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倾天下》乐梅夕颜

40、积势

　　堂审结束，海棠又同梅国桢和浙江总兵谈论了许久，交代了浙江接下来的人事变动和部署，并嘱咐梅国桢早做打算，皇上有让他去监军之意。并吩咐浙江总兵不可懈怠训练，以备不时之需，梅国桢抱手领命道。
　　一刀和海棠慢慢走回御府，一刀递给海棠熟悉的扇子，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海棠，为何只判流放，而不是一刀杀了他们。张玉清为祸一方百姓，不杀他不足以泄民愤。”
　　海棠接过扇子，缓缓打开，看着扇子的画面，淡然笑道，”一刀你看着扇子上画的是什么。”
　　“钱塘江啊。”海棠端详着扇面，“那你可知钱塘江每年都会有大潮，水满则溢，他虽在杭州，但是此事和张诚关系甚密，我不杀他，张诚只会越害怕，等这里的事传到张诚耳朵，张玉清的性命便是他的了。我们何苦把张诚逼得太紧反而伤了我们自己。歼敌一百，自损八百的事情我们犯不着。”当年皇上私下赐海棠一金牌，可斩七品以上，二品以下官员。
　　“所以你是想借刀杀人，你越是不杀他留他一命，张诚越是不会放过他。”
　　“果然是我上官海棠的夫君，孺子可教也。我以后也不用担心云儿像你一样笨笨的。”
　　一刀摇摇头，“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云儿就是像了你，古灵精怪，倒是枫儿像我，比较沉稳。”
　　海棠打趣道，“你哪是沉稳，明明就是木头一个。”海棠做鬼脸向前跑着，一刀赶紧追了上去一把抱住海棠。
　　“海棠，那张诚要是不中计那该如何？
　　“他可不傻，他如今掌控东厂，锦衣卫，五军都督府，朝中六部都有渗入。如今他权倾朝野，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宠信。可是他却不知皇上的心思。你如今是伯爷，皇上对于我他一眼就看出不一般，他不敢贸然把枪头对准我们。虽然如今护民山庄是个徒有虚名的空壳，天下第一庄也只不过是管管江湖之事，但是何大人帮我管着天下第一庄，有些事张诚根本不会知道。更何况这张玉清掌管兵部多年，知道张诚不少事。
　　“所以，即便他识破了你的计划，他也会杀了张玉清自保。
　　“没错，这事他也在试探我们，而我们也在试探他，毕竟我们离京三年了，朝中早今非昔比～”
　　“果然是天下第一庄庄主，无痕谷的少谷主，上官海棠。你如今的谋略师父怕是都敌不过你。如果当初你也如现在一般，是否能早日识破神侯的阴谋，去阻止那一场悲剧的发生。海棠一瞬间黯然，“一刀，事过境迁，无需再对几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了。我不是好好的吗，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我现在很幸福。婆婆看到你如今这般，她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的。”
　　一刀抬手抚摸她黛眉，看着她的脸庞，心中顿时心疼起来，这五六年中，岁月在上官海棠心中留下的痕迹，远比她脸上显现的多。她这几年承受的太多了，也太累。
　　“那我们的上官庄主，我们回京之后，这杭州怎么安排？”海棠正想开口，就看见云儿跑着出来，后面一群下人跟着她，原来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御府。
　　“娘亲，说话不算话，说好给云儿舞剑的，今日一天都不在府里，云儿都找不到娘亲。”海棠蹲下身，宠溺的摸着云儿的小脸，“是娘亲不好，娘亲和爹爹今日有急事出去了一趟，所以不在府里。那等我们用完晚膳娘亲给云儿舞剑可好。”
　　海云伸出小手，“那娘亲拉钩。”
　　“好，我们拉钩，如果娘亲耍懒，就让爹爹背云儿骑大马。”海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海棠哄完云儿，便径直回了书房，一刀知道海棠还有要事，便拉着云儿去寻枫儿了。
　　“庄主，浙江五军营和都督府已经全面换防了。”
