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处半梦半醒间》一方豆腐

10、第十回：2011.08.26修正

　　第十回：2011.08.26修正
　　（I）
　　回到储宸宫，一如千夜所料，懿的宫中灯火通明，懿的身影在豆大的烛光下晃动，如梦似幻。千夜来到门前，宫人正要通报，却被千夜打住了。
　　“懿。”千夜放轻步子，来到懿的身后。
　　“你回来了？”懿转过身来，见是千夜来了，只是笑笑，也没觉多少惊讶，也许是料到千夜这夜定会过来。
　　“嗯。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申公公呢？”千夜惊讶了，夜里不见申公公在懿的身边，也是第一次。
　　“我让他先下去了。来，这边坐。”懿又把窗户再推开了一点，便转身回去拉着千夜坐到桌子旁边，给千夜满了一杯热茶。
　　“谢谢。懿，你是知道我会出去，才让申公公回去的吧。”
　　“嗯。今天的事情，殷是不是已经跟你说了？”
　　果然，懿已经知道她出去与殷见面。
　　“知道一点，可是细节殷都没有说。”千夜心里道：那家伙只说要出兵，说什么干旱是好机会，要一举歼灭北堪的势力。还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堆，说得打仗比吃饭还要简单。
　　“千夜，你知道吗？北堪的百姓也不容易。”
　　“怎么说？”怎么个不容易法？我在等你说呀。
　　“殷大概没有告诉你，今年北堪遇到旱情，他们的粮食失收，许多人饿死了。”
　　千夜沉默，没有做声。
　　“果然没有吧。”懿讪讪一笑，又道：“北堪一直对我们的边境虎视眈眈，这下又遇上了粮食失收，不少人在旱灾中丢了命。为了生存，于是他们便时常派人到边境抢掠。”懿喝了一口茶，把北堪的情况一五一十与千夜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所以你们便要做决定，看要战要和？”
　　“不错。战，苦的是百姓；和，又怕北堪贪得无厌。千夜，换了是你，你会怎样？”
　　“懿，后宫干预政事不妥哦”千夜忽然把声音压得很小很小，继续道：“你知道我一定会鼓动你出兵北勘的，不是吗？”
　　懿先是一笑，才道：“你不是我的后宫。千夜，我知道你是聪明的女孩，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样吗？”明明知道我见过殷，还想要听我的意见？千夜的眼光飘出窗外，用正常的说话声音继续道：“这件事，不能战，也不能和。”
　　“不战不和？”懿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作法。
　　“就是不战不和。不战，是因为我们战不起。从边境的损失来看，受到骚扰的地方必定是边境重镇，就算不是，起码也是自给自足。一旦战事起，我们的损失会更大；不和，也就是殷说的，对方会狮子开口。其实，这事说来也不复杂。”千夜收回视线：“软硬兼施。既要让他们见到我们的实力，又要让他们感觉到我们的善意。北堪收不到粮食，但是他们还有牲口、有他们的特产。只要能给他们一个地方，让他们能拿东西来与我们交换他们需要的，不就可以了么？所谓刀切豆腐两面光，我们尊重他们，他们不会不要这个面子。”
　　千夜一路说来，懿都是用心听用心想，没说一句说话。
　　千夜每说一句，他心中就闪过一个主意。千夜的话音刚落，懿心中也就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他注视着千夜，由衷佩服眼前这个女子。聪明的女子很多，就像萧铭玥，她也是才思敏捷心细如尘。可懿知道，像千夜这样的见识，他只认识她一个。
　　“你这样帮我，不怕殷会找你麻烦？”
　　“我也是在帮他。”千夜只对上懿的双眼，无畏无惧。“天色很晚了，我先回去，不打扰你休息。”宫中布满了馨妃跟殷的线眼这个事情连千夜都知道，懿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说不知道也不会有人相信。那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懿，究竟你在想什么……
　　“我送你。”
　　“不用了，你休息吧。”说罢，千夜起身离去。
　　懿想要伸手拉住千夜，可双手却像灌了铅栓了铁似的一般沉重。千夜没有回头，看不见懿恋恋不舍的目光。然而千夜似乎能感觉到，身后默然不语的人正是目光灼灼，目送自己一步一步离开他。
　　心情有点沉重，似乎就是那种所谓的失落感。

