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檄文斗天官》猹公子

33、巫罗王子

　　只见，眼前的暗红墙壁缓缓蠕动，纹理呈圈状，随着层层蠕动，中心一处小圈如波浪不断往后蔓延扩大。仔细瞧之，便发现墙壁上每隔一片区域皆会出现一个中心凸起，不断地向外喷涌出一个个小圈，而后又不住向四周扩延。

　　而墙壁和洞道皆是坑坑洼洼，有些地方似连绵起伏的山脉，有些地方又如一落千丈的山谷。上壁的部分地方垂挂着一些形态各异的物体，物体皆被黏液附着，使得它们与这暗红色的上壁融为了一体，早已辨不出本来的面貌。

　　“这般凹凸不平，怪不得我们方才走路甚是颠簸，总觉脚下似有万重力在拉扯。”墨如烟望着眼前的景象，对乔坤说道。

　　乔坤默不作声，仔细打量着上壁垂挂的暗红色物体。

　　墨如烟越发觉得此处的墙壁甚是怪异，上面竟附有无数条暗线，每条暗线皆是曲折绵长，一路延伸至远方，似是无尽头。再凑近观察这些暗线，里面竟流淌着水，而这些暗线就好似运输水源的通道，至于将水运向何处却是未知。

　　“这些暗线里的水流似乎是有方向的，”墨如烟细细观察着，见乔坤听闻后也凑近墙壁看着这些暗线，复而缓缓说道，“乔坤兄，你看，这些水流皆是朝着一个方向而去。也就是说，这些暗线存在的意义，便是将里面的水运向某处。而这些暗线的走势一致，皆是汇向那里。”

　　墨如烟指向了前方上侧的暗处，夜煞便寻声开始扩大自己的身躯，为他们照亮了前方的那块地方。果然，众多暗线在那处竟交叉在了一起，那里似乎是整座洞穴的中心处。

　　“我想，他应该就藏在此处吧。”墨如烟眉头舒展，忽然顿悟，便向那处喊道，“阁下，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们请你出来呀？”

　　可是，那处却是毫无动静，依旧看不出任何变化。

　　墨如烟有些郁闷，自语道：“不对呀，难道是我想错了？”

　　“不管了，他想将水皆运到那处，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乔坤不想再多做纠缠，打算快刀斩乱麻，对着虚空冷声说道，“不管什么打算，他定是需要这些水。既然他不现身，那我便斩断这些暗线。”

　　这话果然激怒了那幼童，他声音稚嫩，此刻却在冷笑着：“哈哈，如若你们斩断了这些液管，那这里会轰然倒塌，你们就会与我陪葬于此。”

　　“别了，别了，乔坤兄，莫激动，我们还是继续方才的游戏吧。”墨如烟连忙出来打圆场，他可不想被这令人作呕的四壁压得满身。说完，他便继续环顾四周，左右张望了起来。

　　如此看来，这些所谓的“液管”还真挺重要，这里的小世界竟依托于它们。墨如烟心中盘算着，疑问更甚：这些究竟是什么呢？而他究竟藏于何处呢？

　　忽然，墨如烟脚下踩到了一个东西，他俯身捡起，拿到眼前打量了一番。这似乎是方才那孩童砸向谛听的软肉，软肉上散发出的气味与这四壁上的黏液如出一辙。他反复看着手中的软肉，又将它拿到眼前的墙壁一旁，对比着瞧看。只见，这两者色泽、材质、气味皆是一致。他心中大叹道：这块软肉简直就如同这墙壁上掉下来的那般！

　　他想到此处，便伸手贴近墙壁，用力地按了下去。果然，这墙壁竟然是软的！还有些韧劲儿，手离开后，原本被按下去的地方又瞬间回弹了。他心中隐约有了答案，接下来所要做的，便是确认心中的答案。

　　墨如烟在洞穴内找寻着，一路向那众多“液管”的汇集处摸索。

　　乔坤唤出不妄，手持着不妄弯刀刺向墙壁。只见，刀尖轻松地穿透了墙壁，可抽出之时，墙壁又迅速地长合在了一起，似乎方才的伤害并未发生。

　　墨如烟见此情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墙壁还能自行修复？”

　　“任何东西受到不妄的攻击都很难修复，”乔坤皱起眉头，面色隐于暗处，淡然说道，“除非，这里的一切本就是幻境。”

　　“那这幻境定是他造出来的。”墨如烟心中已有打算，便继续向前方探寻。

　　果然，不出一会儿，墨如烟便见“液管”的汇集处有一条巨型绳索连接天地，形似麻花，在颤颤地蠕动着，又似立柱般顶天立地。他松了口气，心中已完全解开谜团，不禁喊道：“就是这里，我知道你是谁了！”

　　“哈哈哈，真的吗？”孩童声再次传来，“那你说说。”