　　海棠点点头，“张胜，后日我和归海庄主回京，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切记军队若没有天下第一庄的手令不得私自调动。有急事可以寻浙江总兵，他是皇上的人，可是皇上并不知他也是我的人。还有岭南那边最近有何动向？”
　　“回庄主，赵员外近日来信说九王爷最近常与哱拜联系，而且岭南的边军开始集结，昼夜不休的抓紧训练。”
　　海棠轻笑一声，“他终究是坐不住了，我虽不了解他，可是他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你先下去吧，请伯爷来一趟。”
　　“是，庄主！”张胜躬身退了出去。
　　一场冬雨，让人心里寒的发颤，这春天何时才会来？
　　张胜走后，海棠看着自己从小佩戴的玉佩一声叹息。她不曾告诉一刀要造反的是她的亲生父亲，无论从血脉还是能力，只有她才能去了结这一切。
　　房门声打断了海棠的思绪，“处理完了？”，海棠点点头，“这边交给张胜我很放心，军队有魏俊麟也可无虞。“
　　“你三年前调往杭州，就已秘密安排了天下第一庄和无痕谷之人进入了五军营，这事连皇上都不知。对于他们而言你的话比皇上管用。”
　　海棠笑着站起身，“浙江五军营，浙江都督府的军权并不在我手里，我三年前部了这步棋，就是为了今日。浙江五军营是精锐部队，浙江自古是经济大省，风云变，战事起，是时候用他们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一刀苦笑，“你这么殚精竭虑，小心身子。真是搞不明白你们这些聪明人脑子里一天天在想些什么。好了赶紧去吃饭吧，再不去那个小魔王又要闹腾了。”
　　海棠拉了一刀的手向外走去，“走吧，我们去吃饭，别让两个小家伙等着急了。”
　　每日和两个小家伙一起吃饭，总是像打仗一般，云儿总是喜欢捉弄枫儿，枫儿每次都是通天大道理说的云儿更是生气，一刀没辙只有哄着，谁叫女儿是爹爹的小棉袄。
　　晚饭后，海棠给云儿舞了剑，云儿看了以后更是追着海棠让她教她武功。
　　“哈哈哈哈，真是和棠儿一样的倔脾气。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位身穿白衣的长者缓缓走近，海棠甚是惊喜，抱手上前，“师父，小师姐你们怎么来之前也不打声招呼。”，一刀也走上前，“师父，师姐。”
　　一双大大的眼睛从一刀身后露出，凝雪甚是兴奋，“哇，这小姑娘好可爱啊，海棠这是云儿吧？”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稚嫩的声音惹得凝雪更是忍不住想去玩玩云儿，“我是你娘亲的师姐，我想想～你应该叫我姑姑。”
　　“云儿，枫儿来，快拜见师公和姑姑。”
　　两个小人恭敬的向无痕和凝雪磕了头，行了礼。几人便进了屋。
　　无痕坐在高堂上，慈祥的看着海棠和身边的两个小人，“海棠，此次我前来是有事和你商量。”。海棠满脸疑惑，“师父是何事？”。
　　“为师想要带枫儿回无痕谷，不知你们夫妻是否愿意？”
　　海棠和一刀刀面面相觑，“师父你怎么突然想把枫儿带回无痕谷？”。无痕缕着胡子，淡然一笑，“你们此次回京危险重重，两个孩子还都那么小，他们会是你们的牵绊。但是为师知道如果把两个孩子都带走你们也舍不得，所以想着带一个孩子回无痕谷，你们也可少点忧虑。你们不用立刻答复我，我明日晌午离开，在那之前给我一个答案就行。”
　　一刀看着蹙眉的海棠，“师父，不用考虑了，你带枫儿回无痕谷。”无痕略微吃惊的看着一刀，又转头看着满脸忧虑的海棠，“棠儿，你呢？”，海棠支支吾吾，“师父，听他的。“
　　无痕示意凝雪，知道他们两个有话要说，便回屋休息了。
　　原来背负了那么多，竟是这般难以进退。
　　海棠迟迟不语，一刀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下不了这个决心，我便帮你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谁离开你都舍不得，可是师父的话在理，少一个孩子少一份牵挂，你做事也不会束手束脚。师父和几位师姐会照顾好枫儿的。”
　　海棠垂了眸子，点点头。短暂的失落后，海棠还是如从前一般埋在一刀的胸口，“枫儿跟着师父会很好的～”
