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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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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等着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彩信,丛溪问我什么时候到家,看着那句话后面显得有些无辜的笑脸,我心中因为萧思悦和这烦人的大雪天气堆积起来的阴郁一扫而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又或者说是恋爱中的一点小伎俩,我们每天都会用手机拍一些照片,然后在给对方发信息的时候附上最真实的自己的喜怒哀乐。这样,就算是没有时刻在一起,我们也能分享彼此的一切心情。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并不会告诉对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当一张笑脸传过去,得到一张更大笑脸的回复时,我们就会觉得那份开心在瞬间翻了倍,而当一张哀愁的脸传过去,得到一个吻作为回复时,我们就会觉得没那么难过了。
我想,这就叫做分享。
我知道,丛溪一定已经做好了饭菜,在家等着我,或许还有冒着热气的海鲜汤,和我爱吃的,他从学校食堂打包回来的手撕白菜。
以往的这个时候,如果不出意外,我已经坐在了餐桌前,和他一起端起碗,拿起筷子,在彼此温柔的注视中,好好享受我们一天中唯一能在一起共同进餐的时光。
可事实是,出了意外。
要命的是,这个意外并不是雪大路滑,我开车开得慢了一些,也不是等电梯的人太多,我不得不等下一次,更不是我拐到新开的小吃店,买了新一种的小吃,想给丛溪一个惊喜,而是,我现在正在离家更远,城市的另一头。
丛溪的笑脸久久停留在屏幕上,我看着他,也渐渐笑了起来,然后站起来走到浴室外,敲了敲门,“我把钱放到桌上,外面太冷,你可以点东西上来吃。”
说完,穿上了外套,准备往外走。
浴室门却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打开,萧思悦冲了出来。
不知是早料到他有此举动,还是反应太过敏捷,在听到声音转身的同时,我已经抓起放在浴室外面的大毛巾展开了,在他撞到我身上时,将他裹了个严实。
从浴室到他站的地方,地毯上留下了一排足印。
萧思悦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愣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伸出双臂缠到我脖子上,他浑身湿漉漉的,发丝上还带着泡沫的水滴一股股往下流,滴到了毛巾上,也滴到了我的外套上。
我急忙放开手,退后一步。
萧思悦一直保持伸出双臂的动作,所以,那张毛巾就在我和他的面前像舞台剧表演完后的落幕一样,徐徐落到了地板上,堆积成小小的一团。
但不一样的是,舞台剧落幕,帷幕降下之后,是一片漆黑,毛巾滑落后,萧思悦赤裸的身体完全展示在了我的眼前。
我立刻转过身去,小声说了一句,“我要回去了!”
“我知道”,这是萧思悦的回答,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转到了我面前,依旧是浑身赤裸,“可我不让你走。”这是他一向的任性,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又伸手抱到了我的脖子上。
萧思悦的身体还在往下滴着水,水珠里透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他瞪大眼睛看着我的眼睛,越靠越近。
就在他的鼻尖快要抵到我鼻尖的时候,我伸出手,摊开掌,阻隔到了我和他之间,“思悦,你这样会感冒,先穿好衣服。”
萧思悦歪着头想了想,扯过床上的薄毯裹到身上,还是抓住我的手不放,“就一天,我今天不想回家。”
“可我必须要回家”,因为家里,有人在等着我。
“那晚点再回去,好吗?”萧思悦开始哀求,他声音里情绪的突然变化让我感到惊奇,是他从来都能这样在瞬间改变自己的喜忧,从强势蛮横立刻转变为可怜兮兮,还是根本就是在用的小孩子的伎俩,一招不行,立刻换招。
只是,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想让丛溪多等。
所以,我摇了头,用眼神表达了适当的歉意。
但显然,萧思悦不达目的不罢休,他死命抱着我的腰,就是不放开,甚至当我用力拉他的时候在他手臂上留下了清晰的指印,他还是不放开。
我能感觉到,他交叉扣在我腰上的十指被拉扯的就要分开了,但我却在最后一刻放弃了。
因为,我看到萧思悦清秀的脸上,滚落着大颗大颗的泪滴。虽然他用力抿紧双唇,可喉结不停上下移动时,还是传来了清晰的哽咽。
“我陪你吃完东西再走,好吗?”我听不出我声音里的情绪,我想我对他,只是同情。
萧思悦听了我的话,扁了扁嘴,蹲到地上大声哭了起来,“就算是骗我,也不行吗?只骗我一次,也不行吗?”
