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处半梦半醒间》一方豆腐

31、第三十一回：2011.08.27修正

　　第三十一回：2011.08.27修正
　　（I）
　　入冬已有好些日子，靖都城一天里面有大半时候都是大雪纷飞。城里面的街道上却没有很厚的积雪，这自然是朝廷安排人手每天清理的结果。
　　靖都冬季的夜晚相当寒冷，夜市也人烟稀少。
　　雨花楼的老板娘琴姨在走廊里面站了一阵，漫天飞雪，被人间灿烂的灯火映得五光十色，遮盖了原本灰暗的天空。
　　“洪伯，今晚也许人不会多，跟姑娘们说我们今天晚上休息吧。”
　　“老朽现在就去。”洪伯笑着退了下去，看来，今天的休息是洪伯也期待已久的。
　　这天的从中午一直下到傍晚，也不见收势，他早就想今天晚上大概会休店。每年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两天像这样休息。可今年入冬到现在，还没有休息过。洪伯看今天的大雪，想来也应该是今天了。
　　雨花楼外的彩灯一如既往，可大门却紧紧关闭。
　　书沁换下一身华丽衣裳，穿上平时的保暖的衣服。小丫头给书沁准备了热茶和小点就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却走了进来。
　　“怎么了？”书沁轻轻问道。
　　“书沁姐，那个周公子又来了。”小丫头说着，有点为难。
　　“请他进来吧。”
　　“可是……”今天我们休息。
　　“没事，就请他进来吧。”书沁笑着放下手中书本，轻笑道。这个周青玉，过两天就要考恩科了，居然还有心情来这里。

　　小丫头领了周青玉进来，书沁便让她自个儿去休息。毕竟是她自己要接的客人，总不能要这小丫头陪她一夜。
　　“书沁。”周青玉轻轻开口，心情不见紧张，却有些许的忧虑。
　　“恩科将至，周公子不在家里读书却跑我这里来，不合情理哟。”
　　“书沁，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哦？”
　　“你说只要我用心读书，将来有了成就，千夜就会回到我身边来的。”
　　“嗯，我记得。”当然记得，这是我拿来敷衍你的话——书沁心想：我怎么可能忘记。可是我也清楚记得，当初我跟你说的是‘只要你改过千夜就会回来这里’，我可没有说什么‘回到你身边’。
　　“你说要是这次我高中，千夜会不会回来？”
　　“这要你高中了才知道。”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高中了千夜才能在榜上看见你的名字，不是吗？”
　　“嗯……可是，为什么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我感觉，就算这次我高中、就算中了状元，千夜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
　　“只要你尽力了，千夜会知道的。”——当然不会回到你身边，她可从来没在你身边待过。
　　“大概吧……书沁，今天晚上我能在你这里过夜吗？”周青玉站在窗边，看着千夜之前住过的房子。从琴姨手上租下那个小院子，每天使人到那里打扫，就是希望有一天，千夜回来了，就马上有个落脚的地方。
　　“当然可以，你还是睡那边的椅子么？我叫人给你打点一下被铺。”

