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处半梦半醒间》一方豆腐

17、第十七回：2011.08.27修正

　　第十七回：2011.08.27修正
　　（I）
　　林陶受命押粮先行，一天之中，能行军的就绝不会停下来。就算是歇息，也只是就地坐下，稍作休息就要继续上路。林陶带的军队是原来陈留的部属，过去都曾与林陶一起拼搏沙场。如今由林陶带兵，他们自然是上下一心，士气高昂。
　　不需要三天，林陶的部队就几乎可以追得上懿的车队。
　　正午时分，部队在附近的小河休息。将士自觉给马儿喂了水草。才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林陶就下令继续行进。

　　这是时候，殷带领的部队也已经离开靖都，向着边境进发。殷一身戎装，跨上高头大马，竟然是意料外的威风凛凛。
　　皇帝依旧在玄武门为儿子送行，不过这次没有百官相送。可是殷坚持，皇帝纵然觉得不好，却也只好依了他。皇帝只带了喜公公和几个近身侍卫，一身便服，赫然就是一个送子上战场的父亲。
　　这是殷的主意。他说他这次去边境是为朝廷办实事，不是要在文武百官和老百姓面前显自己的威风。又道这大事未成，如何能在国人面前显摆。
　　听见殷忽然说出这样的话，皇帝深感安慰。他仔细端详着殷，感觉儿子有什么地方不用了。
　　他究竟相通了什么？皇帝好想知道。

　　殷策马走在大军的前头，身旁跟着王度和何钟。
　　“王将军，按我们这样的速度，几天可以到达？”比起粗犷勇猛的何钟，殷更喜欢足智多谋的王度。每每有所疑问，他都会虚心向王度请教。
　　这也是懿把王度留给殷的原因。
　　“回殿下，我们现在走得不慢，这样下去，不出十天就可以到达襄水镇。”
　　“林陶走到哪里了？”
　　“据联络兵的回报，林陶已经到了归乡附近，今晚应该就可以到达归乡。”
　　“皇兄的车队呢？”
　　“懿殿下的车队比林陶先行两天，也许已经过了归乡。”
　　“好，派人快马追上前面，告诉皇兄跟林陶，说我们的军队已经在路上。还有，跟他们说我们之间必须保持联络。”
　　“属下知道。”王度领命下去，却没有派人。
　　他行军多年，自然都是知道这些。就在殷下令派人之前，他已经派了人去追懿和林陶，把军队已在路上的消息告知。王度在后头待了一阵，想二皇子也并非过去听说的那样是个纨绔子弟。相处几天，他觉得殷虽也有皇子的架子，还有点恃才傲物，但每逢遇到问题，也必定虚心请教。而且殷天资聪敏，才思敏捷，凡事都能举一反三。
　　王度浅笑。若殷再能深切体会民情，及后定能千古留名。懿殿下，你果然眼光独到，没有看错人。

　　（II）
　　“混账！”
　　馨妃把案桌上的东西扫了一地，太监宫女们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全跪了下去。几个小宫女怕是见惯了这个场面，跪在地上连忙就动手收拾那一地的碎片。
　　“全部给我滚出去！”
　　馨妃是愤怒的，然而她没有失态，就算是把东西扫了一地，她也是一副与她无关的样子。可是绷紧了的神经似乎随时都要断开，馨妃差点就忍不住了。
　　殷得到兵权以后，就要带兵前往边境。她本以为殷会把剩下的兵权交给她来管理，谁知道她迟迟都没有等到殷的兵符。昨天晚上是殷出去前的最后一夜，她想儿子一定会在这个晚上把兵符交到她手上。哪知道殷一声不响，就把兵符交给了兵部托管。可恶，这样与把兵权交还朝廷有什么不同！
　　寝宫里面只剩下馨妃一个人，呆在偌大的空荡荡的宫室里面，馨妃忽然有了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忽然外面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说寂彤皇妃求见。听见是媳妇来了，馨妃拉紧了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一点点。
　　寂彤是她亲自给殷挑选的妻子，自然就是她觉得最满意的女子。