萧思悦的泪水一颗颗砸落都地毯上,他的声音却冰冷的没有任何起伏,他脖子上的纱布已经解开了,早上的伤口在他用力呼吸的时候,再次裂开了,血混着水流了下来。
我抽了几张纸巾捂上他的伤口,打电话叫总台送紧急医疗箱上来,又点了一些吃的,整个过程,萧思悦一直不停的哭,声音也依旧冰冷,“我是你们生的啊,骗我一次也不愿意吗?说爱我,说爱你们的孩子我,既然不想要我,干什么要生我……”
这些话,他说的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在背课文。
但其中哀戚,直刺到我心中。
我没有说话,因为无法回答,我把他抱了起来,放到床上,拿起别的毛巾,替他擦干湿了的头发,“思悦,吃完东西,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好了。”
这句安慰的话有多无力,我知道,我一向不懂如何安慰人,就连丛溪难过的时候,也只能默默的抱着他,温柔的吻他,所以,说那样一句话,从没想过萧思悦真的能就不再难过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他却突然抬手,一巴掌扇到了我脸上,讥讽的挑起一边的唇角,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
这一刻的萧思悦,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可怜,在他眼中,取而代之的是尖利的嘲讽和不屑,甚至还有看我出丑的幸灾乐祸。
于是,我立刻给出了作为一个人类,该有的正常反应。
我愤怒的推开他,往外走,他简直是疯子,不可理喻,无理取闹兼莫名其妙。
但我在刚转身的时候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所以不得不在下一秒立刻转身,朝床上的萧思悦伸出了手,“给我。”
萧思悦披着毯子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我的手机,手机来电铃声我很熟悉,那是只有当丛溪打过来电话的时候才会响起的声音。
他看了看手机屏幕,冷哼了一声,“你喜欢他?”
我皱了皱眉,不打算回答他,我只知道,丛溪轻易不给我打电话,因为怕影响我的工作,他更多的时候是发短信。
我知道,丛溪着急了,也担心了,所以,我更加讨厌萧思悦的所作所为,决定不再容忍他,从他手中抢过手机,接起了电话,“……我在路上……我没事……很快就到家……你要是饿了先吃……好的……手撕白菜吗……太好了……好的……拜拜……”
“你骗他!”我刚挂断电话,萧思悦冰冷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我不想理他,甚至没有回头,径直往外走。
但萧思悦好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不肯放过我,我正打开门的时候,服务员送来了东西,几乎同时,他跑到窗边,推开窗户,跳到了窗台上,“你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
我惊呆了,正迈出去的脚僵硬在半空,收不回来。
服务员也惊呆了,但迅速找到了自己的职业本能,一边拦着我,一边劝说萧思悦下来。
感觉到他抓在我手腕上的手用力中带着颤抖,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敬业,明明害怕的不行,还强装镇定。
不过看他越来越虚弱的声音,我直接怀疑要是萧思悦真的跳下去了,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下去。当然,这并不是来自于you jump,I jump的浪漫,而是来自于一个敬业的服务员对于顾客真正贴心服务到底的服务理念。但在下坠的那一段时间里,他会不会后悔,我就不敢确定了。
我无力的摆了摆手,拿过服务员手里的急救箱,让他离开,说一切我来处理。
虽然半信半疑,但服务员还是点了点头,悄悄问我,需不需要叫保安或者报警,被我拒绝之后,在我无比精湛的演技下,终于肯相信那个窗边的小人儿是在我和闹着玩,才终于离开了。
我从急救箱取出消毒水和白纱布,就着萧思悦别扭的姿势替他包好了伤口,“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觉得我的耐性已经被完全磨光了,就算不被磨光,萧思悦所有匪夷所思的举动也成功挑起了我的怒气。
所以,我的声音,足够冰冷,和窗外的冰雪差不多。
只是,萧思悦的反应仍然让我觉得难以理解,他完全感觉不到我的怒意,仰着脖子任我帮他包扎,眼睛努力向下,以便能清楚看到我的脸,然后我就听到他很轻佻的说,“我喜欢你啊,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脸色不会好看,我翻了翻白眼,手下稍微一用力,萧思悦痛的冷嘶了一声,但又立刻笑的无比开心,“你在和我斗气,你拿我没办法,对吗?所以,你这样算是宠我吗?”
