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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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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2月14日,情人节,晚上10点。
31岁差3天的柏可树此刻非常不高兴。
他在公司做了快三年的总经理,终于在去年年底决定着手成立自己的广告公司,以公益性质的广告为主,为少数群体发声。
在彻底离职之前,集团要求他用一周时间和接任他的原业务部主管交接工作。
“业务上的事你都熟悉,管理上的事你直接找柏可芸就行……微信名片推给你了。”
那年杨渝生日,柏可芸临时让自己参加国际论坛的债,现在也该还了吧。
就这样,柏可树用一句话的时间“高效”地完成了最后的任务。
这意味着,他即将迎来自己工作后最长的假期——整整三个星期。
他早早就计划好了,要和“准老板”杨渝一起去澳大利亚旅游。
杨渝是去年12月辞的职。
她本来就喜欢花花草草,认识了柏母之后,两人又总是凑在一块儿讨论种植经验。时间久了,杨渝就萌生出自己开一家花店的念头来。
她去上了专业的花艺课,又认真规划了很久,才终于下了决心。
店的地址是柏可树给选的,离他的新公司很近;
店的名字是杨渝起的,叫“petrichor”,意思是“雨后的芬芳”;
店里的装修陈设是他俩一块儿琢磨的,最显眼的地方一定要摆上向日葵和海芋……
这是杨渝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自己坚定地想要追求的事。
于是从签合同到跑供应商再到装修,她都一直亲力亲为、忙东忙西,一个月下来人都瘦了不少。
现在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等两人度完假回来就可以进货开张了。
柏可树本以为她能趁着出发前这几天好好休息会儿,没想到她比之前更忙得不见踪影了。
每次一问她,准保是在童娜家的酒吧里帮忙。
童娜比杨渝早半年辞职。
强子的乐队参加了一个综艺节目,一炮而红,各种商演如雪花般飞来。
乐队红了,就不能在地下室凑合着排练,也不能和打游击似的演出了。
正赶上之前有过合作的酒吧老板转让,强子就把酒吧盘了过来。
于是童娜就成了酒吧老板娘,兼任乐队经纪人。
柏可树知道杨渝和童娜关系好,童娜辞职之后,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很多,现在她好不容易得了空,想去找她玩儿也正常。
可是也不用天天往酒吧跑吧?
跑也就算了,还一待就是一晚上;
待一晚上就也算了,还死活不让自己陪着。
柏可树好几次想问她到底在忙什么,可是杨渝这两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他就只顾着一边心疼一边给她热牛奶放洗澡水,什么也没心思问了。
可今天是情人节,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了。
柏可树看了眼客厅里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不行,今天一定要问清楚。
分针又走了九格,门才被打开。
“我回来啦。”门口传来杨渝的声音。
“欢迎回家。”柏可树快步迎了出去,“今天好晚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就是人多,童娜忙不过来了。”杨渝抱住他,把自己埋进他怀里,深深吸了口气,“好累啊。”
柏可树张了张嘴,那个问题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轻轻摩挲着杨渝的头发,柔声说道,“行李我都收拾好了,快去洗澡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你最好了。”杨渝把他抱得更紧,带着歉意抬头,“情人节快乐,最爱你了。”
“情人节快乐宝宝。我也最爱你。”柏可树吻住了她。
第二天的飞机上,柏可树看着刚一升空就沉沉睡去的杨渝,叹了口气。
他给她盖好毯子,又在额角亲了亲。
她不想说就算了吧。
十几个小时后,两个人降落在珀斯。
三个星期的假期,柏可树安排了很久。
他们会先在珀斯待三天,给柏可树过完生日之后再自驾往南。
西澳是自然和野性的天堂。
罗金厄姆的企鹅岛、巴瑟尔顿的海底小火车、玛格丽特河的葡萄酒和灯塔、彭博顿的红桉树林…
在奥尔伯观完鲸之后,他们会飞去东澳,享受另一面的澳洲。
2月17号零点即将到来的时候,杨渝正被柏可树摁在床上亲得很凶。
她提前定好了11点59分的闹钟,听见动静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身上的人推开。
“等、等一下。”她气还没喘匀,拿过柏可树的手表盯着上面的秒针。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二月,柏可树提出,自己以后每年的生日礼物都不变。
——生日当天,杨渝什么都要听自己的。
杨渝当时正在为给他准备什么生日礼物而发愁,听到这个要求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
之后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
柏可树把一年份的恶趣味全都攒在了这一天。
“今天只准叫我哥哥。”
“今天要亲我300下。”
“上次说的那个姿势,试试吧?”
