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丸》花无赖

8、第七章

　　风吹过树叶时叶片摩擦的沙沙声，飞鸟扇动翅膀声，躲藏在四面八方的蝉鸣声，青蛙的咕咕声……属于这个世界的万籁终于传到了百鬼丸的耳朵里。
　　百鬼丸早已习惯的寂寥被强行打破，即使是已经在幽静的令人发慌的林里，所有细微的声音都一股脑的塞进百鬼丸的耳朵内，强烈的陌生感令他发慌，他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的野兽，捂住耳朵蜷缩身体，想再一次与整个世界脱离。
　　“百鬼丸……”常遗心怀抱着百鬼丸，在他耳边小小声的唤了一声。
　　百鬼丸呼吸急促，一把推开了常遗心，倒在地上死死捂住了耳朵。
　　常遗心无声的叹了口气，这次除妖的任务还是推掉好了。他从来没见过百鬼丸出现如此大的情绪波动，现在看见了，又是忍不住的心疼。
　　远处空气剧烈震荡，一声尖锐的啼叫划破长空。常遗心先是看见了一个长到可怖的尖嘴，后硕大的鸟怪便整个出现在他眼前。
　　真是不让人有片刻的放松。
　　百鬼丸也看到了一团硕大的红烟，迅速从地上站起甩掉前臂义肢，脊背绷紧准备即将来临的恶战。鸟怪呼啸着的俯冲过来，百鬼丸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待在原地胡乱砍了几下，随即被鸟怪扇倒在地。
　　乱，太乱了；吵，好吵。杂乱的声音使百鬼丸无法专注于眼前的红烟，他的大脑受到了太多的干扰，甚至无法自如的挥动早与他同为一体的刀。混乱中百鬼丸被鸟怪狠狠的抓起，尖锐的爪子刺入身体，百鬼丸从未感受到如此剧烈的疼痛。强烈的痛感使他下足了力气挥刀砍断了鸟怪的一个爪子，鸟怪吃痛，松开尖爪，将百鬼丸摔倒了地上。
　　“百鬼丸！”常遗心上前将百鬼丸护在怀里，看着百鬼丸胸前的血流不止的伤口，他的心也被牵动着隐隐作痛。常遗心从未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他没办法保护身边重要的人，眼睁睁看着百鬼丸一次又一次的挡在他身前，却也无能为力。要是在以前的话……
　　常遗心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由得苦笑起来。
　　怪鸟是被百鬼丸给彻底激怒了，啼叫声震痛人的耳膜。在空中盘旋几圈，只见它越飞越快，飘零的树叶也被席卷出去，怒号一声再次俯冲过来。这一击要是躲避不开，就只能原地升天了。
　　看着在怀里因为疼痛而身体微微发抖的百鬼丸，他深吸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了。他抬起左手，伸出食指对准鸟怪，“破！！”，一束光线从食指射出，准确的射中了鸟怪的头颅，鸟怪抽搐几下便摔倒了地上，没了气息。
　　常遗心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束光的攻击力虽然远远不如以前，但是对付这些杂妖也足够了。从上次田之阶开始，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比之前强了一些。难道……是还有人在信任着他吗？不管那人是谁，他真的很感激就是了。
　　常遗心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药包里找出一瓶药膏，在百鬼丸的伤口处涂抹上，再小心的用小药包里的白布包好，期间还小心的吹着百鬼丸的伤口，怕他疼。
　　等适应了这种疼痛后，百鬼丸的注意力无法被分散，那些声音又重新涌进他的耳朵。他抬手捂住耳朵，这个动作又重新牵动了伤口，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百鬼丸似是认识到了剧烈的疼痛可以使他的大脑暂时空白，使他听不见那些令他不安的声音，于是不断的挥动手臂牵动伤口，想通过这种方法将那些声音从大脑挤出去。
