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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暂时小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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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璇边跑边呢喃着:“不对,不对,小北一般不会迟到。她怎么了?”
“奕璇,你去哪儿?”战凯跟了上来,一把拉住了她,着急而关切地问她,然后忍不住地低声吼她道,“你可能犯眩晕,需要休息!”
“我要去宿舍找小北。”奕璇回头看着他,满脸憔悴又满脸焦急,“小北从来不会迟到的,我怕,我怕她出了什么事了?”
战凯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你这一颗老母亲的心啊!”说着,他搀扶住奕璇微微晃动的身子,道:“我不放心你,我陪你去。”
奕璇点头,她头晕目眩的,确实需要人的扶持。
奕璇在战凯的搀扶下,有些拖着腿地蹒跚着到达了宿舍楼门口。通过保安的测量体温后,他们急急走了进去,坐上电梯,直达四楼。
昝小北的门紧闭着,任奕璇和战凯怎么敲也没人来开。
战凯猜测:“也许,昝小北有什么急事外出了?”
奕璇摇头,她觉得心更发慌了。她对战凯说:“你去一楼保安师傅那儿拿一下钥匙。我们平常,有些人会寄放钥匙在门岗那。你去看看,小北有没有放钥匙在那儿。”
战凯点头,直冲电梯而去。
没过一会,保安大叔拿着钥匙,气喘吁吁地战凯和一起赶了上来。
“奕医生,今早昝小北还没有出门。我凌晨六点接的班,平常六点四五十的时候,她走过门岗,都会跟我打打招呼的。今天,我还没有见到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保安大叔解释着,揣测着,也跟着发慌了。
战凯是最镇定的人,他从保安大叔手里拿过钥匙,打开了房门。
战凯的手才一推开房门,奕璇就看到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单人床上,昝小北弯曲着双腿坐在床中央,脑袋枕在膝盖上,双手笔挺地垂在身两侧。她穿着秋裤,牛仔裤褪到脚上,身上还穿着羽绒服,被子撂在了一边。
“小北——”奕璇心酸得要命,呢喃着“你怎么累成这样啊?”走了进去。
战凯皱了皱眉,继而眉头紧锁,箭步越过奕璇身边,走到了床边,他心微微颤抖着,伸出手去,探了一下昝小北依靠在膝盖上的鼻子。
一片冰凉,悄无声息。昝小北没有了呼吸!
战凯艰难地转头看向已走到床边的奕璇,极其艰难地低声说道:“没有了呼吸。可能是心源性猝死。”
奕璇瞬间瞳孔变得巨大,而他们身后的保安大叔惊吓得立即杵在了原地上。
奕璇不可置信地将手放在昝小北的鼻子上探了探,又一把抓起她的右手,拇指在她的脉搏上用力一按。
怎么,整个世界这么安静呢?安静得像死寂了一般,安静得小北的脉搏都不跳动了呢?奕璇恍惚着,抬头看了看战凯,轻声问道:“小北,她,她怎么了?”
战凯一把将奕璇拉了过来,拥在怀中,沉声地一字一字地说道:“奕璇,昝小北可能因为过度劳累,引发心源性猝死,可能早已没了脉搏。”
奕璇缓缓地抬起了头,呆了一会,泪水滑了下来。她是个医生,有的是医学常识,她做不到自我欺骗了!小北真的是猝死了!她转身向小北,轻轻地将小北的头枕在她手上,将小北的身子平放到了床上。
战凯回头去向交代那还呆愣着的保安大叔说:“打电话给钟院长,告诉他这儿的情况!”
“好好好。”保安大叔直点头,摸出手机,连忙给钟院长拨打电话。
奕璇完全听不到保安大叔在说什么,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平躺在床上的昝小北。泪水模糊中,她看到了小北额头上、脸上的各条深深的勒痕,她看到了那紧闭的双眼间那长长弯弯的好看的睫毛,她看到了那薄薄的唇上一片灰白。
她轻轻地将小北褪在脚上的牛仔裤拉起,拉好了链子。她将小北身边的被子拿了过来,铺展开,盖在她身上,还轻轻地给她掖好了被角。
小北的身子已经发冷、僵硬,那么她是夜里甚至是昨晚就心脏猝停了。可是,她身边没有一个人,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她多孤单、多可怜啊!她身边没有一个人,她就这么一个人,坐在床上,坐过了漫长的冰冷的寒夜,她该是多冷啊!
想着这些,奕璇的心痛得要命,她感觉天更旋、地更转了,可她还是勉强地一手撑着床沿,一手颤抖地抚摸着昝小北冰凉的脸。好一会,她终于哭喊出声:“小北!你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战凯将奕璇扶起来,又急又心疼地道:“奕璇,你自己身体也不舒服,先节哀,好吗?”