……
秒钟跳过12的时候,杨渝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生日快乐,哥哥。”
“我爱你,才因此连带着爱这个世界。”
“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
柏可树笑得灿烂。
“谢谢你爱我。”
“会陪你一起看遍这世界的。”
他嘴上说着动听的情话,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含糊。
杨渝的呼吸又乱了。
“别……”
柏可树笑了,用气音在她耳边说道,
“乖,说好了今天什么都要听我的呀。”
杨渝醒来的时候,柏可树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昨天晚上杨渝昏睡过去前,还不忘叮嘱他早上起来要吃长寿面。
他在超市找了一圈,最后打算入乡随俗,用意大利面代替。
生日这天的早餐是一定要留给杨渝做的,不然她会生气。
柏可树刚把东西放到民宿的厨房,就听见杨渝哑着嗓子叫自己。
他连忙接了杯水走过去。
“几点了?”杨渝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声音还是懒洋洋的。
“快十一点了,现在起吗?”
“这么晚了?!”杨渝赶紧掀开被子,又一把盖了回去,红着脸说道,“你先给我找件衣服。”
十五分钟后,杨渝穿着柏可树的衬衣在厨房煮面。
她一边把鸡蛋在锅沿磕破打进面里,一边小声吐槽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寿星。
“珀斯这么热还带衬衣,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是啊。”耳力过人的寿星大大方方接受“赞美”。
杨渝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吃饭了。”
“宝贝,”柏可树笑了笑,耍起流氓来毫不手软,“你要再这么勾人地看着我,我就没法保证你能在面坨了之前吃到它了。”
杨渝脸上一热,不理他了。
出门去国王公园野餐。
珀斯的阳光总是很好,杨渝坐在草地上翻了两页书,便说困了。
柏可树于是让她枕在自己腿上,接过她手里的诗集,轻声念给她听。
“我只不过为了储存足够的爱
足够的温柔和狡猾
以防万一
醒来就遇见你*”
杨渝闭着眼,呼吸着周围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身上暖洋洋的。
她盘算着晚上的计划,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得欢实。
晚上八点多,两个人在山顶看完夜景,溜达着往外走。
“你知道吗?贾樟柯有部电影叫《山河故人》,就在这个公园取的珀斯夜景。”杨渝蹦蹦跳跳地去踩柏可树的影子。
“我没看过,”柏可树摇摇头,“不过夜景真的挺美的。”
杨渝知道他没看过,却还是说道,“是吗?电影里主人公在这里看完电影之后,就去了公园外面的一家酒吧。咱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好啊。”柏可树没做多想就同意了,“正好去吃点东西,饿坏了吧?”
“还行,下午野餐的时候不也吃了么。就是有点渴了。”
她继续走在柏可树前面半步,佯装低头踩他的影子,不敢让他牵自己的手,生怕手心的汗暴露自己筹划了一个月的秘密。
这是一家老派爵士酒吧,他们到的时候,里头正热闹。
柏可树看杨渝咕噜咕噜喝完一杯橙汁,暗想她是真的渴了。
两人吃了点东西,看着舞池里老老少少跟着音乐摆动身子。
杨渝看了眼时间,和吧台里的老板打了声招呼。
“Hi, I’d like a cup of Miami Beach.(嗨,我想要一杯迈阿密海滩)”
“Oh, of course(好的).”老板冲她眨了眨眼,“in a minute.(马上就来)”
说完,她又扭头冲柏可树说道,“我去趟洗手间哦!”
“好。”柏可树抬头看了看洗手间的引导标示,“要我陪你去吗?”