　　常遗心被百鬼丸这种举动给吓到了，他知道重新听到声音会使百鬼丸难以接受，但他没想到百鬼丸已经排斥到这种地步。常遗心抱起百鬼丸，轻轻拍着百鬼丸的脊背，在他耳边柔声说：“还没正式和你说我的名字呢，我是常遗心，等你以后会说话了，可以叫我遗心哥哥。那……我以后叫你小丸子好不好？”百鬼丸依旧死死捂住耳朵，但停止了自残的行为。
　　常遗心抵上了百鬼丸的额头：“小丸子，这样捂住耳朵还能听哥哥说话吗？要不要把手拿下来呀？”百鬼丸有些犹豫，但慢慢将手移开了一点，没给百鬼丸重新把手放回去的机会，常遗心把百鬼丸的两只手握在了手里，看着百鬼丸紧皱的眉头，“没事的，小丸子，没事的，这是风吹过的声音，万物生长的声音，还有我的声音，你不是喜欢凉凉的风吹在身上吗？”
　　百鬼丸轻轻点头，“我知道你很不适，但是你需要面对，没事的，我一直在你身边，没事了好吗？”……
　　常遗心不断低声哄诱，直到百鬼丸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才脱下自己宽大的外衣，将百鬼丸严严实实裹住，抱在了怀里。
　　·
　　清晨，潺潺河水声和着婉转的歌声传到百鬼丸耳朵里，这声音细微却含着满满的柔情，让百鬼丸也能难得的平静下来。静静聆听片刻，百鬼丸起身去寻找这声音的源头了。
　　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木，凉爽的晨风扑面而来，使人安宁的歌声渐渐清晰，百鬼丸眯眼感受着此刻的舒爽，睁开眼便看到了站在河里的一团小小的白烟。
　　“摘下红花送伊人，红花似火绾青丝；红花啊红花，绾起伊人的青丝……”
　　歌声戛然而止，白烟转过头来打量着百鬼丸。
　　“怎么不唱了？”百鬼丸想再听到歌声，走到河中想让白烟继续唱下去。可是这会儿身体的疲累还未完全恢复好，走在河中时踉跄了一下，被白烟扶住了：“你没事吗？身体的伤好像很严重。”
　　常遗心走过来看到的就是百鬼丸和一个红衣女孩儿亲密相拥的场景，他一阵心塞：“小丸子，你干嘛呢？又在骚扰姑娘吗？”
　　百鬼丸并未理会常遗心，而是伸出手去摸红衣女孩儿的嘴唇，看得出来他有些急切。
　　“百鬼丸你是怎么回事？想姑娘想疯了吗？！”常遗心有些不爽，百鬼丸从来没对他做出过这样的亲密举动，还摸人家的嘴唇？？难道是想要亲亲吗？？想到这常遗心简直是有些恼火了，“百鬼丸你现在最好过来。”
　　百鬼丸回头看了常遗心一眼，身形一晃，晕了过去。
　　·
　　“谢谢你美绪姑娘，还能为我们安排这样一处地方休息”，常遗心此刻正和百鬼丸待在山上的一处寺庙内，百鬼丸躺在地上休息着，“不过百鬼丸眼下伤口情况比较严重，这附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借到药吗？”
　　美绪便是那位红衣姑娘，她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了过来：“我这还有一点了，可能不太够，你先凑合着用，我下次外出的时候会想办法在弄一些回来的。”
　　“真是……太谢谢了”，在乱世还能这样善良的人少之又少。
　　“不过，百鬼丸头上的那个……是什么呀？”美绪看着百鬼丸头上一个大红大绿掺杂在一起的布绑成的仔细看才能勉强看出是蝴蝶结的蝴蝶结，脸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啊，这个啊，是我给他绑的，他因为一些原因暂时不太喜欢听到声音，我给他用布捂住了耳朵减少一些声音，怎么样，漂亮吗？”
　　“嗯……挺好的。”
　　常遗心自信心高涨，还想夸赞自己的眼光和手艺时，看到了门外探出了几颗小小的脑袋，常遗心微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转头问美绪，“这些小家伙是谁呀？”
　　美绪看着那些毛茸茸的小脑袋，冲他们招手：“小家伙们过来呀，来和哥哥打声招呼吧。”
　　常遗心看着几个年龄不一的小孩走了进来，有的小孩还是身有残疾，腿没了只能绑着木棍支撑，正摇晃着走进来，亲切的和美绪还有他打招呼。常遗心内心压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看向美绪，美绪看向孩子们的眼神宠溺，仿佛真的就是自己的小弟弟小妹妹。
