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处半梦半醒间》一方豆腐

18、第十八回：2011.08.27修正

　　第十八回：2011.08.27修正
　　（I）
　　距离襄水镇十里有余，林陶的先行部队在这里赶上了懿的车队。
　　千夜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可脾气还有点大，整天挑着懿的小毛病。
　　一行人在十里亭会合，林陶便领了几个下属来到懿的车前，与懿说了殷的部署。懿听说是林陶来了，赶紧就下车相迎。
　　“末将林陶，见过皇长子殿下。”
　　“林副将免礼了。宫外面，这些礼数就免了。”
　　两人便在十里亭坐下，林陶把殷的调动和部署与懿说了，懿细想了一下，才说：“王老将军有没有其他意见？”
　　“王老将军没说什么，不过他让末将给您带个口信，说‘才刚开始，这样就很好’。”
　　“嗯，那就好，有王老将军在殷的身边，我就放心了。林副将，传令下去，入襄水镇。”

　　“千夜，今天傍晚就能到了。”懿回到车上，手中还端着热腾腾的饺子。
　　“要不是你，我们早就到了。”理所当然地让懿侍候自己，千夜忽然柔声说道：“我跟你一块儿去。”
　　“啊？什么一块儿去？”
　　“去见北堪的使者的时候，我跟你一块去。”
　　“不行！太危险了！”
　　“可是……”我想去。
　　“没有可是！你病才好，身体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怎么能到处走。”真是的，不要太过操劳不是她曾经嘱咐过他的吗，怎么对象变成了她自己就完全忘了。
　　千夜沉默——她有不好的预感。
　　北堪的使者是谁，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送回大炀的国书里面，只说会派人来谈，可派的人是谁？国书上没有提。谈判前要摸清对手的底势，才能针对对方的弱点来，让谈判往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进行。可是现在他们对对方的人一无所知，对方却已经在大炀的国书上面知道他们这边的人是皇长子。
　　也就是说，就知己知彼的层面上来说，他们已经输了。
　　看着懿不肯妥协的样子，千夜叹了一口气。
　　“好，我不去，可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小心。”
　　“我答应你。”懿向千夜伸出了尾指，“我们拉勾。”
　　千夜一愣——可恶，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个幼稚又狗血的动作的。伸出尾指，轻轻与懿的尾指交在一起。
　　拉勾上吊，一辈子，不许变。

　　千夜的痊愈前抑郁症，第一次没有发作到最后。
　　来到了襄水镇，下面的人来报，说殷的部队一天后就可以到达。使团被安排住在襄水镇驿馆，这天懿去了镇衙门与镇上的县令见面，驿馆只留下了千夜和虹儿，还有几个宫人。
　　外面很冷，冷得人骨头都快要结冰似的。
　　千夜裹紧了厚厚的被子，抱着双腿窝在床上，一言不发。
　　“公主，您是不是见不舒服了？”虹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战战兢兢问道。
　　之前在路上，千夜是怎么待懿的，大家都看见。对待皇长子尚且是那样的态度，她虹儿不过一个下等的宫女，要是有个侍奉不周，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拉出去砍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冷。”千夜埋首在双膝之间，低低说道：“虹儿，殿下回来了没有？”
　　“还没回来呢。奴婢听看门的侍卫说，殷殿下快要到了，懿殿下要先与几位大人商量援兵如何调配部署的事情。”
　　“哦，是这样啊。”千夜抬眼，看见虹儿端着那碗，放下不是拿着又是烫手，便挤出一丝笑容，勉强说道：“虹儿，姜汤就放下吧，你也不怕烫手。”
　　虽然千夜笑得难看，不过虹儿才进宫不久，没多少城府，只当千夜是病没好心情郁闷，也没留心。听见千夜在意自己，也是受宠若惊，连忙道：“不烫不烫，奴婢看殿下还是趁热把姜汤喝了，暖暖身子。”
　　“嗯。”
　　喝过姜汤，身体果然暖和了不少。虹儿见千夜脸色好了许多，之前一直拧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才算真的放下了心。
　　虹儿进宫没几天，就被调到千夜的身边。绘贞的原意是虹儿在宫中孑然一身，用她来办事可以无后顾之忧。哪知道千夜早就摸清了虹儿的底细，得知虹儿既无人脉又无靠山，便早有拉拢虹儿的念头。
　　于是，自虹儿跟在她身边起，她明明知道虹儿会把所知的她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绘贞，她还是处处爱护着虹儿。不论是一些小恩小惠的赏赐，还是在申公公面前的好话，她都少不了虹儿的一份。
　　再说虹儿的本性纯良的，在宫中无所依靠才会被人利用。想这孩子自幼孤苦，能有进宫来当差的机会已是不容易，又怎么敢对上面的人说不。
　　既然是这样，千夜决定要把虹儿拉到自己身边来，就当是顺便做个好人。
　　“虹儿，我想出去走走。”身体一暖和，千夜便决定房间里面越发的郁闷。
　　“可是殿下，外面可冷了，您的身体才好点，就不要折腾了。要是您觉得发闷，奴婢给您打开一点窗门就是。”
　　“我要出去。”千夜的语气异常强硬。
　　“知道，奴婢这就给您去拿毛裘。”气氛不对劲！虹儿听出千夜话中的意思，只好不再多话，给千夜拿来那紫貂毛裘。

