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时期的爱情》我爱偷闲

30、她的样子

　　战凯口中的“只是和我们‘暂时小别’了，她永远在我们心里”的昝小北，成了同事与好友们最大的心痛与牵挂，也成了网友们关注的对象。

　　牛骏勇为她专门更新了微博，开辟了一个专门的纪念区：点一盏温暖的灯火，亲爱的小北，你走好！

　　许许多多多的同事与好友、许许多多的不认识的网友都跑到下面留言。

　　华胜男写道：小北，想着你长夜漫漫一个人孤独地走了，我哭了一回又一回！平常，你总是抢着帮我们干多点活，你回来，我们抢着帮你干多点活，好不好？

　　陆凡写道：小北，我眼睛已经哭成了核桃大，可是，却哭不回你啊！以前，我总是叫你和我一起逛街去，可你总是笑着却没答应我。你快回来，我们好好地逛一回街，好不好！

　　林强留言：长歌当哭！我亲爱的小妹，一路走好！

　　有网友写道：通过这样的方式认识你，觉得很心痛！亲爱的姑娘，但愿天堂里没有这样的劳累！

　　有网友留言：我和你一样的青春年纪。我何其幸运，还能感受痛苦，也能追求美好。亲爱的同龄人，我为你流泪啊！我要以你为榜样，好好爱别人，好好爱工作！

　　……

　　第二天，网络自媒体及新闻媒体就大量地报道了昝小北的事迹，大家都在赞扬她是一名平凡而伟大的护士。

　　奕璇没有去看任何的有关于昝小北的相关报道。她一想着小北的老父亲和家里人因为疫情的关系，都没能来看小北最后一眼，她就觉得深深的遗憾。而到最后，医院只能交给那老父亲一罐小北的骨灰盒，她一想到这一幕，她就心痛得难以言语。

　　小北走了！小北终究是孤独地走了！因为疫情，医院都没能给她举办一个哪怕是简单些的告别追思会。

　　钟院长说，昝小北走了，意味着我们的抗疫工作暂时小北了。但只要我们继续小北的工作精神，我们终究会战胜疫情的！等到春暖花开时，我们再好好地为昝小北开一个追悼会！

　　昝小北走的第二天晚上，下班时分，钟院长到了ICU的医生办公室，亲自交给了奕璇一个笔记本，昝小北的日常笔记本。

　　奕璇如禅定一般坐在办公桌前，摊开小北的笔记本，翻着看着，一会儿就看得泪水直冒，最终泪水模糊。

　　昝小北的笔记本，记得都是些日常，有时是一天的消费，有时是和病人相处的点滴，有时是和家人的电话及视频聊天的感受，有时是复习考研累了的自我鼓励……

　　最近一个多月的抗击新冠疫情的点点滴滴及心情感悟的记录比较多，大多也就几句话：

　　12月27日，今天来发热门诊看病的人好多啊。听说有一种新型病毒来袭，莫名地担心啊！

　　1月20日，今天下午，我们病区的一位阿姨第2次核酸检测阴性，她终于可以出院了。她很开心！我也为她开心啊！当她对我说“谢谢”，向我们鞠躬时，我却莫名地想掉眼泪呢，呵呵。

　　1月26日，今天晚上下班时分，小奕主任问我们“你们和我同去ICU吗”，我说“科头在哪，我也在哪”。我怎么会不和她同去呢？我那么喜爱的小奕主任，你在哪，我也在哪。我们，一起奋战！

　　“小北，谢谢你那么喜爱我！”奕璇的泪水如成串的珠子一般拼命往下掉，她哽咽得几乎不成语句。天知道，小北的这句简简单单的“我那么喜爱的小奕主任”给了她多少的安慰，而小北说的“我们，一起奋战！”更是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奕璇继续翻阅着昝小北的记事本，发现她在记录疫情期间的点点滴滴时，还时不时在本子的最上面写上一两句摘抄的话语。

　　她摘抄下了诗人艾青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她记录下了一位医生的肺腑之言：哪有什么白衣天使，不过是一群孩子换了一身衣服，学着前辈的样子，治病救人、和死神抢人罢。

　　她还写下了她的同龄人的誓言：我是95后，祖国，这次换我来保护您！

　　但这一句，一定是她自己写的，她写道：我用青春来战疫，哪怕是以身殉职。这也是以身殉国吧？

　　正是这一句，猛地打开了奕璇这两三天以来的最大的心结，将她心中对小北的最大的愧疚感瞬间降低了很多。正如战凯之前跟她说的，小北是为自己的职责而牺牲，以小北的性格和心思，小北并不后悔。

　　原来，小北是真的有以身殉职的思想准备的！

　　她真的是以身殉国了！

　　奕璇默默地把笔记本合上，趴在办公桌上默默地流泪，为小北的远去，也为自己终于能有所释怀。

　　这两天，因为悲痛加上内疚之情，她在ICU病房了的工作，尤其吃力，精神及身体的疲累，几乎让奕璇寸步难行，接近奔溃的边缘。如今，小北所记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她简单却铿锵有力的话语，终于将奕璇拯救过来了！