　　真的是个善良的人。
　　“这些都是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孩子，但别看他们还都是小小的一只，他们都是坚强的孩子呢”，美绪看着常遗心，脸上满是自豪。
　　一个小小姑娘冲过来扑进美绪的怀里，“姐姐你工作回来了呀”。
　　常遗心眉毛微挑：“美绪姑娘还在工作吗？”
　　“是啊”，一个少年清脆的声音从一群孩子后面传来，丝毫不带怯懦，“美绪姐姐在酒伊的军营里工作，去赚些工钱回来。”少年挤到孩子们前面，手里还端着两碗饭递向常遗心“这是早饭，白薯粥，给你们的。”
　　常遗心接过粥道谢。
　　“美绪姐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呀？都工作一晚上了还不快去休息呀？粥我放在你房间了，快去喝了然后睡觉。”
　　“哎呀阿竹我知道啦，总是这么操心。”
　　“什么呀？明明是你总是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去睡觉去睡觉。”
　　少年推搡着把美绪赶回了房间，一群小孩子也跟着出去了。
　　常遗心轻轻推推百鬼丸：“小丸子，起来把粥喝了再睡。”
　　百鬼丸皱眉，躺着一动不动。常遗心含着笑小声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左手抱着百鬼丸，右手拿着粥放到百鬼丸唇边：“张嘴。”
　　百鬼丸乖乖张开了嘴，一口一口把粥喝完，又睡过去了。常遗心看着百鬼丸嘴角的沾着的米粒，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的慢慢凑了过去，两人嘴唇几乎就要相触时，常遗心猛地清醒过来。
　　啊啊啊啊常遗心你这个死禽兽，你想对一个小孩子做什么苟且之事？人家还是男的！！不要脸的玩意！！
　　常遗心在心里痛斥自己的恶劣行径，从怀里掏出帕子擦干净百鬼丸的嘴，匆匆走出了屋子，闭眼深呼吸几次，终于把邪念压下了。再睁开眼就看见了叫阿竹的少年正蹲在地上洗衣服，他走到阿竹身边蹲下，绾起袖子也帮阿竹洗起了衣服。“哎，你……”少年本来是想阻止常遗心的，但常遗心洗衣服速度明显比他快多了，他乐得轻松，便不说话了。“没事，我受了你们恩惠，做这些是应该的”，常遗心眉眼弯弯，“你们美绪姐姐工作在军营里？”
　　少年看着常遗心生了张亲切的脸，又是美绪带来的人，心里防备放低不少：“嗯，是酒伊大人的军营，咱们这片就归酒伊大人管辖，听说酒伊大人背叛了盟国，两国正在交战呢。军营里晚上也会有人守着，这些人需要帮忙，美绪姐就去帮忙了。”少年手脚麻利，说话这会儿已经洗出一件衣服了，“晚上工钱给的多，美绪姐做事又麻利，有时候会多给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吃的和药。”少年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她很累的，所以要让她好好休息才行。”
　　湛蓝的天空倒影在少年的眼眸里，胸膛里是对自由的渴望。
　　“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美绪姑娘会很高兴的。”常遗心洗完了最后一件衣服，起身看着阿竹，“我现在去找一下别的路，看看能不能出这里，你也休息一下吧。”
　　“小心不要走到打仗的地方。”
　　“嗯，知道啦。”
　　常遗心走到台阶时听到了少年的叹息：“可恶……这里也快不安全了啊……”
　　·
　　“醍醐大人，我国位于国境线的阵地与敌军的作战已经陷入胶着状态，在这样下去，恐怕军营的粮草就不够了。”
　　醍醐景光眉头皱的死紧：“那就再运些过去，凭我们的粮仓，还能供不了军营吗？”
　　“可是大人，已经一个月没有降雨了，地里的庄稼至今颗粒无收……”
　　一个月未降雨在这种季节是怪事，土地开裂，种不出庄稼，即便现在的粮仓储备还很充足，但只出不进也不会坚持太久。
