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处半梦半醒间》一方豆腐

11、第十一回：2011.08.26修正

　　第十一回：2011.08.26修正
　　（I）
　　退了早朝，景梁与景仲借口与懿商议通商的事，硬是跟着懿回到储宸宫。两人前脚刚踏进宫门，景梁便忍不住问道：“懿儿，南源公主也在吗？”
　　“废话，都是懿儿的妻子了，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景仲拍了拍懿的肩膀，笑道。
　　“两位皇叔不急，待会自然就见着的。”懿不禁好笑。
　　两位叔叔常年带兵，养成这无拘无束的性格。仲皇叔掌管京城禁军，多少还会收敛；梁皇叔却是常年带兵在外，身边的全都是一些豪迈的汉子，性格粗放，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的。
　　“我说懿儿哪，你看皇叔盼了多少年，盼的就是你这媳妇儿。如今你婚事算是定下来了，皇叔说什么也要见见这南源国的公主，我要看看这女子是否真能配得上我的好侄儿。”
　　“你梁皇叔没说错，我也想见见她，看她可真像那传言中说的那么好。”
　　“是是。”懿一路走来只是笑。
　　好侄儿？哪里好了？都是快要死的人了。想想千夜，美丽动人之貌、亭亭玉立之姿、不输须眉之才。配不上的人，是他。

　　几人来到懿寝宫的前院之时，千夜早已接到宫人的通报，来到门前迎接。
　　“千夜见过武王爷、贤王爷、殿下。”
　　三人到了千夜面前，千夜微微欠身向几人行礼。景梁一见，想眼前的翩翩佳人便是侄媳妇，心里面大喜过望，马上扶起千夜，道：“好孩子，起来让皇叔看看。”
　　千夜谢过，顺势站了起来。
　　“好端庄的姑娘。懿儿，这可真是老天爷给安排的姻缘哪！”之前听说这事馨妃安排的婚事，景梁也是放心不下。如今见了人，方才真有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想法。但愿这个好女子，不是要来加害他的侄儿才好。
　　“皇叔，进去再说。”
　　“两位王爷一路辛苦了，千夜这就去给两位准备茶点。”
　　千夜不着痕迹地绕到几人的身后，装着害羞的样子退了出去。
　　懿暗暗苦笑一下：又在装成弱质纤纤的样子，亏景梁还真信了。待千夜拿来了茶点，景梁又兴致勃勃的把话题转到千夜身上。
　　本该是商议政事的，中途就成了叔叔与侄儿的闲话家常。景梁还生怕懿不懂女儿心，便老是提点该如何体谅妻子、如何爱惜妻子，说了半天，实不过是绕了个圈子来称赞自己的王妃是怎么的无可挑剔。
　　懿跟景仲怕是已经习惯了，皆是但笑不语。倒是千夜，听着好像就对如何为人妻母有了兴趣，向武王打听这样打听那样，使得景梁越说越起劲。

　　天色渐暗，两位皇叔虽然也想多与侄儿相聚，但是懿的身体状况他们都是知道的，见这时候不早了，再不舍也得与懿道别。
　　命申公公送了两位出去，懿忽然与千夜道：“今天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
　　“刚才的事情。你做的真好。”如果我想这一切都不是做戏，是不是太贪心？
　　“不过是举手之劳——该说谢谢的人不是我吗？”
　　“还有北堪的事，也要多谢你的提点。”
　　“都解决了么？”
　　“嗯，起码方法是对了。”
　　“怎样的方法，能跟我说说吗？”
　　“好。”懿很认真地慢慢说，千夜也认真听。
　　懿的声音很温和，起伏不大，正如懿的性格一样——淡淡的，很平静。
　　懿说的话，千夜不晓得自己听进了多少。她只顾着品味耳边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正在用很柔和宁静的声音，说着一些话。话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说话的人，他的气息仿佛能抚平千夜心中的波澜、让她忘却一切烦恼。

