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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回:2011.08.27修正 ...

  •   第二十六回:2011.08.27修正
      (I)
      与伽罗的谈判就在驿馆的东厢飞雄楼举行。
      两人步入厅中,便看见伽罗已经坐在客席上等候着。见两人进来,伽罗站啦起来,与两人拱手问好。
      他一拱手,两人便知道形势不妙。
      两国交往,来使必行大礼,伽罗却只是可有可无地一拱手,可见伽罗对这次谈判之中北堪所处的位置已经明显有所定位。对于他来说,这不是大炀过的施恩,而是两国之间一个没有身份高低的谈话。
      “两位殿下,早。”伽罗笑说。
      “早,抱歉让亲王久候了。”说话的人是懿。和谈的国书上清楚指名,景懿才是次和谈的最高负责人。殷自己明白他不应该在这个身份上有所僭越。
      “殿下客气。这是关乎两国百姓的未来,不说这一时三刻,就算一天三天,本王也愿意等。”
      “王爷言重了。居上位者,定当为百姓谋福祉。”
      “殿下,客气的话就别说了,这次本王随殿下来到这里,目的只有一个。之前与殿下说的事情,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很抱歉,王爷。贵国提出的关于修桥的人手由两国各出一半的建议,我朝不能接受。”
      “哦?”
      “贵国希望我们能派出与贵国相同数量的人手来参与修建,贵国所担心的,自然就是我们要是突然毁约,会给贵国带来非常严重的伤害。可是,王爷,你所担心的,正正也是我们所担心的。王爷是明白人,我也不想跟王爷绕圈子。贵国的国民在战场上何其英勇,要是不能保证往后的安全,这个商镇,恐怕难以建成。”
      “殿下的意思,就是承认这次修桥,为的就是拖住我国的人力?”
      “这不是重点。”懿回头看了殷一眼,只见殷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懿朝着殷微微一笑,眼珠子一转,暗暗瞥了伽罗一眼。
      殷一时间也反映不过来,见懿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又想自己投来暗示的目光,便想:这是不是哥哥要把谈话的主导权交给我?
      殷深深一个呼吸,把懿未完的话接了过来。
      “王爷,这次我国是非常有诚意与贵国交好。要是王爷无法体会我们的诚意,我们也没有办法。可是请王爷体谅贵国的民众,贵国国内的灾情,是否能放任王爷慢慢去体察我们的诚意。”
      开口之前的紧张心情,在这番话说出来以后倒是轻松了不少。殷回头,却见兄长给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心里竟然忽然被震撼了一下。
      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目光了?一年?三年?五年?还是更长的时间……
      久违了的情感一下子冲毁了殷多年来筑起的隔阂,仿佛回到了儿时、那个两小无猜的年代。陌生却熟识的暖意在殷的心头升起,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年来,不管他对懿是越发地疏远,懿却依旧在每次碰面的时候都能给他亲切的笑容。
      这就是兄弟,是源自血缘无法割舍的牵绊。

      殷的话说完,伽罗却没有接下去说什么。懿把谈判的主导权交给了殷,自然也不再说什么。楼内里面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懿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正如千夜所说的那样,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按殷一开始说的那样,趁着对方遇上旱灾粮食失收,出兵一举歼灭对方的政权。然而懿不像千夜和殷,他的善良不允许他提出这般决绝的对策。于是他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透过援助、对话、通商、交流,来实现两族之间的和平共存。
      所以懿才没有看清楚立场,一而再地向伽罗剖白诚意,却始终无法达成协议。如今,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在这场谈判之中得到的优势,他清楚了解,这个协议,北堪是签得签、不签也得签。
      这次对北堪的议和,负责带兵的人是殷,要放狠话,自然得由他这个统帅来放。这样正好,只要合约一成,那么,占最大功劳的,便是成功胁迫伽罗签署合约的殷了。

      伽罗看着在场的其余两个人,一个悠闲地微笑着喝茶、一个无所谓地等着他的反应——尽管这个人眼中透露出些许的不安,但他还是看到了来自于强大兵力作后援的自信和坚定。
      “好,本王答应你们的要求。”伽罗叹了一口气,吐了话。
      “我们代表全大炀的人民,感谢伽罗亲王的深明大义。”懿起身来到伽罗身前,唤道:“来人,上酒。”
      从下人呈上的托盘上拿了一杯美酒,懿双手奉上伽罗面前:“祝愿大炀与北堪,世代交好,永享太平。”