杨渝摇了摇头,“你就坐在这儿看包吧。”
她从高脚椅上下来,一步一步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在喧嚣的音乐声里,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萨克斯长达十分钟的solo演奏完,杨渝还没有回来。
柏可树有些坐不住了,正想回头让老板帮忙看一下东西,酒吧里的灯光一下子全暗了下来。
而不远处的舞台上,唯一一束明亮的追光下站着的人。
是原本应该是出现在洗手间的小笨蛋。
周围都很安静,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台上的杨渝。
柏可树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上一次遇到类似的情景时,不出五分钟,杨渝就在自己眼前晕倒了。
他刚要往台上走,胳膊被吧台里的老板拽住了。
“Trust her.(相信她)”
柏可树没时间和他解释,正想挣脱开他的手,就听到了台上传来的声音。
“Hello. (大家好)”
他闻声望去。
杨渝没有低头,正直直地望着自己。
她的脸上还是带着紧张的神色,却努力冲自己挤出了一个笑容。
柏可树没再往前走。
杨渝的声音有些颤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还是注视着他。
“Thanks Thomas for letting me stand here.(感谢托马斯让我站在这里)”
“This song is for my lovely lover. (这首歌献给我可爱的爱人)”
零星的口哨声响起。
“Happy birthday and I love you.(生日快乐,我爱你)”
似乎是有人接二连三地在喊“happy birthday”,但是柏可树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的眼里心里耳朵里都只有杨渝一个人。
他此时才后知后觉。
过去这段时间,杨渝白天晚上地泡在童娜的酒吧里是为了什么。
他的记忆和感官似乎在这一刻和杨渝相连,眼前不断浮现出她在舞台上练习的样子。
从刚开始傍晚时分三三两两的客人,一直到晚上十点最热闹的黄金场。
从支支吾吾满头大汗冲去洗手间吐,一直到鼓起勇气和台下观众互动。
柏可树就这么和杨渝对视。
她的声音切进前奏的那一拍上,
他的眼泪直直掉了下来。
是一首粤语歌。
柏可树听见她唱,
“每次你跌痛了使我心窝痛了
而爱是对我爱人信心不减少
连在梦里也笑”
台上的爵士乐手们跟了进来,杨渝看着他笑。
“每次吻你也乱了心跳”
“过去我哪会有明眸烁烁闪耀
全赖在你每次说爱我我自觉紧要**”
之后的每一句“it’’s just the way you make me feel”都成了全场大合唱。
杨渝笑得更甜了,唱完之后在全场的掌声里鞠了个躬,走下了台。
柏可树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在人群中央用力把她抱住了。
——她的背上全是汗。
“你怎么哭这么凶?”杨渝抬起头来笑着哄他。
柏可树没说话,重重吻了下去。
柏可树从来没哭得这么厉害过,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才缓过劲来。
两人和老板道过谢,从酒吧里出来,手牵着手往民宿走。
“你早就和老板说好了?”柏可树说话还是有些瓮声瓮气的。
“嗯,我之前查到这家店,就给他们发了邮件。没想到很顺利就得到了老板的准许。”杨渝卸下了心里的大石头,语气都轻快了很多。
“是不是去童娜的酒吧练了很久?”柏可树捏捏她的手。
“也还好,就一个月吧。”杨渝算了算。
“干嘛勉强自己做这个?心疼死我了。”
杨渝停下脚步,学着小班同学柏可树奶声奶气的声音。
“喜欢一个人当然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出来啊。”
柏可树愣了一会儿,又哭了。
“不勉强,不勉强的。”杨渝今天晚上都快被他哭怕了。
她抱着柏可树,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真的。”
“我刚才唱的时候才发现,这比练习的时候简单太多了。”
杨渝轻笑了两声。
“因为有你在的话。”
“眼里就只能看见你了。”
这一年。
杨渝生平第一次过上了炎热的冬天。
31岁的生日当天。
柏可树得到了来自爱人最珍贵的礼物。
抵达民宿前的最后一段路,柏可树一直牢牢牵着杨渝的手。
每走一步,他就把她的手拿到嘴边吻一下,轻声说一句我爱你。
手心的温度。
爱人的亲吻。
诚挚的誓言。
时光被路灯拉长,在夏天的晚风中铸成浓情的蜜糖。
* 夏宇 《冬眠》
** 莫文蔚 《the way you make me fe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