　　（II）
　　襄水镇好不容易才有几天晴天，却又回到了寒冷之中。
　　比起靖都，这里的大雪更大、下的时间更长，几乎是没完没了的不曾停过。殷派了驻守的军队到外面去帮助百姓清理积雪，他自己居然也亲自动手拿起了铁铲。
　　看见殷这么积极，懿竟然也说要去帮忙，结果被千夜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乖乖地待在房间里面。
　　房间里面放了好几个取暖用的火盘，可还是没能暖和起来。不是因为火不够旺，而是懿把窗户都打开了。
　　过去的冬天，懿都是在皇宫里面。那个时候，漫天纷飞的大雪下到了皇宫里面，一片一片落到地上、积累、融化，在懿看来都是悲哀的。
　　雪是自由的，可是，他们却落到的宫墙的这一边。没有活泼的孩子在它们上面追逐，也没有顽皮的小孩把它们弄成雪球回想投掷。
　　雪落到了他的面前，最终只能融化、没在泥土里面。
　　可是现在不一样。天地都是那么的广阔，雪可以飞、飞到任何一个它们愿意的地方。它们的舞蹈是那么的凌乱无序，却是最自由的。
　　懿向往着这样的自由。
　　就算仅仅透过窗户看着，他也觉得自己的心已经随着雪花在飞舞。
　　看着外面的雪景，懿不经意的路出了笑意。看着他傻傻的微笑，千夜有点愣了。
　　与懿相处了这么久，他没有一刻不在笑。他的笑容，似乎已经是他唯一的表情。他不管是开心还是烦恼，嘴角也总是微微上扬的。
　　有时候，千夜真觉得懿是不是患了微笑型的面瘫。
　　她很少会看见懿露出这种毫无防备的笑容。就像一个沉醉在糖果屋的梦境里面的孩子，在没有发现糖果屋的陷阱之前，就会露出同样的微笑。
　　现在懿脸上的笑，不为谁而展露，他只是心情舒坦而出现的自然的反应。他静静地看着外面，千夜能看得出，他正在向往着外面的什么。她什么觉得，如果这时候懿有一双翅膀，他会想也不想就往外面飞出去。
　　千夜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来到懿的身边，站了一会，想这要不要一脚踹碎他的糖果屋。
　　“懿，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在那碗姜汤就快没有热气升起来的时候，千夜往糖果屋踹了一脚。
　　“哦？嗯，千夜你来了？”懿回过头来，脸上还是刚才的笑意，看来，他还没有完全把自己从糖果里面抽离出来。
　　“来很久了，就是没有人发现我于是才站到这个时候。”
　　“对不起，是我没有留心。”懿笑着喝下那碗已经微凉的姜汤，放凉了的姜汤明显没有了辛辣的味道，在微凉的汤水里面尝到的，是刚好能清醒思绪的味道和温度。
　　“对不起，都放凉了。”
　　“可是我看你喝得很开心呀。”千夜接过懿的空碗，挨近嘴边把最后剩下的两滴喝光。“冻姜汤的味道不错，过两天给你做个冰镇的。”
　　“我很期待。”
　　期待你个头啦——千夜笑了笑，便在懿的身边坐下，没说什么。挪了挪身子往懿的怀里贴近了点，千夜一头挨在懿的胸膛前，软软说道：“懿，这里的事情都结了，我们也应该要回去了吧。”
　　“嗯，前两天殷也跟我提过，说这边的事情，他已经可以放手下去了。只要等大雪停了，我们就可以启程回靖都。”
　　“我有点想念宫里面的大家了。”
　　“你说申公公？”
　　“是呀，就是那个烦死人的申公公，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烦死人了。”
　　“对，你说得不错。”懿噗嗤地开怀大笑。“申公公就是那个样子，我从小认识他他就是这样了。”
　　“要是能快点回去就好了。”千夜喃喃道。
　　要回去，是时候该要回去的了。
　　在伽罗跟着过来的第二天，她就马上让小张秘密回到靖都，随时留意靖都的情况。
　　殷这边是不用担心的。他这个人，虽然很聪明又有野心可只要一牵扯到亲情什么的深层感情，就会忽然变得很单纯。只要他一直待在懿的身边、旁边又没有馨妃那个女人指手画脚，殷很快就会知道懿的存在并不是他的阻碍。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靖都的馨妃一家。
　　所以千夜让小张偷偷回去，先跟宫外的元起取得联系。
　　不管是宫中禁军还是朝廷的正规军，馨妃都了如指掌。而且她的背后还有辛家军在。她老爹纵横战场这么多年，就算是老了也不能轻视。
　　朝廷现在的兵权分布千夜还不是很清楚，两位皇叔手上的兵马有多少战斗力她也没有见识过。
　　馨妃一心要铲除懿这个障碍，她就偏要保住懿，而且，她还要从馨妃手上抢走殷。她要让馨妃知道，利用她来做杀人工具，是要付出代价的。
　　无独有偶，这个时候，身在靖都的馨妃正暗中调动人马，准备为大炀改朝换代。