　　（II）
　　朝堂之上，皇帝心中的忧虑全在脸上沉淀。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说话，朝堂上静得仿佛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北堪的事，众卿家可有良策。”皇帝起身离开了龙座，走到朝堂中央。看了看懿，又看了看殷。
　　殷自负一笑，上前一步，道：“回皇上，儿臣有个提议。”
　　“说出来听听。”
　　“北堪时值天旱，实力大减，我们应乘此机会出兵北堪。到时大军压境，不愁北堪不降。待北堪投降，再以粮食诱之归属，让北堪从此归附朝廷。”
　　“照你的意思，朕还是得出兵。”
　　“皇上，北堪一直以来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不得不除。”殷说得自信满满。
　　“懿呢？你可有其他想法没有？”
　　“回皇上，儿臣确实有想法。”
　　“说出来让大家参详一下。”
　　“是，皇上。众所周知，北堪的旱情让他们本就不很好的情况变更差。过去北堪是为了土地侵略我国，那时候我们把国界后移到襄水，总算让他们平静下来。现在他们是为了温饱才不得不偷袭我们的边境。可想而知，北堪是把命都豁出去了。要知道边境的守军皆是我国精锐，但面对北堪拼上性命的袭击，就算把北堪赶回去，也免不了伤亡。所以，我们不能战。但北堪的情况，若是单纯议和，正如皇弟昨日所言，对方会狮子开口，狠狠敲诈。所以，我们不能和。”
　　“不能战又不能和？”
　　“皇上，北堪虽有农产，但不少部落还是以放牧为主，其出产的毛皮皮革、蓑衣草帽、羊毛毯子……虽都是些微不足道之物，但也是老百姓所常用之物。假若我们能开放关卡，与北堪确立贸易往来、互通有无。一来可解决北堪的粮食问题，二来，一旦有了贸易往来，便能加强两国的交往，消除两族人之间的芥蒂，自然也可免却许多无谓之争。”
　　“长殿下说得有理，但这样的事情，具体又该如何操作？”辛鸿偷瞄了殷一眼，道。
　　“皇上，儿臣有一法，只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说。”
　　“我们先增派精兵加强边境各个镇的防守，打击北勘的抢掠；再派人与北堪首领商议开通贸易之事。据儿臣所知，襄江河面最窄处，乃在边境一个名为愈镇的地方。我们可以与北堪首领提出，由朝廷与北堪一同在愈镇河段修筑一道连通两国的桥梁，兴建桥梁的所有物资均由我国承担、北堪只须派人参与修建便可。修桥期间，我国无条件提供北堪旱区的粮食物资，也算是解决了北堪的燃眉之急，北堪有了粮食，自然就不会再来骚扰。”
　　懿话刚落，便听见景梁称赞道：“好，真好！这样向北堪施以援手，要给多少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修桥又可拖住北堪的青壮。”
　　“不错，”景仲摸摸胡子，点头称道：“过来做买卖的北堪人看见我们驻扎边境的军队，就能让他们知道，与我们硬碰的话，他们占不了一点好处。”
　　“懿儿，想不到一夜之间，你竟能想出如此妙法，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很好。”
　　“谢皇上夸奖。”
　　“武王，朕命你全权处理与北堪通商之事。细节的事情，你与懿商量了便可作决定。”
　　“臣领旨。”
　　两人跪下接了圣旨，皇上与站在龙座旁的喜公公使了个眼色，喜公公高声喊了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堂上一众大臣三呼“万岁”，也就都退了下去。

　　（III）
　　“可恶！”殷回到寝宫里，一掌拍在桌子上，云石桌面似乎也要裂开似的。
　　“殿下，怎么这么生气？”一身穿粉色华贵衣裳的年轻女子款款而至，身后跟着两个宫女，年纪都与绘贞相仿。华服女子约莫二十上下，面容秀丽，神态温婉柔弱，梳着妇人的发式，走起路来摇风摆柳之姿，头上一副金步摇，一步一声清脆。
　　“你知道什么。”殷瞥了女子一眼，心情更是不爽。
　　“殿下若是心烦，何不道与臣妾，让臣妾与殿下分忧？”这翩翩佳人，便是殷的正室妃子、已故的三朝元老寂丞相的孙女，寂彤。
　　“分忧？就凭你？！”殷在嘴角扬起一抹不屑。明明就是个毫无见识的女人，凭什么说与我分忧。说什么忠良之后，不过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知书达礼？那些东西在重要关头从来没有起过任何作用。
　　换了是千夜的话，千夜的话……为什么要想起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想起她！
　　不错，就是因为这个风千夜！她竟然倒向了皇兄的一边，难道她就忘记了她与他之间的交易了吗？！本想自己掌握了她的秘密，就能控制她的行动。然而今天的事……难道她已经背叛了自己了？还是说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掉入自己的计划？
　　昨天晚上与她见面，把北堪的事情告诉她，她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自己。他会想到用粮食作引诱，也是因为内应回报她那个不战不和的想法。可是，今天早朝上，懿说的虽然也是不战不和，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殿下，臣妾只是……”
　　“不要说了。动不动就哭，我看见就心烦，出去！”
　　“臣……妾……告退。”寂彤捻起袖口，擦着泪水哭着往外走。
　　殷背向门，看也不看寂彤，由着她走出去。“可恶！”又是重重的一拍，桌上精致的白玉茶具微微跳起。可恶的风千夜，这笔帐，一定得跟你好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