　　海棠缓缓阖上双眼，任由一刀身上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包围。
　　无痕第二日就带着枫儿回无痕谷，枫儿还算听话，可是云儿又哭又闹，一刀和海棠又哄又骗才把她哄了过去
　　傍晚，海棠等的人终于来了。无痕昨日的突然出现，海棠就以猜到她等的人已经来了。
　　尚赫带着十几名曾经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出现在御府，一刀着实有点吃惊。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六年过去了，他们身上也脱去了曾经的稚气。尚赫带着身后十几人跪伏见礼，“参见庄主，参见伯爷。”
　　海棠伸手将他扶起，“尚赫，师先生已经和你们交代清楚了，明日我和伯爷会押送张玉清等人回京，你们不用使出全力，不要让轩辕教的人看透你们，点到即可，保护好小姐就行。“
　　“是，庄主。”尚赫领命后带人快速离去。
　　尚赫走后，一刀见四下无人，轻声问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这个师先生到底是何方高人？”
　　海棠浅然一笑，“这些人从小就如我们一般受神侯教养，但是他们知道的并没有我们多。五年前皇上开恩赦免了他们，他们也都各自回乡了。可是这些人大多无依无靠，日子过的并不好。三年前我就让无痕谷把他们重新召回，由师先生亲自教导。我当时不明白义父为何要在东厂也安排人，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当日他说的话，一个人无论武功有多强，有多聪明，那你也只有一双手，两只耳朵，两只眼睛。要想打败敌人，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张诚他以为足够了解我，这三年派来杭州的耳目数不胜数，可是我要比他跟了解他自己。至于师先生，我先卖个关子，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一刀轻轻的点点头。
　　一道召海棠和一刀回京的圣旨到了，一刀和海棠都知道他们和张诚最后的较量开始了
　　海棠一人去了后山拜别父母，一刀看着海棠的背影，想着那年无痕对他说的话：“未来的日子，棠儿还有许多艰难的路要走，她身处的境地，会比任何时候都困难。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可以毫无条件的，相信她，支持他～”
　　是啊，她身上背负的太多。作为一个女人她真的走的太难。
　　翌日清晨，永亲伯归海一刀，浙江按察使南宫御押送原兵部尚书张玉清，在十余名官兵的护送下踏上了回京的道路。杭州大小官员出城相送。
　　海棠和一刀一路向北，愈来愈冷，心情也愈来愈沉。离京三年，早已物是人非，时移势易。如今东厂，九王爷，轩辕教，又或者皇上，这句棋既然已经开盘了，结局如何，谁又能预料？又想着几年前义父对自己说的话“替我守护好皇上，守护好这大明江山～”朱无视的话一直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忘却。只是看着身旁熟睡的云儿，心情才略有放松。
　　印江驿站，海棠吩咐了几句就抱着云儿上楼回屋休息了。云儿正在屋里玩着无痕送她的小木刀，喜欢得紧，一刻也不想撒手。海棠看着云儿，无奈的摇摇头，“一刀，云儿怕是以后和你一样也是个武痴，这才三岁就对刀尖如此痴迷。”
　　一刀从身后轻轻为她披了件外套，“挺好，枫儿现在在无痕谷有师父教养，以后怕是第二个上官海棠，要迷倒万千少女呢。至于云儿那就跟她爹爹一样行侠仗义走江湖。”
　　海棠和一刀看着云儿，心里更是想念枫儿，但是他们知道有无痕在枫儿回过得很好。
　　归海枫在无痕谷每个姑姑都那么宠他，无痕还每日教他读书认字。这枫儿也偏偏是个好苗子，继承了他娘所有的优点，和他娘一样聪明好学，但是比海棠小时候更稳重。无痕对这个孩子真是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