　　“这些事是迟早要来的”，身着华衣的美貌女人从屋内走出。
　　“属下见过缝夫人。”
　　缝夫人微微颔首，她再不是从前那个对醍醐景光充满爱恋与期盼的小女人了，现在的她比以前要冷静，眉宇间是长久以来从未消散的忧郁：“我们现在的国家的气运是建立在一个小小的基石上，这你我都清楚，现在的情况越来越恢复到当年了，你还没明白吗？”
　　醍醐景光看着如此疏离自己的爱人，心如刀绞，当年他不是没有去解释过，但是这件事终究是他一手造成的，她对他的爱在那时已经消散殆尽。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再为他生了个儿子。当然，是他求来的。
　　从此以后，名分之下，再无瓜葛。
　　醍醐景光紧握双拳，沉声道：“我会在派去一批兵马，务必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深林里）
　　常遗心站在另一处更加隐蔽的寺庙前，看着距寺庙不远处的巨坑。巨坑深处，一个个的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苏醒。
　　·
　　中午过后，美绪休息充分起床去看望常遗心百鬼丸他们，却发现常遗心不知身在何处，只有百鬼丸静静躺在地上。“已经醒过来了吗？”美绪上前摸了摸百鬼丸的额头，“还是很烫呀，我下午去酒伊大人的军营里工作会给你带药回来的，你再坚持一下，午饭阿竹他们做好了，你要记得吃呀，我走了，下午见吧。”
　　美绪起身离去，百鬼丸徒劳的伸出手，没能再听到能安抚他的歌声。
　　美绪站在寺庙外的台阶上，目光暗淡，呆愣片刻,回头看着寺庙里还在打闹着的孩子们，嘴角微勾。“摘下红花送伊人”，她哼着歌一步步迈下台阶，“红花似火绾青丝。”她鲜红的身影也如一团烈火，勇敢的不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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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鬼丸吃过午饭后便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才再次起身，坐到了台阶上发呆。照在身上的阳光不再炽热时，他听见了台阶上响起脚步声，“小丸子？怎么在这发呆呀？”也是百鬼丸不排斥的声音，“是在等常哥哥吗？”
　　常遗心也坐在了台阶上和他肩并肩：“在想什么呢？”
　　百鬼丸无神的双眼看着他，指了指常遗心的嘴唇。
　　“嗯？怎么了？是我太吵吗？”
　　百鬼丸摇了摇头，手指戳在了常遗心的嘴唇上。
　　常遗心心下一动，原本压下去的邪念蹭蹭冒出，“难不成……你是想要亲亲？”
　　亲亲是什么？百鬼丸不解，只是戳着常遗心的嘴唇，想让他也唱歌给自己听。常遗心握住百鬼丸放在自己唇边的手指，轻轻亲了一下。百鬼丸觉得手指痒痒的，随机整个人都被往常遗心身边带了带。
　　“常哥？百鬼丸？你们怎么坐在这了呀？”
　　美绪的声音是效果猛烈的镇静剂，常遗心感觉自己瞬间清心寡欲，就差剃头出家了。
　　常遗心咳了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当然是在等你回来。”
　　“哈哈哈，谢谢你们了，我回来啦，还给你们带回来药了哟。”美绪得意的露出怀里抱的一个布包。
　　待美绪走进，百鬼丸又戳了戳美绪的嘴唇。
　　？？？常遗心表示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的小丸子是怎么了？难道是个人都可以亲亲吗？
　　随即常遗心看到百鬼丸把头上艳压群芳的被常遗心称作蝴蝶结的东西摘了下来，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啊，你是想听我唱歌吗？”美绪恍然大悟道。唱……歌？不是要亲亲的吗？常遗心这会儿已经把在心里自尽一万次了。
