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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回:2011.08.27修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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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2011.08.27修正
(I)
随着这天气渐渐和暖,北堪的事情进展得相当顺利。
有了千夜提出的概念,大炀的工匠最终决定采用千夜的建议,用吊桥连通襄水两岸。
最初的时候,伽罗是十分不愿意这个决定。就北堪而已,他们从来没有过修建吊桥的经验,再说,伽罗看了吊桥的设计图,第一反应便是这个桥十分不稳固,而且,要是往后他们要借助这座桥来做军事上的用途,按照图上所示,是不能够让战马列队而过的。
这样的话,这座桥于他们来说,等于没有提供战争的先机。
然而,老天爷仿佛想要与伽罗开一个巨大的玩笑。
正在伽罗想方设法回绝通商吊桥的时候,襄水上游流经大炀国境的一段支流,因为上流的冰块融化比下游快,下游的河道被冰块堵死,上游的水流在进入下游的时候,水流忽然变得急促,把该支流的几座桥梁给冲毁了。
而按照懿对吊桥的解释,便正如书面之上所写的,可减低被冰融水冲毁的机会——自然,这种修辞,也只有千夜能写的出来。
根据大炀与北堪原先的协议,这次修桥的工人理应全是北堪的人,然而,当真到了施工之时,大炀却还是派了与北堪工人相同数量的人来帮忙。
伽罗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明明就不肯派人,现在却忽然增派人手来帮忙,大炀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伽罗召了北堪国主派来的两个将军,就这个事情商量了一整夜。
“王爷,这定是大炀牵制我们北堪的一个手段。”当中一个较老者先回应。这老者虽已白发苍苍,而然他站立在堂中,腰身却是如此笔直有力。说话的时候,瘦削的手指轻轻顺抚雪白的长须,半眯的眼睛里闪着皎洁的精光。这老者,便是北堪当今国主和伽罗的恩师,拓疆大将军固沙。
“哦?老师有何独到见解?”
“大炀力强盛,自当朝皇帝登基以来,一直奉行仁德治国之道。多年来,虽然税收一减再减,大炀的国库却一天比一天充裕。据往返的商人说,现在,大炀内,治安良好,人们夜不闭户,足可见大炀富裕。如今他们要与我们修一道桥作通商之用,就算是要负责全部材料以及所有工人的伙食住宿,与大炀来说,恐怕也不过是个小意思。他们一开始就要我们出人,为的是要牵制我们的兵力,如今他们派人来帮忙,目的,应该是要在我们面前显示他们大炀的实力,一来让我们知道他们是有和平的诚意,二来,是要告诉我们,他们的强大,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老师说得有理。可要是这样,他们为何一开始要坚持不给我们派人手?”
“哈哈,这就是高明之处。白纸黑字写了就非派人不可了,现在没有写却派了人,不更能显得他们大度?”
“原来如此。”伽罗仔细思量了一阵,还是觉得别有蹊跷。回过头去,与另一个将军说道:“陆将军,您可有其他想法?”
人称北堪最勇猛的武将陆非应,听见伽罗的提问,便道:“回王爷,这事,老臣总是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要知道北堪的皇长子可不像外表看的那么柔弱。”之前陆非应与固沙初到襄水镇驿馆,景懿下令设宴款待。宴会之上,陆非应曾与懿有过一段对话。想他陆非应阅人无数,可言谈之间,他非但没有摸清懿的底蕴,就连他向懿刺探的问题,都被他巧妙地一一绕了过去。陆非应总觉得,这个外表羸弱的人,并不是外表看到的那般简单。
然而,陆非应不晓得,想懿是相当坦白率真的人,很少睁眼说瞎话,就算会,也是别人教的。
宴会的那天晚上,坐在懿身边的,自然是他的妃子千夜。对着别人撒谎这种事情,千夜从来都会自告奋勇为他扛下来。
“他能提出这样的建议来,一定不是那么简单。”陆非应说道。“他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能够看得出来,他早就知道我在刺探他的底势而故意绕开我的话。”
“那天的事,我也看得清楚。”伽罗接着说道:“可是之前我与景懿单独谈过,那时候他谈话的语气态度,与宴会当日大相径庭。我相信,这个景懿不是陆将军所想的人。我担心的,是他的那个妃子。”
“王爷的话,老臣不敢苟同。”固沙轻蔑地瞟了外面一眼,说道:“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王爷的担心似乎多余了。”
“老师有所不知……”伽罗缓了缓起,微微动了动身子,端正坐好,便把之前探子在大炀内探到的情况大略说了遍。越是往后,固沙便渐渐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态。
“王爷,你把这女子说得太神了。不过是大炀的附属国的一个公主,再聪明能干,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罢了。”
“本王开始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本王便派人到南源国去……老师,真正的南源国公主是个双腿残疾的人,现在的这个女子,根本就不是南源国公的女儿。”
“什么!?”固沙惊道:“不可能。来历不明的女子,怎么可能成为皇室的媳妇,而且还是皇长子的正室,这绝对不可能!”