　　墨如烟见乔坤一脸不解地望向自己，神色有些得意地对着那鬼魅孩童说道：“我知道我们正身处何地了，如若你不放我们出去，我便让乔坤兄斩断这绳索，断了你的气运。”

　　这次如一个石子落入水中，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四周的墙壁和他们脚下的洞道皆开始急促地蠕动了起来。墨如烟知道自己定是猜中了孩童的心事，连忙补道：“你先别急啊，我们又不是马上就要斩断你的气运。如若你放我们出去，我们便不多纠缠。”

　　“呃，哈哈哈......”孩童顿了会儿，又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你来说说，说对了，我便放你们出去。”

　　方才的急促蠕动使洞穴内弥漫着的腥臭味加重，墨如烟以折扇掩住口鼻，闻声说道：“原先我们都错怪你了，不是你不愿意现身，而是你根本就无法现身，你与这洞穴本就是一体的。”他见孩童不再嬉笑，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你被困在这里，动都不能动，真是难熬啊。”

　　“如若我没猜错，当下我们所处的境地是你凝聚煞气所造出的天地，而这天地正是你的母体。听你的声音，舌体未发育齐全，你应是死于母体腹中。而你的怨气如此重，定不是自然死亡了。”墨如烟见四周一片沉寂，坦然道，“你为子胎，惨死于母亲的腹中，从未见过外面的天地，所造出的小世界自然是你在母体中所见的天地了。”

　　他见乔坤眼中略有困惑，尴尬地解释道：“额，我虽不是女人，但我在妇科典籍中有见过，所以对于母体世界的构造略知一二啦。”

　　“哈哈哈，不错！真有意思！你已经猜对大半了！”孩童诡异的笑声传来，赞赏中带着幽幽寒意。

　　“你既能在未成人形之时便可化为煞鬼，必然是死于极阴时刻，且天生拥有超凡体魄。”墨如烟顿了片刻，有些犹豫，而后继续道来，“你当初若是能顺利出生，必为大富大贵之命格。也就是说，如若你未胎死腹中，应生来就为王侯将相。如此说来，你的母亲应为皇权富贵之族。”

　　鬼煞孩童虽未回话，但从脚下汹涌蠕动的洞道，便可知他此刻心中定是无比激扬。墨如烟知自己所言必是一一猜中了他心中所想，轻声细数了起来：“死于极阴时刻，可不是巧合，应为某种法事，况且，以妇人腹中胎儿作法的皇权贵族，更为少见了。”

　　他的神元在脑海中飞快地翻阅着历年史记，陷入深思，嘴里喃喃自语道：“也不是没有，但是年代都对不上。水力国冥帝曾得国师一卦，知其爱妃腹中的王子为煞子，若是生下来会引得天下大乱。但此子命格强硬，那年正逢水患，若是以此子祭水神，则可平水患，保天下太平。”

　　乔坤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厉声打断道：“岂有此理！这是什么邪术？哪有以人命祭神的？”

　　“确实呀，但是百姓不知此理，受居心叵测之徒愚弄。”墨如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于是，那年，冥帝便下令绞死了爱妃，生生剖出了她腹中未成形的胎儿以祭水神。奈何水患并未因此而好转，最后，举国覆灭了，唉。”

　　墨如烟步履徘徊着，用收起的折扇搞打着脑袋，苦思冥想中。历尽了一番绞尽脑汁后，终于豁然开朗，他恍然大悟地对那孩童说道：“我想起来了，方才我的思路错了。确实有一位君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那便是巫咸国的第十世君王，巫罗王。据此也有一千八百多年了，与你的年岁相吻合，而且，王子也是死于极阴时刻......”

　　“哈哈哈......”沉闷压抑的空气中传来鬼魅的笑声，透着几分憎意，“没错，他亲手赐死了我和母亲。”

　　“巫罗王？”乔坤有些困惑道，“那时，我虽还未出生。但是世人皆流传，曾有一个巫咸国，国人英勇侠善，出行时右手持青蛇，左手握赤蛇，擅治民间百病。可是，国家覆灭于第十世巫罗王在位之时。”

　　“确实如此。”墨如烟星瞳闪烁地望向乔坤，点了点头。

　　“哈哈哈，活该，他活该灭国。”孩童再次嬉笑了起来，听到亲生父亲竟是亡国之君，他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你可知，你的父亲为何要赐死你们吗？”墨如烟转而眼波如云，百感交集地问那煞鬼孩童。

　　“不知，”孩童的语气有些厌烦，微微发怒道，“我只知道，母亲死时满腔怨气。”

　　墨如烟见他果真一无所知，也理解了，因为他死后神魂再未离开过此处，又怎知外面的恩怨情仇呢？想到此处，墨如烟弦月眉紧皱，细细诉来：“是你母亲一心求死的。那时，巫咸国覆灭在即，你母亲愿誓死追随你父亲，于是，便求他赐死你们母子。他赐死你们后，也挥刃自尽了......至此，在历史长河中伫立千年的巫咸国彻底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