　　百鬼丸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美绪。
　　“嗯，好吧”，美绪有些不好意思的挽了挽头发，“摘下红花送伊人，红花似火绾青丝；红花啊红花，绾起伊人的青丝……”
　　百鬼丸听着听着，嘴角勾起一抹笑。常遗心又不爽起来，什么嘛？怎么从来没对他笑过？会唱歌很了不起呀，我也会学。浓浓的醋意涌上心头，使常遗心的脑子恢复冷静，他看着美绪想学习一下这首歌用来获得百鬼丸的青睐时，才发现美绪脖颈间露出来的一抹红。常遗心瞳孔微张，美绪的衣领有些破了，露出的脚腕也有些明显是被抓出来的淤青。
　　一曲唱完，百鬼丸依旧盯着美绪，仿佛要把她看穿。美绪有些不自在的收了收衣襟，把自己遮得更严实，嘴角扯出来一个笑容，“真神奇呀，你明明看不见，我却感觉你什么都可以看见。”
　　“他可以看见万物的灵魂”，常遗心微笑着，“像你这种善良纯洁的人的灵魂是白色的，而沾染了邪恶之气的灵魂是红色的，越恶越红。”美绪听到“纯洁”两个字时笑容僵住了，等常遗心说完整句话，她的笑已经完全是做出来的，“啊，哈哈，是吗？真的很厉害呀。”说着又收紧了衣襟，埋头往前走，“你们快进来呀，我今天下午得到不少吃的，来吃呀”，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如果不是走到寺庙门口时她踉跄了一下，常遗心看到了她滑落脸庞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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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绪这次带回来了一些鸡蛋和一条鱼，阿竹便用这些和以前剩下的食材做了蛋花玉米羹，也把鱼给红烧了。尽管这条鱼足够肥美，但面对这么多张嘴还是显得太小了。阿竹把鱼给每个人都分了，小孩子们看着来之不易的鱼肉，都仔仔细细的品尝着，生怕错过了一丝醇香。常遗心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把自己碗里的鱼肉夹给了美绪。美绪愣了一下，转头想把鱼肉再夹回去，就听见常遗心低声说：“没事的，我不喜欢吃鱼，你需要多吃一点好努力工作，孩子们都需要你呢。”美绪笑了笑，把碗里的鱼肉吃了。
　　不得不说，阿竹的手艺是不错的，常遗心在这样的温暖氛围里吃的很舒服，尽管不怎么饱，但也很满足了。
　　饭后，美绪和常遗心坐在一起聊天，百鬼丸和阿竹静静坐在一边听着。
　　“我今上午出去寻路的时候，看到了一处比这里更加隐蔽的寺庙，里面总体完好，打扫一下就可以去住了。”
　　“那太好了”，美绪很高兴，“我们这几天就可以慢慢搬过去吧？”
　　“现在还不行，那片地是有主的。”
　　“啊……有主了？”美绪兴致低落，阿竹想了想说：“那我们能不能和那片地的主人商量一下呀？”
　　常遗心摇了摇头：“商量不了，那片地的主人，是鬼怪。”
　　百鬼丸突然站了起来向寺庙外走去。
　　百鬼丸的举动在常遗心意料之中，与鬼怪这种狡诈阴险的东西商量，无异于羊入虎口，倒不如直接以暴制暴，“我准备和百鬼丸一起去把那个东西弄走，你们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美绪也站了起来：“可是百鬼丸的伤还没好，要不再等等吧。”
　　“没事”，常遗心跟着百鬼丸走去，“还有我。”
　　美绪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远去，笑了起来，笑容里充满了希望：“我也要好好努力才行呀，阿竹，我要准备去工作了。”
　　阿竹愣了一下：“怎么又要去？你不是刚刚才回来吗？”
　　“我还要去敌阵那边去工作呀，我们就要搬家啦，得多准备一些东西才行。”
　　“不行，不然我和你一起去，我们一起工作赚的更多”，阿竹拉住了美绪的衣角。
　　“你走了孩子们谁来照顾呀？我自己就可以，我会努力多赚的，从战争中失去的，就要从战争中讨回来。”