　　（II）
　　襄水镇这里的冬天很冷，却不是因为季节。
　　襄水河是从北往南走向的，在流经襄水镇的河道以前，会先流经襄水镇以北一个叫洛冰川的地方。洛冰川的气候变化巨大，刚才炎夏不过一两个月，就已经很冷得像严冬一般。这个时候，那儿的河道便开始结冰。
　　襄水镇就距离洛冰川不远，襄水河水焦急，在洛冰川形成的不大的冰块会沿着河水来到这里，把洛冰川的寒意也带了过来。
　　千夜站在走廊里面，拉紧了衣领。
　　院子里面的树上已经没有一片树叶，地上也没有摆放合时令的花卉，光秃秃的一个院子，显得格外凄冷。
　　殷明天就要到了，还带着军队。千夜总觉得这次出来，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要发生，可是她完全感觉不到这将要发生的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懿交出兵权的做法是错误的——千夜到现在还是这样认为。
　　她也知道懿想要殷能明白他的苦心，可是现在的殷还没有驾驭内心想要得到一切的欲望的能力。把过大的力量交到殷的手上，也许真能让他放心，但也有可能令殷的权力欲膨胀，带来眼中的后果。
　　她已经把她所知道的懿的想法和期望告诉了殷，殷接下来会怎么做，那就全靠他自己了。

　　傍晚，懿回到驿馆的时候，早就过了晚饭的时间。懿刚才谢绝了襄水留守汪另的邀请，坚持要先会驿馆。果不其然，千夜果真在厅子里面等着懿回来。
　　“回来了？”听见熟识的脚步声，千夜抬头问道。
　　“嗯。怎么不先吃呢，饿着了怎么办。”懿在千夜的身边坐下，便有人端了一壶温酒进来。
　　“说了要等你回来的。”
　　“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懿给千夜倒了一杯温热的酒，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微微的白烟微微升起，看来菜还是热的。轻轻尝了一口热汤，懿吐了吐舌头，“好热”。
　　“菜一直在厨房里热着，他们是看见你回来了才端出来的，汤就是一直用炭炉热着的。”千夜夹了一块炒肉，若无其事地说着。
　　“原来是这样，难怪……千夜，辛苦你了。”
　　“辛苦的是厨子跟宫女们，我可没有做什么。”
　　“是，大家都辛苦了。”懿顿了顿，继续道：“千夜，殷明天就要到了，你要跟我一道去接他吗？”
　　懿放下了筷子，静静地，等着千夜的回答。
　　她会跟我一起去吗？她当初答应殷留在我的身边，殷对她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那天晚上她见过殷以后，回来就大哭了一场，是不是殷对她说了什么话伤了她的心，她才会那样痛哭？
　　殷在她的心里，一定有着不轻的地位，所以她才会对殷的话那么上心，以至于受了委屈，也不肯跟我透露半点。
　　千万个似真似假的画面在懿的脑海中闪过，懿越发的发现自己对千夜的事上心。千夜的一颦一笑，总是能牵动他的情绪。他发现自己开始变得多疑，变得软弱。他总是在担心害怕，千夜会突然有一天跟他说，她要离开他、到殷的身边去。
　　懿开始急于向殷交出权力，因为一个自私的想法。他希望殷能专注于国家大事而把他忘记、把千夜忘记，这样千夜就不能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可以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当他的思绪清晰过来，连他自己也耻于这样的自己。
　　“不去，外面都冷死了。我宁愿留在屋子里面。”千夜似乎从懿的表情上面读懂了什么。故意说着无关的话，敷衍了事。
　　“你……不要去见见他？”
　　“见他干嘛？要见他自己不会来见我呀。”
　　懿故意露出一个看似玩味的笑意，却比哭还要难看，“好歹你也是他派来监视我的人，不用交代什么吗？”
　　“懿你这是在讨打吗？”说罢，千夜拿筷子狠狠地敲了懿的脑袋，“我看那家伙早就忘记我跟他之间的约定了，还说什么无间道。况且我已经习惯了做刘警司了，我才不要回去当古惑仔。”
　　又是一些懿听不懂的话。不过既然她说了不要见，那他也不要再问了，免得问的千夜烦了，反而会说气话跟着去接人。
　　“对了，明天殷就到了，那谈判什么时候开始？”千夜忽然问道。
　　“我看得多等十天左右吧，起码要等殷把部队布防好以后才能开始谈判。”
　　“北堪那边呢？他们知道我们派什么人过去吗？”
　　“当然知道，国书上已经写了。”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边知不知道我们的使团有多少人，会有什么人在里面。”
　　“按理说应该不知道。我记得父皇给北堪的国书上只有我的名字。大炀自开过以来，出使国书上只会写上谈判官的名字，其他随行人员因为可以随时变化，所以都是不写明的。”
　　“是这样啊……”千夜略有所思地沉默下去。
　　“千夜，”把一条青菜夹到千夜的碗中，懿正经八百地说道：“我是绝对不会带你去的。”因为太危险了！
　　“我知道。”她咬着筷子回答。你可以不带我去，可你不能妨碍我自己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