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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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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萧思悦,我和丛溪都再没有提起过,其中的默契和对于夏阳是个禁忌一样,我们扮演着很好的健忘者,忘掉了那一夜,在酒吧五彩斑斓又昏暗的灯光中的小插曲。
我们都想,那也只会是我们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但那份刻意,却在时光的流逝中无声无息的滋长着,就好像我们早就预料到了萧思悦三个字会带来的影响,我们并不谈起,但却都在默默的储蓄精力,以便当海潮来临时,能够应对自如。
人类的第六感,有的时候确实很神奇。
而萧思悦三个字,或者说这个人,很快就如我们彼此心里预料的一般,给我和丛溪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风暴。
那一天,我正在休息室休息,手边是刚泡好的咖啡,眼前是最新的医学杂志,巨大的落地玻璃外面,雪片纷纷扬扬而下,但由于室内暖气开得足,巨大的温差在玻璃上镀上了一层水雾,给窗外的一切景致都蒙上了薄纱一般的影子,代表温暖的白色和代表冰寒的白色,在玻璃窗上纠缠相斗,最终化成了水滴。
就在我无比悠闲的享受着上班前的短暂宁静时,急诊室的小护士匆匆忙忙跑到了休息室。
看她慌乱不堪的模样,和脸上微微渗出的汗水,我就知道,一定是急诊室的医生还没来,那边需要帮忙了。于是,我朝她点了点头,最后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跟她到了急诊室。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在那里,竟然见到了萧思悦。
而且,他正以一种威胁人质的电视剧里才有的方式,要求一定要见到我,而更加匪夷所思的是,他手中的刀子,威逼着的人质,正是他自己。
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站在急诊室门口,看着他的右手轻轻用了一下力,他白色的颈子上就出现了一条红线,红线渐渐变粗,变成血,流了下来。
“你终于来了”,在所有人还在思考着该如何应对,又或者是抱怨怎么一大早遇到神经病的时候,萧思悦看见了我,他突然笑了,将几个惊魂未定的小护士推出了急诊室,然后把我拉了进去,再砰一声关上了门,并且顺手反锁了。
这一切,萧思悦做的无比迅速,做完之后,他把手中的刀子丢到了垃圾桶中,像丢掉什么肮脏之物,并厌恶的用纸巾狠狠擦着双手。
但我已经被他这种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震惊了,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这算什么?
拍电影?还是恶作剧?
好吧,我承认我那一刻智商很低,猜不出来。
萧思悦见我不说话,怪异的笑了一下,然后自己拿一卷白纱布缠到了脖子上,缠了几圈后,在伤口处打了一个蝴蝶结。
那个样子很怪异。
如果说他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那么那一圈白纱布就是将他作为礼物送出去时,系上的丝带。
只是丝带并非是让人愉悦的红色,而是苍白的白色,上面还带着些微的血迹,这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不舒服中透着阴冷,阴冷中带着诡异。
但,我是医生,无论如何不能放着病人不管。
所以,我无奈的轻叹了一声,走上前,动手帮他重新包扎好了。
整个过程,萧思悦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眼瞳中的风云变幻,像是飓风形成前的暗流,让我觉得目眩头晕,于是,本能抗拒这个人,和这个人的一切。
所以,包扎好之后,我一刻不想停留,只想离开。
但萧思悦却不让,他猛地将我扑到了椅子上,然后又像那一天在酒吧一样,用力吻上了我的唇,甚至更像啃咬。
这一次,我没再呆滞,迅速做出反应,推开了他。
也许用力太大,萧思悦一直后退,直到撞上办公桌才稳住了身体,他看着我,露出邪邪的笑,抬起手背抹了抹唇角,然后说,“那天在酒吧,我就看上你了,前一段时间很忙,没空来问你意见,怎么样?要和我交往吗?”
哈?
我张大了嘴,久久不能合上。
他确定他还算正常吗?