　　阿竹送开了手，“从战争中讨回来啊……”
　　美绪单薄的身形被盘根错节的树林包围，她走过这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树，就像那些面目狰狞的武士，随时要把自己撕扯开来。脚下土地还是熟悉的柔软，她曾在这条路上摔倒过，痛哭过，歇斯底里过，崩溃过……但是她从来没有失去希望过。
　　“摘下红花送伊人”，美绪哼唱着，“红花似火绾青丝……”美绪喜欢在害怕紧张的时候唱这首歌来平复心情，这样她就没那么害怕了。
　　走着走着她听见了人的交谈声。
　　“这仗打的没完没了了，我们还他妈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多久啊？”
　　“操，在这种破地方除了拉屎也无事可做。”
　　是武士。
　　美绪哼唱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把胸前衣服稍稍敞开露出白嫩嫩的皮肤；“小兄弟们，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工作的机会……”
　　两个武士愣了一下，随即相视一笑，脸上浮现出油腻的令人厌恶的笑，“嘿嘿，这当然好了，咱哥俩会好好疼疼你的。”
　　接下来美绪被粗暴的推倒，身上的红衣被野蛮的扯开，美绪听到了“刺啦”一声，“又要麻烦阿竹给我缝衣服了……”美绪这样想着，胸前和□□传来一阵疼痛让她恐惧，让她厌恶，她轻轻哼起了她唱过无数遍的歌。
　　“哟，小娘们还挺享受，还唱歌呢。”
　　“哈哈哈哈，骚货，唱这么好听，咱可得卖力点。”
　　耳边是她听惯了的辱骂，美绪又想起来常遗心的话；“像你这种善良纯洁的人的灵魂是白色的，而沾染了邪恶之气的灵魂是红色的，越恶越红。”
　　常哥，不知道你如果知道了我这个肮脏的样子，还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纯洁的人。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从美绪红衣的白色蝴蝶图案处，飞出来了一只几近透明的蝴蝶，在空中盘旋了几下，消散了。
　　·
　　果然是这样。
　　灵蝶是他放出的，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但当他通过灵蝶的眼亲眼看见时，胸口还是一阵憋闷。为何好人在乱世总是回落的这样的下场？
　　被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常遗心叹了口气。不能辜负美绪的努力，他和百鬼丸必须把那个寺庙占下来。
　　两人走到巨坑处，往下是深不见底，被黑暗填充。常遗心抬手指向黑暗，手指处汇聚一团明亮的火焰向坑底射去。火焰照亮了巨坑，一对巨大的和钳子一般的触角映入眼帘，随即就是长着细密倒刺的几条长腿和漆黑油亮的身子。
　　受到了火焰的刺激，鬼怪咆哮着要冲上来，百鬼丸纵身一跃，避开大块脱落的石块土块，准确跳到鬼怪的背上，挥刀想刺却被只听见尖锐的金属摩擦声，这个鬼怪的身体坚硬，百鬼丸这种普通的刀根本刺不进去。鬼怪猛地一甩吧百鬼丸摔倒地上，张开嘴死死咬住了百鬼丸的左腿。常遗心迅速跃下，但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鬼怪，他一手抓起百鬼丸往自己身后拖，一手抵在鬼怪头前指尖发出白光将鬼怪逼退后迅速倒退把百鬼丸带出了巨坑。
　　“啊啊啊啊啊！！”百鬼丸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常遗心被百鬼丸吓了一跳，他看着百鬼丸死死捂住的左腿，小腿部分鲜血淋漓，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百鬼丸的腿被鬼怪吞噬了，换回了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