，你说他会不会现身相救？不过这要看萧哥哥你肯不肯委屈一下。”
　　“你要我扮成小玉引他出来？！不可能！”萧博弈瞪大眼睛，气的冒火。转身就往回走。
　　“哼！就知道你这人忘恩负义！”怀澈叉着腰大喝道。
　　前面的人顿时止步，拽着的拳头发出响声，气的不浅。“你说什么？”声音低沉。
　　“我说你忘恩负义！哼！亏小玉差点丢了性命救醒你，现在要你委屈一下又不是要你去死，你都不肯。”怀澈机灵的抓住了萧博弈的软肋，心中暗笑：叫你不答应才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