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故无泪》次甫

2、奇药

　　（一）
　　这是一种神奇的药材。
　　它能治疗一切伤病。
　　但服用过这种药材的人会忘记一切。
　　也就是说，它既可以是药，也可以是毒。
　　它因此唤做“药毒”
　　“这是第几批了？”
　　“不记得了。”
　　堂里医馆门前，独步与东有满面愁容。
　　“那个魔鬼的确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他，我们才不用接诊这么多人哩。”
　　“别抱怨了，先救人。”
　　“你们这样背后议论人不好吧。”堂内最后一位病人的声音很虚弱，但气势不凡。
　　“没在他背后说。”
　　“不，就是在背后。”
　　病人侧过身来。
　　“魔鬼阁下？”
　　“还是很好认的。”
　　“谁能将你伤成这样？”
　　“你不必知道。”
　　东有莞尔：“你现在有求于我，有资格这样对我说话？”
　　“我有资格。”
　　“魔鬼果然是魔鬼。”独步的脸还是古井无波。
　　“我快死了，说不完这么长的故事。”
　　“来求药毒？”
　　“当然。”
　　“你失去记忆，仇家不会把你千刀万剐？”
　　“那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
　　东有转身，似乎很纠结地扶着额头：“怎么办？给不给？”
　　“医者救人，不看过往。”
　　“哎哟，我的独步老兄，还是这么善良啊……”
　　“药柜第三间，河里，鱼上。”
　　魔鬼笑得咳嗽了起来———也有可能是在咳嗽的时候笑了起来：“我马上就失去记忆了，有必要说暗语防着我吗？”
　　“地狱是魔鬼的主场。”
　　“金句啊，我是不是该取纸笔记下来呢？哈哈哈哈……”魔鬼的笑出乎意料地爽朗。
　　“都成这样了，还笑，不怕死。”东有临走前还抱怨一句。
　　“快去吧，他快等不及了。”独步居然是最严肃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暗示我把他支走只是为了讲一个故事吗？”
　　“的确，就是一个故事，一个，即将被所有人遗忘的故事。”
　　“不能当着他面讲吗？”
　　“那个故事，与他有关。”
　　“我听着。”

　　（二）
　　他是天才。
　　是的，旷古绝今的天才。
　　他能在一天之内修完三门功法。
　　他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尊级强者。
　　他也是有名的侠义之士。
　　他曾只身一人前往东龙山，制服了三千大盗，救出了一个少年。
　　少年不记得自己的过往。
　　“你是东龙山来的，叫东有吧。”
　　少年应了一声。
　　“饭熟了！”她吆喝了一声。
　　于是这个少年在天才家住下。
　　少年叫天才哥哥，原本说要叫她嫂嫂的，但她怎么也不答应。
　　“我们没成婚呢。”
　　她的脸很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很宁静，很美好。
　　但美梦容易破碎———美好的时光也一样。
　　“哥，快过来，姐姐出事了！”
　　天才丢下手中的诗书飞了过来。
　　她很虚弱。
　　“姐姐采药的时候跌落悬崖，我找到她的时候已经重伤，如果不早点医治……”
　　天才精通医道，一眼便已知晓———她快死了。
　　世间应当无药可救。
　　不，还是有的。
　　续命草。
　　很俗气的名字，但很精辟。
　　是的，它能续命———只不过不能真的救活一个垂死之人。
　　它只能让一个人失去意识，苟延残喘。
　　但那是唯一的办法。
　　“我去找。”东有向南林飞奔。
　　那里天才没办法进入。
　　只有没有修为的人才能走进琴潭周围的结界。
　　天才只能袖手旁观。
　　但他没有放弃。
　　“请问这里有疗效强于幻芝的药吗？”
　　“请问这里有疗效强于幻芝的药吗？”
　　“请问这里有疗效强于幻芝的药吗？”
　　他走遍了城里所有医馆。
　　“有，但费用……”
　　唯一一个肯定答复。
　　那人名夜钱。
　　那药会让人失去一切记忆。
　　但那已经足够让他欣喜若狂了。
　　只要费用低一些。
　　“不可能，行走江湖，你不可能不知道，名药的价钱有多贵。连幻芝都可以卖上三百两，我收一千两算不错的了。”
　　他是侠，不能行恶事。
　　他只能想办法凑钱。
　　但这很难。
　　即使他名声在外。
　　即使他武功高强。
　　即便他所有好友竭尽全力。
　　他也凑不出一千两。
　　“少侠缺钱？”
　　“还要三百两。”
　　“这里是三百两，少侠拿去用吧。”
　　“你……这钱哪来的？”
　　“做生意赚的。”
　　“不可能，你的衣着和以前一样，绝对不是发了财的人的穿着。”
　　“好吧，少侠，这是我偷来的。”
　　他为了帮天才筹钱，偷了三百两。
　　如果收了，天才就违背了道义。
　　如果不收，她就无法痊愈。
　　他第一次对自己一直坚守的道义失望透顶。
　　如果自己不是侠该多好！
　　他的手终究伸了过去……

　　“我带回了可以治疗你的伤药，你……”
　　映入他眼中的，是奄奄一息的东有和扶着东有的她。
　　“他带回了续命草，但他自己也受了重伤。”
　　“怎么会……”
　　“药给他吧。”
　　“那你……”
　　“如果他没带回续命草，我应该已经见不到你了。”
　　“但……”
　　“他比我更需要。”
　　天才的手，在颤抖。
　　手中的药草被他攥的很紧。
　　药到了东有口中。
　　“他之前一直说想学医呢，等他好了，带他去学医吧。”
　　她昏睡了过去。
　　他收下了那三百两。
　　他已经不是侠了。
　　他可以杀人了。
　　夜钱是第一个死在他的剑下的人———事实上，也是最后一个。
　　他不是侠。
　　他已经没资格用剑了。
　　不为了侠道，还能为了什么而活呢？
　　有个很不错的理由。
　　他曾经很执着的———
　　敛财。
　　然后天才开始不择手段地敛财。
　　他成了魔，也成了鬼。
　　他便成为了———魔鬼。

　　（三）
　　“所以东有是被你送到这里来学医的？”
　　“的确。”
　　“你还是没告诉我谁伤了你。”
　　东有的呼声传来。
　　他带来了药毒。
　　“她醒了。”
　　东有不明所以：“谁醒了？”
　　“所以她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想杀了你是吗？”独步没有理他。
　　“你很聪明。”
　　“所以是你逃了出来还是她没忍心杀你？”
　　“或许都有吧。”
　　结局很老套。
　　东有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她不知所踪。
　　魔鬼失去了记忆，被独步送到了一个小村庄生活。

　　夜钱不是恶人，只是不善。
　　为了帮助他筹三百两而偷盗的那个村民也不是恶人，只是做了所谓“不正确”的事。
　　魔鬼是恶人，但他曾经也是侠。
　　独步想起了一句广为流传的话———
　　人之初，性本善。

作者有话说

　　第二章，还是为了想写而写，没什么人看，我还是会尽量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