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女巫和龙[西幻]》照千岩

265、热闹

　　加兰收回视线，看向黛西，小声问：“他是谁？”

　　“从王宫里出来的。”黛西说。

　　“你、你是说，他是……？”加兰一脸震惊。

　　盖尔听黛西说完后，看向餐桌边的人，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黛西，你说得没错，是他。”

　　加兰大概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这个时间，遇到这个似乎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脸色一变再变，最后说了句：“但是从他的外表，比如身高、发色、瞳色来看，他跟我一点也不像。”

　　“可能是玛丽嬷嬷骗了你。”黛西平静地说。

　　“不可能！”加兰发觉自己声音太大，捂了下嘴，又压低声音，“玛丽嬷嬷肯定不会骗我，再说，盖尔不也提到，龙族和人类王室的约定吗？如果我身份可疑，那你为什么为接到委托书，还陪了我十年？”

　　“哦……黛西，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加兰眯起眼睛看她，哼了一声，又说，“虽然我不在意这个身份，但事情的真相还是要弄清楚。”

　　黛西看他一眼，说：“但你们两个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除了都是人类。”

　　加兰听她这么说，又陷入怀疑，莫非、或许玛丽嬷嬷真的对他隐瞒了什么？

　　“在人类中，双生子长得不像的情况，还是挺常见的。”盖尔说了句。

　　“那一天，王后真的生了两个孩子吗？”加兰低声咕哝。虽然他之前就考虑过，他可能有个兄弟，但突然见到这么个人，还是让他有点不能接受。

　　而且玛丽嬷嬷从来没跟他提过这一点。

　　黛西见他低着头，一声不吭，手落在他肩膀上，看向盖尔，说：“王太后现在还活着吧。”

　　“嗯，她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呆在王宫，从尼利即位后，就更不怎么出来了。”盖尔回答。

　　“这样，加兰，等我们找到事情的真相，你去找王太后问问，就知道了。”黛西盯着他，说。

　　加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另一边，自助餐桌旁，一个身形肥胖的贵族，正眯着眼睛，享受杯中美酒，时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他察觉有人站在他身边，也慢慢喝了杯酒，说：“沃特为这次舞会准备的酒真不错，看来是花了大价钱，哈哈，也对，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嗯，这酒确实不错。”那人随口一说。

　　“那就多喝点，这么热闹美妙的晚上，就该畅饮一番，才算不辜负……”贵族男人忽然停下了。

　　他放下酒杯的手，有点颤抖，整个人慢慢转身，还扶正了额头上歪斜的面具，直到完全看清身边的人时，他身形一歪，差点摔到地上。

　　之所以没真的摔倒，是因为跟他说话的人拉住了他，但即便如此，被他扯动的桌布，还有器皿、食物落到地面的动静，还是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葛文先生，不必这么激动。”

　　“陛、陛下，真抱歉，请、请你原谅我的怠慢和失礼。”男人抖抖索索地从礼服胸前的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躬身行礼。

　　也正是因为这位葛文先生异常的举动，让人们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边的人身上。

　　在跟客人聊天的赖利夫妇，在认出来人后，立即相携赶到餐桌前，郑重弯腰，“陛下，没能及时发现并迎接你的到来，是我们的过错，请责罚。”

　　客人们惊惧之下，纷纷停下舞步，准备行礼时，尼利摆了摆手，“不用，你们继续跳舞，就当我是来凑热闹的吧。”

　　“本来就戴了面具，”他指了指额头，“你们一时间没认出来，也正常，不是什么需要怪罪的事。”

　　但众人还是向他低头致意，然后才继续跳舞。乐队因为离得远，一开始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等他们发觉不对劲，停下演奏时，看到人们又跳了起来，甚至还有位客人，对他们中断乐曲而不满，冲过来催促他们恢复演奏。

　　“你们最好再认真点，不要出错，”那位客人有点趾高气昂地说，“国王陛下来了，你们可别给他留下坏印象，影响他的心情。”

　　乐队的领队连连点头，对乐手们仔细吩咐了几句，情绪更加饱满高昂的音乐，顿时响彻整个大厅。

　　黛西听到尼利和赖利先生又闲聊了一会儿，就往他们这边走来。

　　察觉到他行动方向的加兰，握住了黛西的手腕，一眨不眨地看着来人，真的走到他们面前，停下了。

　　“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与你共舞一曲？”尼利上身微微前倾，伸出右手，摆出邀请的姿势，态度非常友善可亲。

　　三人再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暗地里关于他们的议论，已经不限于嘲讽、鄙夷，还多了些感叹、羡慕甚至妒忌。

　　“天啊，不会吧，那个乡巴佬要成为我们的王后了吗？”

　　“为什么陛下第一个先去邀请她？我们哪里比她差了……”

