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病》麻辣椰奶糕

18、漩涡16

　　“周小羽，你……”

　　周小羽怔愣地抬起头。

　　“发生什么事了……”

　　冯斌神色一变，快步过来察看，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发现周小羽身上没有被踢打过的痕迹，才松了口气。

　　“又……又不小心晕倒了……”

　　周小羽哭得更凶了，“我怎么那么没用啊……”

　　冯斌不知所措地看向她，只好先笨拙地安慰道：“没事了，别哭啊，都没事了……”

　　她哭得真心实意，只是跟冯斌不在一个频道上。

　　后来，回首看那时的自己，冯斌除了悔恨，想不出别的任何东西。

　　没用的不是周小羽。

　　是他。

　　被送回家后，天已经暗了，不久后又下起了小雨。

　　周小羽放下书包，拿起伞追了出去。

　　就在她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摔上车门的声音。

　　她躲在铁门后看，冯斌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雨中。一个漂亮的女人匆匆朝他走过来，说了句什么，冯斌一言不发地跟她回到车上，车子在一片雨幕中开走了。

　　……那双眼睛真好看，是冯斌的妈妈吗？

　　她默默想着，又羡慕，又自卑。

　　“你和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

　　回到家，于瑞冷冷问道。

　　“……朋友。”

　　冯斌斟酌着道。

　　“天天送一个朋友回家？”

　　“她不能一个人回家。”

　　“为什么？她没长腿？”

　　“……她有间歇性发作的精神疾病，会突然失去意识！”

　　于瑞嘴角抽了抽，“臭小子，你逗我呢？”

　　“是真的，我见过很多次，她……”

　　“儿子，我回来咯——”

　　冯志强像阵龙卷风一样刮进来，见于瑞面色不虞，讪讪改口道：“呦，夫人也在啊……”

　　“过来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冯志强看向冯斌，小屁孩正一脸有苦难言，老冯立马心疼了。

　　“先别凶他，有什么事好好说不就行了……冯斌，又怎么惹你妈生气了？”

　　“……她不信我。”

　　“信你什么？”

　　“我有一个同学，她有间歇性发作的精神疾病，会突然失去意识。”

　　“哦，那挺严重的……她去医院看了吗？”

　　“……不知道。”

　　于瑞头疼道：“先别管那些。这次期中考，他成绩下滑得好像挺厉害。班主任下午突然打电话叫我管管他，让他放了学别乱跑……还是小鸢打电话告诉我，我亲自跑来看，才发现他原来每天送人家回去。”

　　“她家里人不管？”

　　“她住福利院。”

　　冯志强愣了愣。

　　“就你经常去的那个？”

　　冯斌点了点头。

　　冯志强不知所措地看向于瑞，后者一脸“你自己看着办吧”的表情。

　　他摸了摸胡茬，纠结起来。

　　这事儿该怎么说啊……

　　“……小斌，你想保护她，这很好，我不反对。只是……也不只有这一种办法。”

　　他是当爹的，看着冯斌长大。

　　这孩子从小就有点一根筋，不知变通。有时候认定了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底。

　　善良和正直当然很好，只是……凡事都该有度。

　　他这样执拗，又单纯得过头，不得不让人担心。

　　“爸，妈，这件事我可以自己解决。”冯斌忽然道。

　　自己解决？

　　夫妻俩对视一眼，冯志强好奇地看向他：“你想怎么解决？”

　　“不用你们操心，我期末会考回原先的水平。”

　　于瑞皱了皱眉，“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冯志强赶紧让她打住，“小斌，接着说。”

　　“……如果我没做到，这个暑假就让你们随便安排。”

　　他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看向自己的父母，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和期待：“你们最清楚了，我不会食言。”

　　“好，我们答应你。”

　　冯志强笑着看向他，“不愧是我的儿。”

　　冯斌鼻头一酸。

　　一旁的于瑞敲了一下他的脑壳，“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作业写了？”

　　“哦……知道了。”

　　得到了父母的首肯，冯斌摇着小尾巴回房间了。

　　这边的冯志强气势立马软下来。

　　“……夫人别气，我错了。”

　　于瑞瞥了他一眼，家庭地位不言自明。

　　“知错了还不快上茶？”

　　冯斌越长越大，却还是那么天真。

　　冯志强坐到她身边，把水杯递给她，温度刚好。

　　“……要是他以后遇到了什么挫折，不能接受，该怎么办？”于瑞捧着水杯，低眉道。

　　冯志强揽过她的肩，安慰般地拍了拍，“小时候那些事，他最后不也都想通了吗？我相信那孩子，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能撑过去，要给他成长的空间。”

