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病》麻辣椰奶糕

11、漩涡9

　　已经五月底了，天气越来越热。

　　李耀广烦躁地等在树荫底下，用力吸了口烟。

　　他们这伙人在光华一中门口显得格格不入——穿的是南高的校服，打耳钉染头发纹纹身，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不好惹，路过的学生纷纷绕道走。

　　“来了，广哥。”

　　李耀广随手把抽得只剩一点的烟头扔了，挥了挥手，“跟我走。”

　　罗茜茜刚出校门，一眼就看到那群南高的人，还有那个晃眼的发色。

　　她微不可见地皱眉，偏头轻声问：“他们来干什么。”

　　“不知道啊……”

　　“我在问你，卢艺馨。”

　　“我、我也不知道啊，茜姐。之前我把你的话都告诉他了，他后来也没回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这种事都办不好，你有脑子吗？”

　　那边的李耀广距离她们只剩三四米的距离，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道——

　　“罗茜茜，你为什么不理我？”

　　“……”

　　罗茜茜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广哥，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茜茜说……”

　　李耀广瞪了她一眼，卢艺馨只好悻悻闭嘴。

　　“茜茜，”李耀广又往前走了几步，“那天见到你后，我直接把我原来的女朋友甩了。真的，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

　　周围渐渐聚集了几个围观的，李耀广的小弟作势要赶人，被他伸手制止了。

　　“给个机会。”

　　过了一会儿，罗茜茜重重叹了口气。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李耀广脸色一白，“什么男朋友？”

　　此时此刻，冯斌塞着耳机走出校门，正专注地看着屏幕切歌。

　　好像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

　　冯斌抬头一看，是罗茜茜。除了几个他们班的女生，还有四五个外校的在那边，看校服好像是南高的。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心说罗茜茜她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朝那边走去。

　　“看到没，那个人。”

　　罗茜茜转回来，看着李耀广，一字一顿道：

　　“我男朋友。”

　　她身后的几个女生都没说话，似乎也和李耀广一样处于震惊之中。

　　“操……”

　　李耀广自言自语道。

　　大老远跑来泡妞，就听到这个，肺都气炸。

　　见那个傻逼还敢皱着眉走过来，他心里十分火大。奈何心上人在场，不好发作，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对旁人忿忿道：“我们走，他妈的，给老子等着……”

　　冯斌摘下耳机，刚想开口，罗茜茜便抢先一步道：“我来解释。”

　　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罗茜茜走到冯斌面前，咬了咬下唇，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犹豫着开口道：“冯斌……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虽然一点也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先点点头，“你说，我尽力。”

　　“你能不能……假装当我男朋友？”

　　冯斌手里的耳机掉了。

　　“他说今天一定要我答应，不然就到学校来找麻烦……我家里人如果知道了，会对我很失望的。刚刚实在没办法，刚好看见你，就……骗他说你是我男朋友……”

　　罗茜茜语气楚楚可怜，看向冯斌时的眼神隐忍又无奈，跟平时自信满满的模样判若两人。

　　“就装一个月，让他对我彻底死心。”

　　那边的李耀广还时不时回头朝这边看一眼，眼神极其“友善”。

　　罗茜茜还伸着一根手指，期待地看着他，等一个答复。

　　冯斌艰难地跟自己作着思想斗争。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帮朋友一个忙而已。况且那些人看起来的确不像善类，罗茜茜要是被他们找麻烦……自己到时候一定会内疚。

　　还是帮吧。

　　“好。”

　　犹豫了一会，他做出了一个会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决定。

　　即使这个决定现在看起来微不足道。

　　冯斌本以为那些人只是在校门口找他们学校学生的麻烦，然后又正好堵到了罗茜茜她们，准备勒个索什么的。

　　罗茜茜给出的却是这样的描述。

　　现在看似一切都已经圆满解决，他却隐约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听完他的答复，罗茜茜感激地看向他，承诺道：“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可以来找我，我都答应。”

　　“你没事就好。”

　　“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听到这句话，冯斌站在原地愣了一秒，罗茜茜见状，又小声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嗯。”

　　罗茜茜朝着卢艺馨她们挥了挥手，“先走了，拜拜。”

　　“呃，他们刚刚到底说了什么？”何梓华指着已经走远的两人问道。

　　唐文钰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靠，吓死我了……”

　　卢艺馨松了口气，“还好冯斌来了，不然……”

　　“不然她肯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袁琪嘲弄地看了她一眼，拎上包自顾自走了。

　　“……袁袁怎么了？”

　　何梓华和唐文钰对视一眼，各自耸了耸肩。

　　“你在哪个站下？我还不知道你住哪。”

　　冯斌依言告诉她，罗茜茜牢牢记下。

　　“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家离地铁站很近的，不用麻烦啦。”

　　冯斌轻轻蹙眉，“可是，如果那些人知道你住哪……”

