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处半梦半醒间》一方豆腐

25、第二十五回：2011.08.27修正

　　第二十五回：2011.08.27修正
　　（I）
　　翌日一大清早，懿便换上一身正装朝服来到驿馆的大厅。从他的房间一路走来，只有好几个驿馆的下人在打扫，懿还以为自己是最早来到的，却没有想到，竟还有人来得更早。
　　“殷？”懿上前去唤了声，那人便转过身来，朝着懿微微施礼。
　　“皇兄。”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眼神却带了点怯意。
　　懿微微颔首一笑，道：“我还是喜欢你像过去一样，叫我‘哥哥’。”
　　“哥……哥。”殷的声音很小，小得连他自己都怀疑这一声“哥哥”不过是他心底发出的呼唤，然而懿却切切实实地听见了。
　　懿朝着殷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便再没有说话。
　　殷忽然感到两人默不作声相互对望的气氛很尴尬，特别是懿那个看起来有点傻的笑脸，实在是让他不知所措。
　　“来人，上早点。”
　　殷再也受不住懿的笑容。
　　太可怕了，这么多年来，他的笑容还是没有变，还是跟过去一般纯粹清澈。面对这样天真的笑容，他总是会手忙脚乱。殷觉得自己的脸微微发烫，便慌忙转过身去，随便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个让他非常窘迫的僵局。

　　几个下人鱼贯而入，三两下就打点好一切。
　　正在两人刚落座不久，外面便有人不请自来。
　　“啊，真难得看见你们两兄弟一起吃早餐呢。”千夜从虹儿手上接过一个卷轴，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
　　“千夜，昨夜没有睡好吗？”看见千夜那一对深深的黑眼圈，懿记得她说过，这就叫做“熊猫眼”，没有睡好就会出现这东西。
　　“是，基本上没怎么睡。”她有气无力的回答，顺手把卷轴放放到殷的面前。“给你的。”
　　“这是什么？”殷接过卷轴，顺手打开。
　　“连接两国通商镇之间的大桥的设计图。”
　　“什么？！”殷一惊，道：“这……不是应该给哥哥吗？”
　　叫他哥哥了？千夜暗笑，心里道：很好，不枉我赶了一个通宵。
　　“给你。”千夜又笑道：“你说对吧，懿？”
　　对上千夜那张比他刚才更夸张的笑脸，懿什么都没说，就是点了点头。

　　（II）
　　殷异常认真地端详着千夜的设计图，光看图便知这是桥不错，然而看了旁边的注解，反而更加迷惑。
　　什么重力支点、平衡点……看得殷一头雾水。
　　“千……皇嫂，你确认你这是大桥的图样？”
　　“你还是叫我千夜吧。这确实是大桥得图样，那些什么支撑点平衡点的，我也是半桶水，是不是叫这个名字我也不很清楚，不过我能保证的是，这桥绝对符合力学规则。就算我不知道那个专业名词术语，可但凡学过物理的人，都应该要知道怎么去保持或破坏一个建筑物都平衡。”千夜顿了顿，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这桥是为了两国通商而建，可是，这桥都用途却不只这样。”
　　“你是担心他们会利用这座桥直接向我们发动进攻？”
　　“这次很聪明嘛，殷。”
　　“现时北堪正处在旱灾之中，根本就没有能力向我们挑战。到他们国力恢复的时候，我们也早已经有所防范。”
　　“是这样不错，可是，懿，谁能保证我们都防范能做到毫无破绽？你能保证一天一个月没有破绽，那一年、十年、一百年……谁敢保证？没有！”
　　千夜都一轮自问自答，说得两人无从辩驳。千夜说的不错，再者，就算再没有破绽的防御，要是遇上了内鬼……结果是他们不用想都知道的。
　　“可是，这跟这桥有什么干系？”
　　“殷你问的很好。要知道我们现在修的这一座，既要连通两地，又要起到战时防御的作用。那么我们对桥的要求就不能只在于方便和坚固，还要安全。不但桥本身要安全，还要能保护国家门户的安全。”
　　“那跟这个什么平衡点有什么关系？”
　　“知道桥的平衡点，在必要时，只要让这个平衡点消失，桥就会塌下来。”
　　“你意思是用炸药？”
　　“炸药固然好，但这桥一旦毁了，要重建就很麻烦，所以，我建议把桥分成相通却不相接的三段，到时候，只要毁了中间一段就可以了。”
　　“这样的结构真能做到吗？”
　　“如果既要外表漂亮又要桥身平衡坚固当然不行，我又不是读建筑的。可要是只要坚固，那我还能提点意见。这图不过是我的一个构想，具体还要工匠们去仔细测量才行。”
　　“北堪那边会看穿吗？”
　　“这就要看我们的工匠能不能瞒过去了，还要看那个北堪王爷的智商到哪里。对了，我们跟北堪的战斗之中，有使用过火药吗？”
　　懿与殷面面相觑，看来他们是不知道的啦。千夜叹气道：“算了，我还是去问王度吧。”
　　把话都说完，千夜才看见自己面前的早点丝毫没有动过，这下子才觉得肚子已经有不平之声。
　　千夜没再说什么，开始埋首祭奠自己的五脏庙。谈判是他们兄弟二人的事情，她还是不要插手太多。