奕璇摇了摇头,猛地看着战凯,呢喃着轻声说道:“是不是应该怪我?我不该让她跟我一起去ICU!她做事太认真,又老想着为病患、为同事多做点事情,所以,她太累太累了!是劳累,让本就那么瘦弱的她的心脏受不了的!”
“奕璇,别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要怪,就怪这该死的新冠病毒吧!”战凯将她拥入怀中,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他实在不忍心再看她那么憔悴的脸上还涌现出那么多、那么浓重的内疚色彩。他确实不知该怎样安慰悲痛的她,她对昝小北的感情,融合着母亲对孩子的慈爱、上级对下级的关爱与姐姐对妹妹的喜爱,她的痛,一定是他无法感同身受的,可是,他真的不忍心她那么悲痛、那么内疚!他只能这样苍白无力地安慰她了。
“奕璇——”钟院长和龙主任的声音同时响起,奕璇从战凯的怀中抬头看向她的两位领导,苍白的脸上一下子又涌上了泪水。她低声喃喃道:“钟院长,龙科,小北走了!我没有保护好我的手下,我让她太疲累了!”
“小奕主任,你别想太多。”钟院长语重心长地说,他看向躺在床上的昝小北,眼里也泛出了泪意,“若说责任,就是我们医院的责任!我们每个医生与护士都太累太累了!”
龙杰点头,眼中也是泪光闪闪,他沉声道:“小北的超级认真与努力,我都一一看在眼里。不管是平常,还是这次抗击疫情,她总是那个特勤快、特会为病人为大家着想的护士!”
奕璇还是无法抑制住内疚与痛苦的心情,她摇摇头,感觉脑袋越来越晕了,她喃喃自语着:“我应该更关心她的,应该催她按时下班,不要让她提前上班,要叮嘱她不要熬夜——”她说着说着,身子摇摇欲坠了。
战凯一手将她紧紧地环在怀中,一手中指按住了她的人中穴。
钟院长看着有些迷糊了的奕璇,交代战凯道:“战博士,你把小奕送回医生办公室去,有必要的话给她挂挂针。昝小北这儿,我和龙主任处理就好。”
“好!”战凯扶着奕璇走出了小北宿舍的门口,走到了走廊上。奕璇已经走不稳脚步,她还在呢喃着,“小北,小北——”
战凯心口一疼,俯身弯腰,一把将奕璇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直奔住院大楼,到了二楼的护士站,他将奕璇放躺到临时病床上,请护士们拿来了针水,直接就给她挂针了。
眩晕迷糊中,奕璇想起了初次见到昝小北时的情形:那天早上,她将车停在住院大楼里面的停车场,就急急往门诊大楼赶,她得赶去他们科室的会议室做新招护士的面试评委。
在门诊大楼的电动车停车场的入口处,围着一小堆人,正吵吵嚷嚷。她快步经过,就看到昝小北扶着一位面露痛苦的老奶奶,她旁边的穿着黄色马褂的电动车收费管理员拉着一辆车后座上坐着一位四五岁男孩的电动车,正对着车主人大吼:“你撞倒了人家老奶奶,就想一走了之吗?医院就在旁边,送医院检查治疗去!”
车主人满脸通红,回吼道:“我停车,进医院!我家孩子发高烧要送急诊,我才急急想停好车,谁知这老人家根本不看路不让路!我现在得带我孩子看急诊!”
昝小北对急红了眼的车主人说:“孩子爸爸,你快带孩子去急诊!老奶奶我带去看医生。”
事情一下子得以解决,看热闹的一小堆人立即四散开去。奕璇已走到门诊大楼门口,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瘦瘦弱弱的扶着老奶奶的好姑娘——昝小北。
那天早上,她再次见到了昝小北,就在他们的面试室里。她翻阅着昝小北的资料,心里已经给她打了个大大的勾: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女孩,太有资格当护士了!
后来,不善言谈的昝小北的面试分只排到第四,而他们只招三个护士。是她极力和龙主任及钟院长以理、以情相争,为昝小北争来了第四个名额。
后来,她才知道昝小北来自湖南的偏僻山区,她是家中的老大,弟弟妹妹都还在读书,一家人的支柱是周身病痛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亲。
对于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昝小北极其感恩与高兴。她为自己的命运,也为家人的未来而勤勤恳恳地工作着。有一次,她敲敲地告诉奕璇,等她考上了研究生,存够多一点钱了,就接父亲来医院好好检查检查身体,看看病。
想到这一点,奕璇更是泪如雨下。平常,她就很是心疼昝小北,如今,她更是心疼,心疼小北这一朴素而美好的愿望永远也无法实现了!
“奕璇,”战凯俯身为她抹去泪水,温柔地安慰她,“小北知道你对她的好。你看她,还是走得很安详的,她是为自己的职责而牺牲,以她的性格和心思,我想她并不后悔!奕璇,就像昝小北的名字谐音一样,她只是和我们‘暂时小别’了,她永远在我们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