我嘴角抽搐,眼珠子快掉出来了,我把他拉下窗台,关好窗户并锁了,一言不发将他按到床上,咬牙切齿的说,“你给我安份点,如果再闹,小心我打你屁股!”
好吧,我承认我比较恶劣,如果他认为被我宠一下,就不再闹事,让我走,我并不介意骗他一次,因为我心里只在乎,只担心的是丛溪。
果然,萧思悦听了我的话,呵呵笑了,乖乖钻到了被窝里,拿过床头我放下的钱,攥在手里,问我,“我爱吃什么,就买什么吗?”
“对,花光也没关系”,我挤出虚伪的笑,慢慢往门边移动。
萧思悦笑眯眯的看着我,好像完全意识不到我在做什么,但却在最后一刻,突然跳下床,拿起桌上的水杯,朝我砸了过来。
杯子砸到我脸上,左边的颧骨处迅速蹿起了一股疼痛。
我的怒火被彻底点燃,我的忍耐底线也被彻底打破。
于是,下一刻,我和萧思悦打到了一起,像两条疯狗。
他身上的毯子散了开,不知道被踢到了哪里,我身上的外套被他撕烂了,我一边咒骂他像个野兽,一边在脑子里回忆这件衣服的价格,并坚称一定要向他索赔。
萧思悦从骑在我身上揍我,到被我压到了下面,他手脚并用,还带咬,拼命的撕扯,直到将我身上的衣服撕成了褴褛,却突然蜷缩着不动了,哇哇大哭,“他们每次,每次……就是这样打的。”
我唇的角被撕裂了,脸上、浑身不同的地方,传来不同的疼痛,我坐在地毯上,呲着牙骂他,“你他妈的有病啊!”
萧思悦哈哈大笑,脸上都是泪水,他笑的不停咳嗽,用像是庆祝生日的那种带着激动和激情的声音大喊,“我只是想知道,这样打过一场,是不是就会更痛快,才让他们永远那么乐此不疲。”
说完,他又不动了,也没有了声音,泪水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往外流。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最后心软了,虽然不可能像对丛溪那样,但我还是伸出手,在他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那一天,挣扎、纠缠、厮打、辱骂,到最后,我终究没能回家。
我给丛溪发短信,说医院有急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让他先吃了饭睡觉,丛溪只简单回了一个“哦”,就再没有话了。
我知道,我骗了丛溪,因为萧思悦骗了丛溪,看着他得意的耀武扬威的样子,我狠狠的把手机摔到了角落。
但我不知道的是,丛溪也骗了我。
那一天,他把钥匙忘在了学校,他跑去学校食堂的后厨,缠着师傅学会了做手撕白菜,他在门口的楼道里,靠在墙上等了我一夜。
最后,他把打包好的手撕白菜挂到了门把上,然后去上学了。
可是,因为我没有回去,第二天直接去了医院,那包手撕白菜最后的命运变成了被小区的清洁工人收到了垃圾桶中。
我想,这就叫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