　　“对哦……那今天先麻烦你？回头我叫家里人来地铁口接我吧。”

　　“好。”

　　罗茜茜内心快甜炸了。

　　真好骗，她果然没看错。冯斌这人……真是一本正经，又可爱到不行。

　　她表面上没什么，内心其实已经暗爽了一路，开了不下五瓶香槟庆祝。

　　只是演一个月而已。

　　冯斌在心里默念：一个月一个月……

　　“你没事吧？”

　　罗茜茜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演你男朋友。

　　罗茜茜像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对他眨眨眼：“放心啦，演戏什么的都包在我身上，你什配合我就行。我家到了，走吧。”

　　地铁门徐徐打开，车厢外的声浪“哗”一声涌入，让冯斌稍微清醒了点。

　　罗茜茜十分自然地拉起冯斌的手往外走，冯斌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这件事过后，罗茜茜尝到了无数甜头。

　　首先，冯斌终于答应和她出来玩了。

　　她的理由是这样的：演情侣还需要一些照片当道具。冯斌觉得有道理，于是答应她出来玩、顺便拍点照的提议。

　　罗茜茜直接把人拐到了Z市的拍照圣地——水族馆。

　　她上唇妆的时候总担心出错，还特意问了杜金醅冯斌会觉得什么颜色好看，最后涂了奶茶色唇釉。化了将近一小时的妆，之后又开始苦恼穿什么衣服带什么包。

　　就算冯斌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她也要在冯斌眼里留下一个完美的形象。

　　这是她跟冯斌两个人单独的约会，没有别人。冯斌站在她身边看水母的时候，她简直要幸福得旋转跳跃闭着眼，顺便在心里感谢李耀广一万遍。要不是他特意造访，自己可能压根就没有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干得漂亮，黄毛。

　　冯斌似乎不太习惯自拍。

　　罗茜茜拉着他一起拍照时，他笑得有点僵硬。不笑的话，好看是好看，但照片里两人的气场貌似和不太来。

　　罗茜茜干脆只拍他一人。

　　冯斌正专注地盯着玻璃盖后面的水生物。少年以外是深蓝色的波涛，以及梦幻得使人如临仙境的发光水母群。海浪漂浮在空中，他们深居海底，仰望浮游的飞行物。

　　光影变幻，明暗交织。

　　她逆着光，拍下少年的剪影。

　　趴在床上看照片时，所有照片里这张她最满意，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社交账号的背景。

　　最新动态：勿扰

　　【图片】【图片】【图片】

　　社交状态：恋爱中

　　……

　　李耀广是南高的，眼睛再长也看不到几公里外的光华，所以他们没必要在学校里演。

　　罗茜茜还是知分寸的，至少她不会在校内到处宣扬冯斌是她男朋友。如果让老师知道，事情会变得很麻烦——不仅她麻烦，冯斌也麻烦。

　　她既不想辜负冯斌的好意，也不想打草惊蛇、让冯斌难堪。

　　李耀广之后来过几次，不过没带人，还是站在那个树荫底下，冷冷瞧着他们俩。

　　中招了。

　　罗茜茜假装没看见他，放了学就跟冯斌并排走出校门，眉飞色舞地讲些有的没的。冯斌好像在认真听，偶尔点点头，说两句话。

　　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又过了一周，李耀广总算放弃了。据说他跟小弟们在学校旁的烧烤店喝到烂醉，鬼哭狼嚎地祝罗茜茜和那个傻逼幸福。

　　罗茜茜心道，我也要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就是我的杀马特小红娘。

　　同学们也不瞎，渐渐看出他们两人突然亲近许多，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对于耐不住性子来问的人，罗茜茜一律打太极。

　　杜金醅也曾探过她的口风：“真跟冯斌好上了？”

　　“爱信不信。”

　　“别把自己绕进去了。”

　　杜金醅猜，她和冯斌两人八成只是逢场作戏。罗茜茜这个死丫头，肯定是用了什么非正常手段，连哄带骗，才美滋滋地把姓冯的小笨狗在身边拴了一个月。

　　但也应该差不多了。

　　如果是为了打击李耀广那个猪头的自信心，他们的共同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再演下去。

　　所以杜金醅才好心提醒罗茜茜：不要被绕进去，清醒点，冯斌还没喜欢上你。

　　罗茜茜也心知肚明。

　　反正她已经把人约出来玩了，关系也拉近了，以后还有大把机会。

　　她爽快地和冯斌私底下提出“解约”，还顺便跟他分享了一波李耀广的反应。

　　其实，她心里隐隐希望，冯斌看见这些后能回心转意，对她说：我们不要分了，一直演下去吧。

　　但那显然是偶像剧里才会有的情节。

　　事实上，冯斌只回了她一个字：

　　好。

　　就像他一开始答应自己时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