　　奕璇，她，必将化悲痛为力量，继续走小北未走完的路！

　　等泪水流得快干了，奕璇默默地将小北的笔记本放进了自己的挎包里。她要将它带回去，作为永远的珍藏。

　　她默默地搭上电梯，下到了一楼大厅。然后，她迈开步子，坚定地往外走去，一转头，她看到了一抹黄色的身影，静静地立在大厅门口一侧。

　　奕璇心一动，向那抹黄色身影走过去。走近了，那黄色身影的主人，奕璇曾经见过的外卖小哥，无言地望着她，暗沉的眼里似乎蓄积着几乎就要滴落的泪水。

　　奕璇难过地低头，又看到了他手中提着的保温饭盒，她的心莫名地一抽，哑声问道：“你，想给小北送夜宵么？”

　　外卖小哥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问奕璇一般地低声道：“是，这是我让我妈妈熬的粥，好消化的呢。她还在的，是吗？我觉得，那些个自媒体啊，甚至是官方的媒体啊，都在做虚假报道吧？我在这里等她，会等到她出来吧？可是，昨晚我等空了。今晚，她会出来吧？”

　　原来这还有个等小北的人，和她一样痴痴地不肯相信小北已经走了的人！奕璇的泪意又涌了上来，但她不得不勇敢！她喑哑着声音，沉重地说道：“小北，确实，已经走了！”

　　外卖小哥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小北走了？走去哪儿，回宿舍了？”说着，他又摇了摇头，道，“这两天，大家都在传言说中附院有个叫小北的护士猝死了，说新闻都在报道了。我可不相信，说都是瞎报道，我一个新闻都不看，我才不相信！”

　　奕璇觉得心中的疼痛又在加剧了，她不知道面前的外卖小哥和小北是怎样的一种情谊，但他确实是深深地受伤了，以至都不愿去相信小北已经走了的事实。她伸过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臂，轻声道：“谢谢你对小北的好！你一定带给了她很多的温暖！”

　　外卖小哥猛地摇头，哑声道：“我没有为她做过什么！我只是之前给她送送两餐，后来你们饭堂又开伙了，我就是给她送个夜宵。有时，我们就是顺便聊聊家常罢了！”

　　奕璇点头，感叹道：“聊聊家常，已是很好！小北，是个很内向的孩子，她能和你聊家常，很好的了！谢谢你了！”

　　外卖小哥的眼睛一亮，是泪水在灯光下的闪光，也是眼中出现了一丝喜悦之意，他点了点头，感叹道：“她是个很不容易的姑娘，一个人在这儿，我，懂她的酸辛苦楚！”

　　“嗯！”奕璇重重地点头，柔声对他说道，“回去吧，小北在天之灵，一定记挂你的好的！”

　　外卖小哥抓着奕璇的手，低下头来，忽地哭出声来，他悲哀地叫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走了嘛？为什么？！”

　　他的哀嚎声正好把几个路过的医护人员和家属模样的人吓住了，都停下来望着他们。

　　奕璇向那些人摇了摇头，表示没事，那些人就快快地走开了。

　　奕璇拍了拍外卖小哥的肩膀，对他说道：“我从认识小北开始，就知道她是一个特别善良的姑娘！作为护士，她全心全意地救死扶伤。这一回，可能是上帝也需要这样的护士，所以把她带走了！我想告诉你，她在她的笔记本里，写了这样一句话：我用青春来战疫，哪怕是以身殉职。小北为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所以，我想，她一定不希望我们太过悲伤！”

　　外卖小哥点头，泪水蕴积在眼眶中，喃喃说道：“是啊，她是个太好太好的姑娘！一定是天堂也需要她这样的姑娘！但是，我还是希望，天堂那儿，没有伤病，没有劳累，可以让她好好地休息，可以让她无忧无虑！”

　　奕璇点头，忽地想起他之前说的“我一个新闻都没看”，她问他：“你想看看小北的样子吗？她没有戴口罩时候的样子。”

　　“嗯。”外卖小哥重重地点头。

　　奕璇拿出手机，调出了手机相册里他们科室活动时拍的照片。

　　外卖小哥一张张地翻阅着小北和奕璇他们的合照，终于看到了一张大大的小北的单人照，她拿着一杯果汁，认真地看着镜头，神情有些羞涩，眼睛大而分明，他不由得感叹：“多么朴实、多么好看的姑娘啊！”

　　感叹着，他眼眶中的泪水就要滑落下来，他赶紧拼命地吸了一下鼻子，硬生生地将那泪水忍了回去。

　　奕璇轻轻问他：“需要我把这张照片发给你吗？”

　　外卖小哥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用了。她的样子，已经烙到我心里去了！”

　　奕璇看着这和小北一样朴实的外卖小哥，微微有些好奇他们之间是否有一些微妙的感情存在，但，她什么也没有问。他说“她的样子，已经烙到我心里去了”，其实，何尝不是一种一眼千年的感情？

　　“谢谢你，医生！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她真实的样子！”外卖小哥向奕璇鞠了个躬，道，“我走了。其实，我还有外卖单没有送，我得赶过去客人那儿了。”

　　奕璇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

　　外卖小哥点了点头，再环看了一圈一楼大厅，然后，转身，犹豫了一下，大步走了出去。

　　奕璇也迈开步子，往外走去，还拿在手中的手机蓦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