　　“别在这大惊小怪，自寻烦恼，她的脚受伤了，不可能跟陛下跳舞的……”

　　黛西听着那些窃窃私语，看向身边的加兰。他全身紧绷，抿着嘴角，握住她手腕的手也不自觉用力收紧，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陛下，感谢你的好意邀请。”黛西先开口，缓慢地站起身，加兰回过神来，和盖尔一左一右，扶住了她的胳膊。

　　“只是我在下车时扭伤了脚，不方便行动，更无法跳舞，所以，真是抱歉，要让你失望了。”黛西淡淡地解释。

　　“原来如此，”尼利微笑着说，“我还在想，为什么大家冷落了这样一位出色的姑娘，既然你受伤了，那就好好休息。”

　　尼利说完，对黛西轻轻点头，然后转身离去。黛西听到在场的其他年轻姑娘都松了口气，然后年轻的国王大概真的没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很快同另外的贵族小姐跳起舞来。

　　黛西重新坐下，而加兰还站在那里，一直死死地盯着尼利的背影。

　　“好了……”黛西刚说完，加兰就转头看她。

　　“黛西，我们到外面走走吧，赖利家的院子，或许比不上那些大庄园，但肯定也被精心打理过了。”加兰一脸强作微笑地说。

　　“出去透透气也好。”黛西再次站起身，正好告诉他们，之前在书房里发生的事。

　　盖尔先去跟仆人打听了下花园的位置，仆人过来引路，带着他们从侧门离开了大厅。

　　“我们就在附近走走，你回去招待其他客人吧。”黛西跟仆人说，仆人低头一礼，退回门后。

　　大概是因为中央区面积有限，整座宅邸的面积确实比不上那些占地广阔的庄园，但不妨碍园丁在各种造景和装饰上大费心思，展现出一种精致有序的美感。

　　黛西看着栩栩如生、高低错落的大理石雕像，是几个孩子在互相召唤，你追我赶地跑向远方。在靠近宅邸大门的角落里，还有座喷泉，在夜色中依然晶莹的水珠，翻着跟头，落进底下的水池里。

　　地面新生的绿草柔软而整齐，空气清新湿润，是春季特有的、让人身心舒适的夜晚。

　　“你在害怕吗。”黛西忽然说。

　　加兰抱着她胳膊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哪怕他们已经离开大厅，远离人群，哪怕他知道，她没有受伤。

　　“……害怕什么。”加兰的声音有些沉闷。

　　“害怕你的身份有问题，害怕以后和兄弟相处，害怕自己不被认可和接受。”黛西慢慢说着，“一个从小在森林长大的人，终于要回到自己的族群，并且即将面临这么多复杂的事，有畏惧不安的情绪也很正常。”

　　加兰把脑袋靠在她肩头，沉默片刻，才说：“我不怕这些。”

　　“刚才，他邀请你跳舞，我在想，如果他不在意你的伤势，命令你必须跳舞，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作为来自偏远南方城市的米连小姐，不能拒绝来自国王的邀请。”黛西斜睨他一眼，说。

　　“我最讨厌这种情况了。”加兰牢牢扣住她的手指，话里全是不满。

　　“考虑到我脚上有伤，那么被迫和他跳舞时，因为步伐不稳，踩他几脚，也是很正常的事。”黛西继续平静地说。

　　加兰愣了下，大笑出声，甚至惊飞了墙外路边在树上休息的鸟。

　　黛西感受着他因为大笑而微微发抖的身体，还有胡乱喷洒在她颈间的鼻息，又说：“小声点，除非你希望有人过来看到我们这样。”

　　“随便看，”加兰轻快地说，“越看越能明白，你和我感情很好很深，没有其他人干预的余地。”

　　“……脚伤也不装了？”黛西问。

　　“这点小事，有人来的话，你肯定能听到，也肯定会在被发现之前，装出跛脚的样子。”加兰笑着说，脑袋在她肩头上蹭了蹭。

　　两人没再说话，像是在享受这种亲密的沉默，直到他们走到宅邸后方。

　　那里竖着一架秋千，周围是由植物修剪成的动物造型，抬起前蹄的马，伏地行走的熊，左顾右盼的鹿……足以看出园丁的手艺高超，地上还散落着各种木制刀剑和盾牌，显然，这是赖利先生的儿子玩耍的地方。

　　加兰拉着黛西直奔秋千，他倚在秋千椅精心编制的靠背上，轻轻晃动，一脸惬意和怀念，“以前在希尔森林时，我也会把一些结实的藤蔓系在粗壮的树枝上，然后就这么荡来荡去……”

　　“嗯，”黛西说，“藤蔓确实结实，树枝也足够粗壮，就是有人忘了自己因为长大而变重。”

　　加兰又笑了起来，“意外，那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