　　（III）
　　因为恩科将至，景梁常到贤王府来找景仲。然而，两人商量的事情，却与恩科无关。
　　馨妃的事情不论做得多严密，还是会透露一点儿风声。皇帝故意装着不知道，整天与大臣们商量寿宴的事，暗地里却让景仲和景梁时刻注意这辛鸿的一举一动。
　　辛鸿手上的兵马是过去大炀立国之时，辛家的先祖辅助太祖皇帝建功立业时所招，太祖皇帝曾下诏，这支辛家军是辛家的私人兵马，朝廷不能收编。
　　所以下来的几代皇帝，虽都有收编的意思，却依旧没有成事。
　　到了先皇一朝，那时候当今皇帝刚刚被立为太子，先皇曾与皇帝兄弟几人说过，辛家的兵马，经过这些年来的发展，已经壮大到了可以与朝廷的军队抗衡的地步。要是到皇帝登基为帝，掌政之年不能收编辛家的军队，以后，大炀必然会变成辛家的天下。
　　父亲的说话，皇帝兄弟从来都牢记在心中。所以当皇后去世，众大臣举荐辛鸿的女儿入宫，皇帝才会毫不犹豫就答应。
　　本以为与辛家成了亲家，就可以缓一段时日，可皇帝没想到，辛鸿的儿女，竟比辛鸿更有野心。
　　她是如何教导殷的，皇帝看在眼里却不多言。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到了最后必须牺牲，一个儿子换整个江山，值得。
　　可之前见到殷的奏折，皇帝终于放下心来。
　　殷最后还是回到懿的这边来，那天千夜答应他的事，果然做到了。
　　这正是所有人都疑惑那天千夜究竟与皇帝说了什么，皇帝居然答应了让她与懿一同前往北堪。
　　其实，那天千夜并没有说什么。
　　她只是把殷的计划说了出来，并且求皇帝救她一命。说是哀求，但千夜却胸有成竹地向皇帝保证，一定会让他的两个儿子回到过去那种关系。
　　皇帝半信半疑，毕竟是馨妃的人，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双重间谍、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
　　那时候，千夜见皇帝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只要壮着胆子赌一把。
　　“Try my best。”千夜与皇帝，说了这么一句话。
　　皇帝不知道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知道，这是皇族世代相传的一句咒语、据说是神女经常说的一句咒语。
　　“你怎么知道这句咒语？！”皇帝惊讶地问道。
　　“我与她来自于同一个地方，我是来帮你的。”千夜笑了笑——事情果然如她所想。那天殷拿着项链去找她，她就看见项链的坠子上刻着这样的一句话。既然神女把这个留下来，她一定会跟当时的皇帝说过这句话。既然是这样，那这句话就很有可能会被当做是什么神圣的事情流传下来。
　　而事情就如她所想，皇帝对她深信不疑。
　　于是，把懿跟殷交给了千夜，皇帝便全力对付宫中的馨妃。

　　景梁来到景仲的书房，见景仲竟然只穿着一身秋季的衣裳，忽然就变了脸。
　　“我不是说过冬天要注意身体的吗！？”
　　“你说过，我娘子也说过，可是我就是不习惯那些臃肿的衣服，穿身上都不方便。再说我也不冷。”
　　“这个时候，你应该注意你自己的身体。皇嫂呢，她不可能由你这样。”
　　“她唠叨一整天了，才刚出去，说给我煮点热汤。”
　　景梁缓了缓气，继续道：“……这样正好，”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函，“这是皇兄的密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