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处半梦半醒间》一方豆腐

9、第九回：2011.08.26修正

　　第九回：2011.08.26修正
　　（I）
　　懿来到勤政殿时，其他被宣召的人都已经到来。
　　皇帝在殿上来回踱步。
　　懿在殿前扫了一眼，只见除了殷、馨妃的父兄——国丈辛鸿和国舅辛励，还有武王景梁、贤王景仲，以及左右丞相萧树篱、尉清仪。
　　“儿臣参见父皇。”懿还未及行礼，皇上已到了懿的面前把将要跪下去的懿扶起身。
　　“莫要行礼了。”
　　“父皇宣儿臣过来，未知有何事？”朝中的几个重要的大臣都来了，一定是不得了的事情。父皇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难道是边境出了问题？！
　　如今国泰民安、亦无天灾虫害，除了边境外患，懿实在想不到其它能让父亲困扰的原因。
　　“懿，北面边境来报，近两个月来，边境地区少有降雨。勘族境况堪舆，经常出兵骚扰我国边境，至今已有上百老百姓受伤，粮草牲畜也被抢了不少。懿儿，你看我们该何如对策。”皇帝问及懿时，带了些许忧心，却未见软弱。皇帝虽然没有霸主的雄才伟略，也是一代明主。遇上这等事情，当然不至于马上就想到要割地纳贡以求一时安宁。
　　不和则战。是战还是和，皇帝倒想听听儿子的意见。毕竟，一旦开战，必定是双方百姓死伤不计，这不是皇帝愿意看见的结果。
　　“北勘与我朝以襄水为界，多年来都觊觎襄水下游几个渔业重镇。如今他们又遇上了旱情，难免会逼狗跳墙。”懿说道。
　　“皇兄，北堪一直都是我们的心腹大患，现在他们缺水，正好让我们出兵，一下子灭了这北方的蛮族。”
　　“殷，一旦出兵，必会有百姓死伤。”
　　“要平天下，自然会有人牺牲。”
　　“殷殿下说得不错。”右丞相尉清仪上前一步，说道：“皇上，如今北堪遇上旱情，粮食失收，实力自然大打折扣。我们剩此机会出兵北堪，实属天赐良机。”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一直没有开口的左丞相萧树篱终于说话。
　　“萧卿家有何高见？”
　　“北堪遇上天旱是事实，然而他们之所以失收，乃是不懂利用襄江灌溉之故。若果真两军交锋，战场必定在襄江附近。水源条件相仿，北堪又有近期抢去的粮草，我们一时半刻也不可能战胜。而且正如懿殿下所言，逼狗跳墙，北堪人本来就勇猛善战，若然拼死一战，胜负可是未知之数啊。”
　　“嗯，萧卿家所言极是。两位王爷可有其它说法？”
　　“臣弟赞同萧丞相的说法。这狗被赶急了也会反咬一口，更何况人。逼得太紧，恐怕适得其反。”景仲谨慎说道。
　　景仲与皇帝、景梁是同母所出的亲兄弟，兄弟之中排行第三。两个兄长一个处事心慈手软、一个又过分激进，景仲则是不温不火，在兄弟三人之中最沉着、最聪慧。
　　“照懿殿下与贤王的意思，我们应该与堪人讲和？”辛鸿忽然问道。
　　“北堪贪得无厌，若然讲和，他们定会狮子开口。”辛励见父亲已经开口，自然也在一旁附和。
　　“国丈的说法不无道理，但若要开战，调集兵力也需要时间。这样一拖，边境的情况便更加严重。难道除了战，就没有其他法子？”
　　“父皇，若然我们与北堪交换条件、缔结盟约，承诺我们会帮助他们度过旱灾，他们也不能再骚扰我们的边境，你说这法子可行么？”
　　“皇兄，如果北堪拿了我们的好处，然后毁约发兵，你又当如何？”
　　“所以才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就是出兵把北堪剿灭，一了百了。”
　　“好了，你们不要争了。”皇上按了按太阳穴，道：“大家都先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早朝再议。”说罢，便离开了勤政殿。