　　（II）
　　深夜，还未至二更天，千夜独个儿起来，披了外衣出去。穿过假山石径、走过九曲长廊，湖心亭已然在眼前。殷还没有到，亭中独千夜一人。
　　这夜月色清朗，银白色的碎片轻轻飘落地上，像洒了一地的银粉。至于星星，自然是有的，只是看不见。深秋的风不带一丝湿气，从脸上抚过，独留一抹干爽。千夜在听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靠着圆形的石台，望着前方的湖面。
　　忽然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先是开个小茶馆赚钱，又是卷入皇位的争夺战中。如果手上拿着回程票，也许真会是一趟奇妙的旅程。
　　她还应该继续帮助殷吗？
　　殷确实很出色，他聪明、决断。可是他太骄傲，眼里容不下其他人；太急功近利，以至忽略了对长远的规划；太不近人情，以至不择手段、不惜代价。
　　这样的人如果真当了皇帝，这国家日后恐怕就难以安宁。
　　“居然这么早就到了。”
　　千夜想得太入神，连殷走到了身边也不察觉。“嗯。”抬头看了殷一眼，只是随便应答一声。千夜没有站起来，仿佛未曾回过神来。
　　“还记得昨夜你答应过我的事么？”
　　“记得。”
　　“结果呢。”
　　“让懿在早朝上亲口提出出兵北堪，皇上也答应了。不是吗？”
　　“你明明知道这不是我要的！”殷强忍住怒气，狠狠道。
　　“我有再三与你确认，是你自己说只要结果是出兵便可。”千夜的态度不见一缕波澜，冷冷的语气，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不要跟我咬文嚼字！如果不是你的提示，皇兄怎么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我提示他，也是在提示你。我的提示只有那么一点，为什么他就能想到，而你不能？我原来的意思，只是希望提示通商之事，可是，懿连利用修桥来消耗对方的方法也想到了……难道这又是我的提示？还有，北堪的情况，你根本就没有跟我说清楚。如果你早跟我说清楚的话，我就会直接把我的想法告诉你，而不用等懿说了以后再利用你的探子来告诉你！殷殿下，你可有想过，你缺乏的究竟是什么。”
　　“你……我错了，我真的大错特错了。我一开始就应该把你放在自己的身边，而不是把你让给皇兄。”殷忽然上前，一手拖住千夜的脸颊。殷低下头，贴近千夜：“像你这样的女子，我早就应该收在身边！”
　　“有不同吗？”千夜忍着痛，勉强挤出一霎笑意：“不管在哪里，我说的还是一样的话。那时候你想不通，就算我在你身边说，你还是想不通！”
　　好痛！殷用力扶住千夜的双颊，她感觉她下颚都快要痛死了。可是不能示弱，绝对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千夜……”殷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力度，“我……真想毁了你。”冰冷的眼神、恶意的话语，头一低、一手绕过千夜的腰身轻轻一收，殷吻上了千夜的双唇。
　　什么！
　　一切来的那么的突然，千夜完全没有想过殷竟然会对她做出这种事来。千夜只是一愣，瞬间已经回过神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千夜下意识尽了全身的力气把殷推开，顺势挣脱他的禁锢。千夜扬起手，清脆的声音火辣辣地贴上殷的脸上。卷起袖子用力擦了擦嘴唇，千夜狠狠骂道：“混蛋，你做什么！”
　　“做什么？”殷难得看见千夜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原本的怒意不翼而飞。他抬起手，大拇指抹去了嘴唇边的一丝血色，笑得不怀好意：“滋味不错，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很有趣。”
　　好讨厌，原以为他只是骄傲自满罢了，没想到他比周青玉还要流氓。千夜压下满腔怒火，狠狠说道：“像你这个样子，你永远别想超越你哥哥！就算让你当上了皇帝，也不过是个滥用权力、好大喜功的暴君罢了！”搁下狠话，千夜用力甩下袖子，扬长而去。
　　今夜开始起风了，原本平静如镜的湖面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互相干扰、互相重叠，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III）
　　千夜一路跑回寝宫，到了门前，绷紧的思绪一松下来，便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气力一般，跌坐在石阶上。活了二十年，千夜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对待？适才殷一个忽如其来的强吻，吓得千夜现在依然心有余悸。千夜顾不上仪态，坐在石阶上抱膝低泣。
　　好过分……真的好过分……
　　“千夜？”随声音而至的，是懿温暖的双手。懿轻轻坐在千夜的身边，挽过千夜的双肩，小声道：“怎么了？殷欺负你了？”
　　“懿……”抬头看着懿，看着他为自己而担心，千夜只觉得满心委屈无从抒发。千夜忽然揪住懿的衣领，埋首懿的胸前，放声痛哭。
　　“哭吧，哭了出来，气就消了。”懿轻轻把千夜圈进怀里，抚顺她稍稍散乱的长发。这么坚强的女子，也有软弱无助的时候。可细想一下，人都有七情六欲，会受伤、会受委屈，也是很正常的吧。他把千夜看得太高，忘记了她其实也是一个应该被爱惜、被疼爱的女子。
　　哭过了、发泄过了，千夜的心也舒坦了不少。她的哭声渐小，只剩下低低的抽泣。
　　“哭过了，感觉好了点没？”懿微笑着，依然没有松开怀抱。
　　“嗯。”千夜点点头，道：“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回来。”
　　“什么？”等她？
　　“我要看着你回到寝宫，我才放心。”
　　“懿，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明明可以让你离开，却还是自私地把你留在身边。我不是想要娶你，却留恋着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懿，我……”
　　“什么都别说了。”我只想静静的抱着你，不放手。
　　今夜风起，吹动了天地，也吹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