“老师,这就是本王所忧虑的。”
(II)
果然,这次大炀忽然改变主意,派人来支援修桥,内里另有文章。而且,伽罗所想亦然,向景懿提出要派人来的,正是千夜。
这天,趁着天气好转,千夜便与懿来到院子外面走走。
驿馆的人对千夜的习惯很好奇,她似乎总是喜欢有事无事就到院子里面去。有时候,尽管是北风呼啸,她都会独自站在院子中间,抬头看着天空,一声不响地想着事情。
千夜挽着懿的手臂,来到院子中间站了没多久,便听见下人通报,二皇子殷到访。
“哥哥、千夜,怎么不坐亭子里边去?”殷来到两人身边,笑问道。
“亭子靠着假山,上边有个顶也能藏人,怎么能比这个位置,四周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怕有人躲在地底下面偷听。”千夜不顾身世,就地坐了下去。
见她这样,其余两人也不好老是低着头说话,只好跟着她坐到地上。
“什么时候都那么小心去提防着,不觉得很累吗?”殷调整了一下坐姿,一手撑着身体,低声说道。
“要是我们在说笑就没有这个必要,可这是关系国家安全的事情,不到我们不防。之前送去给伽罗看的图样不过是桥的外观样子,我们要动手脚,就必须在施工建设的时候。如果施工的全是北堪的人,那么多人,我们总不能保证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我们的意图。”
“派人也不能保证呀。”懿说道:“工人之间总会有互动,会说漏嘴什么的,总会有吧。”
“所以我们更要派人来,而且要派一些不会说漏嘴的。”
“有这样的人?”
“有。”
“谁?”
“之前北堪过来抢掠,不是有许多受害的百姓吗?你以为,这些人会不会对北堪没有丝毫的怨言?你觉得,这些人会否愿意跟北堪的人交往?”
“可是……”
“之前,我听说有好些人极力反对与北堪议和么?现在和约已经定了下来,那我们就可以以‘妨害国家安全’的罪名把反对议和的人都抓去修桥,这样,就不怕他们之间的交流过甚。”
“不行!”千夜语毕,懿便重重否决。“我们怎么可以让无辜的百姓去修桥?!”
“难道北堪的百姓就不是无辜的百姓?”千夜微微挑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弧虚假的笑意:“懿,其实你也是只站在大炀的角度来想事情嘛。”
被千夜这么一说,懿还真是无话可说。
千夜说的是事实。当初他提出要以修桥来制约北堪的人力的时候,他确实没有想过北堪百姓的立场。他只想只要牵制住北堪的人力资源,他们就没有可以挑战的战力。只要修桥的时候,给予北堪的人足够的粮食物资,他们自然就会乖乖地把桥修好。等两国正式通商,北堪人们的生活得到提高改善,往后就自然不会有战乱。
这就是懿的想法。
可是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自私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修桥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把这样的事情,全丢给了那个生活比大炀贫穷、技术比大炀落后的国家。
“其实,只要我们私下答应那些去修桥的人,就说他们修桥期间,朝廷负责照顾他们的家人。而且,他们每个月都可以回去给家人相聚,节日也可以回家,他们应该就不会有什么怨言。”千夜拍了拍懿的肩膀,又道:“懿,事情都是不可能完美的。”
“你早就想好了这一步?”殷沉静了许久,才朝着千夜发话。
“才刚想到的,你相信吗?殷,说实话,比起懿的做法,我更赞成趁着旱灾发兵灭了北堪,一了百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支持哥哥的意见。”
“虽然我没有经历过战争,可是爷爷却是从战争中走过来的。他常说战争太残酷,失败的人顶多就是丢了性命,可胜利的人,随时会失去良知。虽然我不能体会,可是只要是爷爷说的,我都相信。”
“所以你就给哥哥提醒,让他想到通商的主意?”
“我何尝不是在提醒你,是你太笨想不到而已。”
殷已经知道,在千夜入宫当晚,懿已经知道他们的事情,可是他一直没有拆穿。殷也曾想过,懿没有把千夜假冒公主的事说出来,背后一定有其他阴谋。
然而经历了这些,殷渐渐明白,当初形影不离的两人,先离开的人是自己。他离开了曾经与哥哥一起走的路,而且越走越远。
到他醒悟的时候,哥哥却已经受到了难以补救的伤害。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尽管离开哥哥的身边,他所向往的,还是那个始终朝自己微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