　　（III）
　　兄弟两人才刚填饱了肚子，正想要说说事情，就被千夜以阻碍她用早点为理由轰了出来。
　　驿馆里面住的都是重要的人，守卫却没看见几个。懿自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他从小就不喜欢到哪里都有人跟着；然而连殷都不在意，确实说不过去。
　　其实，打从伽罗进城，殷便感觉这个人进城来，绝不只是要签署和约那么简单。他总是觉得这个伽罗来者不善。昨天晚上他去找懿，其实也是想要提醒一下懿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却没有跟懿见上面，只好让人由明转暗，潜藏在驿馆的每个角落，暗中保护懿跟千夜的安全。

　　两人离开偏厅，一路走来，竟是一句话也没有。
　　殷好几次想要主动跟懿说些什么，懿却始终左顾右盼心不在焉，没有跟他一点儿机会。
　　“哥哥。”殷轻轻开口。
　　“嗯？”听见殷的声音，懿终于把他正在神游的思绪收了回来。想到这是殷主动与自己说话，懿忽然兴奋莫名。
　　“我……你……嗯……这次谈判，你有多少把握？”千言万语到了口边居然又变成了政事，难道他们之间意见疏远到这个程度了吗？！
　　“还好。”懿笑着结束这个话题。“殷，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曾经答应过你，要跟你一起去江南吗？”
　　“什么？”懿的话题转得太快，殷一时无所适从。他眼睛瞪得圆圆的，丝毫不见平日的傲慢。
　　“那时候，我们听说江南山明水秀、人杰地灵，便说好要一起去看看。那时候，你还答应我说只要你到了十六岁，就带我出宫去游江南，可是……”
　　“可是我却失约了。孩童时的话，想不到你记住。”
　　“跟殷的每一个约定，我都记住。”
　　“皇兄……”
　　“我喜欢你叫我‘哥哥’。过去是，现在也是。”
　　“等北堪的事情了解，我们就去江南吧，哥哥。”
　　殷解下身上的皮裘，轻轻披在懿的身上。北风依旧，人心却似乎反而暖和啦起来。懿轻轻咳了两声，露出一贯虚弱的微笑。
　　殷的心骤然揪紧。
　　懿的身体从来都是这么虚弱，他究竟是如何挺过来的？他生病的时候，母亲总是寸步不离守在他的身边。可是懿呢？他自小就没有母亲在身边，尽管皇帝再怜惜他，也不可能丢下国事不管时刻守着他。
　　殷记得自己也曾经在这个人生病的时候守候过，可现在却已经记不起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与懿有过形影不离的兄弟感情。
　　殷看着懿的侧脸，才发现，这么多年来，哥哥的样子，从来没有在脑海中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