      酒是美酒,可是在场却没有一个人能品其香醇。
      和议顺利达成,本应该庆祝。然而,在三人欢乐地享用美酒的时候,殷却想,这次和议得以顺利达成,全是懿一手策划。他这个从旁协助的人,倒也真是“旁”得很。没有提过一个建议,只是在哥哥的计划下说了一句话,便成就了一个足以改变时局的协议。
      厉害的人,始终是懿而不是他。

      伽罗也高兴不起来。尽管脸上带着笑意,他的心却冷得很。
      他从离开北堪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次与大炀签署通商和约,势在必行。与大炀是否真的有诚意没有关系,这次和谈的对手,由始至终都不是大炀,而是老天爷。
      旱灾是否会继续扩大,始终是北堪在谈判桌上最需要考虑的。如果老天爷施恩,灾情减轻,那么他就有时间去争取更多。可是天不从他愿,旱灾灾情日渐扩大,北堪已经到了必须打开国仓赈灾的地步。而且,北堪并非农业立国,国仓的存粮,本身就不见得很多。

      懿不见得好,倒不是因为首先想到通商和谈的人不是他而是千夜,而是因为一杯酒下了肚,他忽然觉得腹中泛起一阵绞痛,越来越烈。懿通得浑身乏力,白玉酒杯脱手而落,碎片散了一地。
      懿双脚无力跪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腹部,强忍着的痛楚还是溢出了咬紧了的牙关。
      “哥哥!来人哪、快来人哪!!”殷见状,脱箭一般上前抱住了懿。
      那一刻,懿已经痛得失了理智。身体被抱住,懿只顾得一个劲儿往殷的怀里钻,一边直叫“好痛”,低泣声早就不绝于耳。
      殷从来没有见过懿这般失态过,而且,这里还有北堪的亲王在场。如果懿的意识清楚,他必定不会这般失态。可是现在,现实已经摆在眼前,懿已经痛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殷忽然心头一痛——这是一个不祥的预感!

      (II)
      殷抱起懿就往他的房间跑。北风呼啸,殷却全身冒着冷汗。
      怀里的人已经痛得晕过去了,眉头却依旧扣紧。他能感觉到懿绷紧了身体,几乎要把自己都缩成一团。懿的意识模糊,嘴里不断吐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好不容易到了房间把懿放到床上,懿还是没有放松身体,一直卷缩着。
      随行的太医赶来,上前为懿诊脉。又检查其它的一些状况,便拧着眉头说道:“禀殿下,懿殿下是中毒了。”
      “什么?!”殷大骇。“你确定?”
      “老臣确定。根据情况来看,懿殿下中的是一种名叫‘红丹’的毒药。此药无色无味,乃从北天竺国传到中原。殿下现在的症状,正与医书上记载的红丹的中毒症状无异。”
      “有办法解毒吗?”
      “有,可是提炼解药需要时间。”
      “要多久?”
      “五天。”
      “五天?!药练好的时候人都死了。”
      “殿下,老臣有一法子,能减轻毒性蔓延,可是……”
      “说!”
      “不知道长殿下能否受得了……”太医面有难色,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什么法子,说!”
      “放血。”
      “你说什么?!皇兄这样的身子,你说要放血!?”殷揪起太医的领口,怒道。
      “这是唯一的拖延的办法了。”
      殷没有再说话。
      他努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放下太医,回头看着床上在痛苦中挣扎的人,殷只觉得无能为力,竟然有想要打自己几个巴掌的冲动。
      忽然,懿身体抽搐,猛吐了一口污血,吓得殷三魂不见。
      “太医,动手吧。”殷低声说道。
      “臣遵命。”太医挥了挥手,把身后的人都唤了过来。众人七手八脚做准备,殷也觉得自己妨碍了太医,便自觉退了开来。

      在门边的椅子坐下,殷颓然靠在椅背上。他仿佛已经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现在的他,累得连手指头也动不了了。
      “殷!”
      身边忽然想起一个声音,殷抬头一看,果然是千夜。
      “千夜。”
      “懿他发生什么事了。”千夜拼命装出一副很冷静的模样。然而殷看的很清楚,她从刚才到现在,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懿的那边,她的一双手,正不断地绕着扯着衣袖。
      “是中毒,太医正在努力。”
      “有救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居然说不知道?!”
      “太医说能,可是我好怕。”殷顿了顿,又靠向椅背。“哥哥吐了好多血,我好怕!”
      为什么会这样,事情不是一直都按着他的步调来走的吗,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之前说只有半年的寿命,现在半年撑过去了,怎么又莫名其妙的中毒了。他好不容易才解开了殷的心结,还盼望着能看着弟弟登上帝位,怎么忽然又来中毒了。
      真是混蛋!
      “懿你这个大笨蛋!”千夜哭着低声骂道。“你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吗,中毒是武林高手才配做的事情,你凑个鬼热闹……”
      泪水划过脸颊,是说不出的冰冻,滴在心头上,更是道不尽的痛。