　　“……但愿吧。”

　　xxxx年x月x日 星期四 小雨

　　今天期中考的成绩出来了，冯斌考差了……是因为每天送我回家所以耽搁了学习的时间吗？如果是那样，我成了罪人。

　　那天卢姨跟冯斌说话的时候，我就躲在楼梯后面。如果我那时候出来制止，就不会害他被老师说了……我该怎么办，他担心我的安危，对我那么好，把我当成小君的姐姐、自己的妹妹……我怎么忍心辜负他。

　　我真没用啊，得了那样的病，只能让在意自己的人担心，却什么也做不了。

　　放学的时候，我想让冯斌不要再管我了，跟他说我自己也可以回去……但我说不出口，害怕地跑了。

　　之后……之后又碰到她们。这次的人好多，她们要欺负何梓华……何梓华以前没打过我，我也不怨她……她应该、不是个很坏的人……我不懂这些，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被那些人欺负了。她说得对，我们不是同类，她比我强得多，至少还敢反抗，而我从来都只是接受……

　　后来冯斌来了，我又在他面前哭。没办法啊，他是个温柔的人，温柔到我来不及思考就在他面前哭了。回来后我发现下了雨，想给他送把伞，碰巧看见一个和他长得好像的阿姨。那个阿姨很不高兴……是担心他吧，为什么那么晚还不回家。真好，冯斌有这样的妈妈。

　　我要努力活下去，不能再悲观了……有卢姨照顾，小君陪伴，冯斌守护的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下一次，如果有下一次……我就好好告诉她们，我是怎么想的。

　　“你放弃他吧。”

　　罗茜茜不可置信地看向杜金醅。

　　“你说什么？”

　　“你们不合适。”杜金醅淡淡道。

　　自从和冯斌分开，罗茜茜的脾气就越来越差。听他这么一说，更是一点就着：“你在胡说什么？一开始是谁夸下海口，说我要追就帮我追到底的？”

　　“……现在收回还来得及吗？”

　　“为什么啊！”

　　罗茜茜突然就红了眼眶，抓住他的肩膀摇晃。杜金醅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心里不是滋味。

　　“……那时候我只有十二岁。”

　　“我不是问你这个！”

　　罗茜茜咬了咬牙，“为什么你觉得我们不合适？”

　　“……你见过他找周小羽时的眼神吗？”

　　“别提那个贱-人！你不是不信眼神吗？”

　　“我不知道他把周小羽当成什么了，但我知道，他一定很在乎她。”

　　“……”

　　罗茜茜失魂落魄地松开手。

　　为什么。

　　为什么？

　　“你有没有认真想过，冯斌之所以跟谁都走不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杜金醅在引导她。

　　“他跟周小羽不是走得很近吗……”

　　杜金醅皱眉，“她只是个特例，你没发现吗？我们身边，根本没有一个真正能和他玩得来的人。”

　　特例。

　　她是个特例。

　　杜金醅神情复杂地看向罗茜茜，“你听到了吗？”

　　“……你接着说。”

　　“好，我接着说……我……”

　　可他说的就一定正确吗？

　　从前的自己只知道夸夸其谈，说出去的话就像放出去的屁，不知道是要负责的。

　　罗茜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自己难逃其咎。

　　他以前说，冯斌就是个钢铁直男，不开窍而已，以后慢慢就会懂了。他说错了，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冯斌。只凭着对他的一点接触，一点微不足道的观察，就自大地以偏概全，一叶障目，觉得自己好会看人，好了不起。

　　他懂什么？他知道冯斌遇到他们之前的经历吗？又怎么保证自己对他的观察面面俱到？

　　他越是观察冯斌，就越觉得自己从前的种种论断可笑。冯斌的优点很明显，他很聪明，也很体贴，自己一个自认为刻薄的人，在这些方面竟然也有那么点欣赏他……

　　他可能……只是对社交环境比较愚钝，有自己的目标，所以一直以来才忽视着他们。

　　等等，怎么又在定义。

　　杜金醅摇了摇头。

　　……可是，不去定义，又怎么知道自己对一个人是怎么想的？

　　“没话说了？”

　　“只是没想好罢了，我……”

　　“那就改天再说，我累了。”罗茜茜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茜茜，留下来吃个饭吧——”楼下杜金醅的妈妈道。

　　“谢谢阿姨，不用了，家里的人来接我了。”

　　“哦……那好，我送你到门口。”

　　杜夫人满腹狐疑，心说这两个孩子不会是又吵架了吧。

　　……

　　杜金醅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罗茜茜听进去了吗？

　　能及时止损吗？

　　看她那副样子，自己真搞不明白了，不就是感情生涯的一次滑铁卢吗，非要搞得跟大清亡了似的……

　　说实话，罗茜茜不笨，只是有点傲慢，有点目中无人，偶尔耍耍大小姐脾气……自己和她从小玩到大，罗茜茜没做过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

　　但今天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罗茜茜却异常地情绪激动。

　　这种异常让他心神不宁。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以后一定会很后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