　　寂辛两家是世交，寂彤的曾祖父更是辛鸿的老师。寂彤不但有倾城美貌，而且从小就熟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针黹女红样样精通。更重要的，是馨妃找人测算寂彤的生辰八字之时，算命先生说寂彤有当皇后的命。
　　寂彤是当皇后的命，也就是说，她的夫婿，就是君临天下的天子——必定要让寂彤成为殷的妃子。
　　馨妃怕那个算命先生把这件事泄漏出去，便使人灭了口。待萧铭玥一死，馨妃就马上使人向寂家提亲。萧铭玥死了，殷万念俱灰，也管不得新娘子是谁就娶了寂彤进门。既然不是萧铭玥，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臣妾见过娘娘。”寂彤款款而至，在馨妃面前行礼。
　　不愧是名门闺秀，一举手一头足，都是世家千金的风范。
　　“你我一家人客气什么。来，到本宫身边来。”
　　“臣妾刚才在外面看见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们失了魂似的，是不是他们做错什么惹您生气了？”
　　“没什么，本宫是最近没睡好，有点困。”
　　“可有宣太医看过？听说睡不好也是不利身体的。”
　　“宣了。开了方子吃了药，还是一样。”
　　“最近天气不好，娘娘也许是困在房间里面久了所以才闷出了郁结。臣妾会点儿穴位按摩的手法，要不让臣妾替娘娘按按，看能不能有点帮助。”说着，寂彤就站了起来，来到馨妃的身后。
　　她双手轻轻搭在馨妃的头上，一指一道穴位，轻轻使着阴力缓缓按压。
　　馨妃只觉得外面有一阵一阵的外力轻轻冲击着自己的头脑，一拨又一拨地冲散了脑海里面积压的思绪。
　　“娘娘，可好了点？”
　　“嗯，不错，舒服多了。”
　　听馨妃这样说，寂彤又加重了力气，双手沿着后项一直滑落到馨妃的肩背之上。
　　“对了，殷带兵在外，你一定是牵挂着，心里不舒坦，才过来找本宫的，对不？”
　　“娘娘英明。”
　　“傻孩子呀，男儿志在四方。殷生在皇家，更要建功立业。你这做妻子的，也要学着习惯。要是闷了，就来找本宫聊聊天解解闷。”
　　“臣妾知道了，多谢娘娘。”
　　寂彤闭上嘴，略有所思。熟练地揉按着馨妃背上的穴位，寂彤在馨妃面前是最贴心的媳妇。
　　就在馨妃舒适欲睡之时，寂彤提起视线，看了看与她一同前来的侍女月季。月季领会地点了点头，放轻了手脚，过去点着了香炉。
　　泛白的轻烟缓缓缠绕，弥漫在寝宫之中。不知不觉之中，馨妃已然睡下。寂彤轻轻唤了两声“娘娘”，没有听见回应。命人把馨妃置在床上盖好被子，寂彤满意地离去——
　　馨妃娘娘，你可要养足精神，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III）
　　结束北堪与大炀长期以来的对峙，实行和平开放边境通商……懿的提议不但给了大炀一个新的外交政策，也动摇了北堪一直以来靠武力扫平周边外族的观念。
　　大炀的国书到了北堪国主的手上，牵起了北堪巨大的震动。
　　北堪族中分成了两派，老一辈的长老认为北堪自古就以强悍善战著称，没有必要讲和；族中年轻一辈的贵族，多在靠近大炀的边境重镇出生成长，自小受到大炀的文化影响，大多都赞成开通商事。
　　这当中包括了现在的国主的亲弟弟、北堪的是图亲王伽罗。
　　是图在北堪语里面，是果敢睿智的意思。伽罗与国主的关系非常好，在国主登基前为国主继位出了不少里，国主继位后，伽罗又多次为北堪立下战功。大炀曾经好几次在战斗中被北勘打败，而这都是伽罗领的兵。于是国主便把北堪最崇高的英雄的称号赐封给伽罗。
　　伽罗，是个对得住英雄称号的人。他从小就跟随他的叔叔生活，在襄水镇附近的一带长大，很受大炀文化的影响。他一直都深信通过沟通和对话就可以解开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也相信只要各人都能在利益面前退让一步，定能达到万世的和平。过去迫于形势无法实现其政治理念，如今有了大炀的主动，伽罗想要改变北勘和大炀之间关系的愿望终于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再者他为人谦厚，在北堪里面人望很高。掌管北堪的刑案，审理过无数大案要案，竟无一案偏私错判。而且伽罗对大炀的人文有极浓厚的喜欢，他总是喜欢穿着大炀的服饰，做一副大炀人的打扮。
　　国主说了他许多遍也没能让他改正过来，也只好随他。