萧思悦的表情和语气,带着古代君王宣布对某一个乡野女子愿施隆恩的高傲和怜悯,如果这确实是在古代,如果他确实是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如果我确实是个乡野女子,我想我一定会感激涕零,飞快点头,再狠狠表达一番我对他青睐的感激,当然,匍匐在他脚下,效果会更佳。
只可惜,这一切的如果,都只是如果。
所以,我很抱歉,在听完他那些让人只觉得好笑的话后,我并没有任何他期待的表现,只是轻轻转过身去开门。
我以为萧思悦会拦我,我以为他用血、用刀开头,一定会有比上次或者比刚才更加疯狂的举动。
但我猜错了,他并没有拦我,只是在我身后冷冷的笑着,笑声中毫不掩饰的是讥讽。
我嘴角僵硬的抽搐着,竟然觉得自己像是在逃,而且逃的灰溜溜的。
走出门外,我没有理会小护士们的各种询问,直接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快要关上的一瞬,萧思悦突然冲了过来,眼中闪烁着邪气的光,但他没跑到,电梯门就彻底关上了,在那道越来越窄的缝隙里,最后,我好像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的表情,但当电梯直往上升起的时候,我告诉自己,那是幻觉。
嗯,一定是幻觉。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不到二十四小时,我又见到了萧思悦,那个行为怪异的少年。
下班准备取车回家的我,被蜷在我车子旁边的一团身影吓了一跳。
浑身湿透的萧思悦,外衣帽子里还有一些积雪,他抬起脸来看我,脸上清白一片,显然是给冻的,“我真笨,一直在医院门口等你,忘了你会开车回家。”
他哆嗦着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想站起来,结果重重跌回了地上。
我急忙去扶他,手碰到他的脸时感觉到冰冷一片,他身上的积雪因为车库内的温度正在慢慢融化,并不停渗透到他的衣服中去,同时也不停降低着他的体温。
我想也不想,立刻打开车门,扶他坐了进去,然后开足了暖气,“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不愿去想萧思悦是不是从早上就一直等到现在,我也不愿去想他是如何找到我的车的,我更不愿去想他究竟想干什么。
还是那股来自心底本能的抗拒,萧思悦三个字,他这个人,我并不希望常常在我的生活中萦绕。
但很显然,愿望总是难以成为现实的。
萧思悦总有自己的办法,让我不能不管他,比如早上他用刀子划开自己脖子上的皮肤,比如现在他把自己冻的半死。
我并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人,但我也狠不下心放手不管。
所以,目前我能想到的,就是立刻送他回家。
萧思悦哆嗦着看了我一会儿后,突然伸手抓到了我的手腕上,那一刻穿透皮肤的冰冷,让我立刻甩开了他,接着,他的头砰一声撞到了车窗上。
我皱了皱眉,恨自己的鲁莽,重新扶他坐好,替他系上了安全带,“你家在哪里?”我再一次的问,已经没有多少耐性。
看到萧思悦的时间越多,我心里就越想念丛溪,并且我十分肯定,如果现在坐在旁边的是丛溪,即使他做出了和萧思悦一样难以理解的事,我仍然会温柔的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今天,是那个女人的忌日,我爸不在家,我妈在家就只会发疯”,这是萧思悦的回答,如果说这句话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那么,他的下一句话就带上了浓重的恨意,“我真希望飞机失事,家里煤气爆炸……都死了才好。”
我发动车子的动作,因为他话语中的怨毒微微顿了顿,然后不再问他家在哪里,开动了车子。
也许,他今天那些所有的疯狂,只是想找一个离他的生活很远的人说说话,你知道,面对陌生人,有时,我们更容易放松。
萧思悦衣服上的积雪不停融化,变成水,淌的到处都是,他一直不停地靠向我,好几次我都想推开他,但一看到他眼中小孩子一样的兴奋,就放弃了。
即使是大雪纷飞的季节,城市的街道上仍是车如流水,环卫工人们站在路边两侧,一旦见到任何一块积雪,立刻眼疾手快的将其清除之,城市的美丽,由他们完成。
由于路滑车堵,我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开到了敏伟和林宁曾经住过的酒店。
登记、交押金、送进房间,一路上萧思悦一言不发,只是死死抓住我的手,他半湿透的衣服变了形,难看的挂在身上,发丝也是半干,成了细缕贴在头上、额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模样。
“我没带钱,我很饿,我洗完澡,你带我去吃饭”,萧思悦冰冷命令的话中带着浓浓的不确定,他站在浴室门口,死盯着我,直到我十分不情愿的点了头,才走了进去。
听到浴室里过了很久才响起水声,我无奈摇了摇头,对于人的不信任,萧思悦可算是演绎到了淋漓尽致。
但他却又偏要从不信任的人那里,得到些什么。
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矛盾的人将要给我带来的一切。
但那一刻,我其实觉得他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