      (III)
      在外面等着的人,除了千夜跟殷,还有伽罗。
      虽然没有千夜跟殷那样忧心忡忡,可是他也是真的在担心懿的安危。
      伽罗对懿的印象不错。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他有点看不起这个养尊处优、不识人间愁滋味的皇子,然而那天两人谈了半天,伽罗对这个太过善良甚至有点儿过分乐观的人有了好感。
      他该怎么开形容这个人?说他太乐观?好像也不是。伽罗看得出,在懿看来,世人都是善良的,他认为战争只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不够。懿跟他说,只要大家都拿出诚意交谈,互相体谅,天下必能消除纷争、永享太平。
      真的很幼稚。
      可是,这样幼稚的人,却趁着北堪大旱的机会,说服了大炀的国君打开了两国对话的大门,也是这样幼稚的人,与他不约而同地有着同一个想法——结束两国多年来的对峙,实现两国的交往。
      在公在私,伽罗都不希望懿有什么不测。

      太医依旧在里面忙碌着,在太医手帮忙的内侍不断地进进出出。干净清澈的清水进去、污黑褐红的血水出来。
      看着一盘又一盘的血水,千夜几乎可以感觉到生命逐渐在懿的身体流失。
      人究竟要流多少血,才可以染污这么多的清水。最后一盘水端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污黑。未等太医说可以进去,殷已经等不及。
      千夜想要阻止,然而出手再快,也快不过殷的反应。把千夜抓住自己衣袖的手甩开,殷便进了去。
      “现在情况怎样!”殷心急地问道。
      “回殿下,长殿下的污血已经放出了不少,然而放血的时候,还是有毒素进了五脏六腑,殿下虽然不至于即时丧命,可还是未脱离生命危险。”
      “你们炼制解药要多少时间。”
      “最快也得五天。”
      “能赶得及吗。”
      “只要药材都齐全,一定能赶得上。”
      “去吧。”说罢,殷便没有再搭理太医。
      殷在懿的床边坐下,仔细端详着他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竟没有觉得懿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他的哥哥,脸色似乎从来就没有好过。除了生病的时候会有病态的红晕,平时他都是这样,苍白的脸上,只有笑容是有颜色的。
      千夜比殷迟了一步进来,正好听见他与太医的对话。她放轻了脚步,渐渐来到殷的旁边。
      她也是看着懿,没有说一句话。
      对于她而言,懿是特别的。
      她看得出懿的面色比平时更加苍白,那是一种近乎纯白的惨白色。他的两边脸颊陷了下去,嘴唇发紫、眉头紧锁。在千夜的眼里,懿连胸膛的起伏也没有平时那么明显。
      然而,幸好。
      懿在梦中痛苦挣扎着,也正是这样,她才知道他还活着、他在努力让自己多撑一些时辰。
      “会没事的。”千夜一手轻拍殷的肩膀,低声说道。
      “嗯,我知道哥哥一定会没事的。之前他也是经常生病,都能挺过去,这次一定也一样。”殷话里带着哭腔,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殷。”千夜默然,随后下令在场的人全部退下,并关上门窗,、谨守门外。房间里面只剩下她和殷,还有躺在床上不醒人事的懿。
      “你有什么想说的。”殷道。既然把人都屏退,那么她要说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殷,你还记得我入宫的理由吗?”
      “记得。”
      “其实,我进宫当天晚上,懿已经对我的身份起疑,第二天,他已经知道我是个假冒的公主。”
      “你说皇兄早就知道?不可能,他知道的话,怎么不拆穿你的身份。”
      “我想,他是想要在最后的时间里面,尽量地开导你……他曾经跟我有过一个半年的约定,我想,那时候的他,一定以为自己活不过半年。”
      “半年早就过了。”
      “殷,我只想问你,除了监视懿的生活、派我到他的身边来无间道,你还有没有使人做其他事情去伤害懿。”
      “你这话什么意思?!”
      “通过放置对身体有害的植物、每天让懿吃一些难以消化吸收的东西……告诉我,殷,这些事情都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做的!”
      “你发誓?”
      “我发誓!”
      “很好,那我知道了。”千夜打住了话,转身正要离开,到了门口,却忽然又回过头来没,说道:“殷,幸好你还是个人,懿没有看错你,也没有信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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