　　父亲刚走远，殷就开口道：“皇兄，你太妇人之仁了。”
　　“殷，得饶人处且饶人。”
　　懿未曾与殷再多争论。他与殷自小就一起，殷的性情他比谁都清楚。殷聪慧过人、有勇有谋，就是恃才傲物，听不得别人劝。懿走出勤政殿，正是打道回去，就听得后面两个声音叫住了自己。
　　“梁皇叔、仲皇叔。”懿苦笑：就知道会这样。
　　“懿儿，许久未见了，怎么见了皇叔也不打个招呼。是不是赶着回去会佳人哪？”武王说着，一把搂住了侄儿。
　　看来皇上为他选了皇子妃的事已经传到两位叔叔的耳边。
　　“两位皇叔见谅，侄儿是有点头晕，想要早点回去休息罢了。”懿心中暗叫不妙。两位叔叔多年来一直盼望他早日成家，如果他们真的说起千夜的事，一定会没完没了的。
　　“头晕？正好，让皇叔送你回去，顺道见见侄媳妇。”景梁说罢，上前挽住懿的手臂就要过去。
　　“皇兄，人家小两口才刚相识，你怎就这么不通气。”景仲拨开兄长的手，笑道：“试想你当初刚成婚之时，还也不是整天陪在嫂子身边？以后日子长着，你就怕见不着？！懿儿，不要理会你梁皇叔，赶紧回去，莫要佳人久候。”
　　“多谢皇叔体谅，侄儿先回去了。”
　　懿逃命似的加紧了脚步，但求快快离开那两位整天想着抱侄孙的皇叔。

　　（II）
　　殷与外公、舅舅离开了勤政殿，转道无央宫。见父亲兄长与儿子一道回来，馨妃心知定是朝中出了大事。
　　“爹，发生什么事了？”众人一落座，馨妃便问。
　　“边境出的问题。”
　　“又是北堪那边？”先祖定的规矩：后宫不能干政。但是以馨妃的身份，要知道朝中发生什么事是最简单不过的。
　　“除了他们还有谁。”
　　“那皇上怎么说？是战，还是和？”
　　“还没有定案。都是那个病秧子，还有萧老头，说什么打仗害了老百姓。自古帝皇平天下，有哪个能不流一滴血的？皇上说了，明天早朝再议。”
　　“爹、哥哥，这次，你们一定要争取出兵，而且要举荐殷儿带兵。”
　　“怎么说？”
　　“这次让殷儿建立军功千载难逢的机会；二来，这一战以后，殷儿的手中也有兵权了。”
　　“你的意思是……”
　　“对，我要把皇后留下的懿手中的兵权也拿过来！皇儿，你知道要怎么做了吗？”
　　“母妃放心，儿臣心中已有一计。”当夜，殷遣人给千夜带了口信：二更时分，御花园湖心亭。

　　“殷殿下，约在这个时候见面，可有什么吩咐？”没有让小张跟过来，她只身到了湖心亭。
　　傍晚时分，殷使了个小太监过来传话，相约千夜在入黑的时候到御花园湖心亭相见。千夜穿了一袭深色衣裙，外面还披了件薄披肩。
　　月色暗淡，星光点点。湖水平静如镜，深蓝似墨的湖面倒映天上星光，胜似天河仙境。殷负手而立，眼中隐约流出似有若无的情意，若不是千夜态度淡然，还真有几分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意境。
　　“公主好爽快。”殷故意加重了前两字的语气，仿佛在提醒千夜，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今天父皇宣了皇兄，公主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
　　“北堪来犯，我主战、皇兄主和。”
　　“你要我劝懿放弃与北堪讲和？”
　　“不。不管公主怎么做，我要的结果是出兵。”殷直勾勾地看着千夜，嘴角扬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
　　“我入宫后的这些天来，与你皇兄才见过几面，你以为我有这样的能力去左右他的想法？”千夜双手交叉抱在前面：你这家伙不是在储宸宫放了许多无间道吗？难道就没人告诉你我跟你哥不熟！
　　“这你可以放心，我相信你在皇兄心中的分量比你想象的要重。”
　　那天懿带着千夜见太后，殷一直在一旁观察着。虽然懿的态度不紧不慢，可他跟懿从小一起长大，懿的眼里荡漾着的一样，他不会看不出来。
　　“好吧，既然你这么希望我只能尽力了。”尽个鬼力，难道直接跑过去跟懿说：喂，你答应出兵吧，这样？“真的只要出兵，就够了？”
　　“对，只要出兵。”
　　“好，我答应你。我会让懿在明天早朝时，亲口向皇上提出出兵北堪。”千夜转身敛起笑意，挺直了腰板往回走，头也没回。
　　殷目送千夜有节律的步伐，神情不经意变得温和起来——好一个强悍的女子。初见时只觉得她是装模作样故意在人前逞强，其内里与寻常女子也尽相同。然而这夜再见，千夜不但是自信依旧，还多了一份傲气。殷不禁想：好高傲的女子，若然把这份傲气给折了，不知道这个女子会变成怎样。
　　殷忽然起了兴致。
　　夜更深，云也更深。月光沉浸在浓厚的夜幕当中，黑色的湖面再也困不住天上的星星。夜幕黑压压地笼罩着大地。湖心亭中，只剩下殷一人负手挺立，傲然浅笑仰望漆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