　　收到大炀的国书已经将近半个月，再过一天左右，懿的使团也已经能到达襄水镇。然而北堪里面的分歧依旧存在。尽管伽罗已经让国主先行回复，说北堪愿意就两国通商的事进行谈判，但北堪里面依旧有许多顽固的老臣子，天天在国主面前吵，企图阻挠谈判。
　　“阿弟，”国主一手按着太阳穴，亲昵地说道：“我的头都快要痛死了，你快点想想办法。”
　　从一大早起床到刚才，不断有长老过来与他陈说通商的利害，把通商都说成了卖国似的。他们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还要几个人一同前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听得国主一个头两个大。
　　当初他决定采用伽罗的建议接受通商，就有了被唠叨的觉悟，然而，现在这个情况，明显是他的觉悟还不够。
　　“大哥，你答应过我的，你可要顶住这些老家伙。”伽罗说着，心底却是非常清楚的。那些长老顽固起来，可比万年的磐石。——大哥你是国主，弟弟为你扫平国内外的障碍，你可也要为弟弟挡住那些老顽固的啰嗦才好。
　　“去谈判的人选决定了没有？”国主无力地靠坐在虎皮椅上，耳边仿佛还有长老们的声音在缠绕。
　　“已经决定好了。”
　　“谁？”
　　“我。”
　　“什么！？”国主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去？”那不就是意味着接下来我要一个人面对那些唠叨的老鬼吗！“为什么非你去不可，其他人呢？我们北堪就没有其他人可以胜任一个小小的使节？”
　　“大哥，纵观北堪，有谁比我更了解大炀？再说，这次谈判关乎我们子孙后代的利益，自然得找个能说话的人去呀。所以呀，北堪里面，除了大哥，最适合就是我了？”
　　“那我去，你来监国摄政。”国主冲口而出说道。敢情北堪国主这位置是个烫手山芋，得了不值钱。
　　北堪国说穿了就是个部族的联盟，虽然有国主，可是基本上每个部族的内政都是独立的。北堪的国主有强悍的军队可从来不会武力干涉各族的政事。
　　“大哥，大炀的使者听说是当今皇帝的儿子，还是没有封太子的。人家派的皇子，我们就派个国主去，是不是太丢脸了一点。”伽罗知道自己的大哥什么都无所谓，就是爱面子。
　　“这样……”果然不出伽罗意料，国主犹豫了。“好吧，你就带人去谈，带多少人怎么谈全部交你负责了。不涉及割地让权的事，全都由你来做主就可以。”

　　伽罗回到自己的大帐，马上叫了几个亲信过来。前些日子他们收到了大炀的国书，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论如何都要促成这次通商。
　　自从引入了一些农作物、开发了一些田地，比起过去，北堪的生活确实好了不少，然而这还远远不足够。北堪的人口渐渐曾加，单靠现在的田地根本不够温饱。而且许多生活上需要的物资，他们都没有出产。单靠抢夺的话，大炀立强盛、地大物博而且物产丰富，抢也不失为一时的好办法。可现在他们是刚好遇上大炀的皇帝不好战，要是下一个国君是个外勤之君，一旦大军攻打北堪，北堪就算不是灭族，也难免死伤无数。
　　如今刚好，大炀的皇帝提出通商，那么他们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为族人的未来打算一下。
　　大炀再次送来的国书上面提到，这次前来谈判的，是大炀的皇长子懿。伽罗听说过这个人，关于他的传闻实在是太多，于是伽罗派了他的军中最出色的探子到北堪去打探懿的事情，回来的报告差点把他笑破肚皮。
　　大炀里面有人说懿长相极丑所以从不露面；也有人说懿是残废的、是个傻瓜呆子，更有人传言说他是妖孽……自然，这些平民百姓的猜想而已，不会得到证实，懿更不会跑到他们面前澄清什么。
　　虽然这些事情都是胡说八道，可起码给了伽罗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皇长子景懿从来没有离开过皇宫！从出生就一直留在皇宫里面没有到过外面的皇子，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人能干出点什么事来？——伽罗非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