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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南柯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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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已经哭着闹着五天了,她说最后见师父的时候他拆了一封信,然后别了一朵梅花在她头发上。
“师父说他只是出个门而已,他为什么这么久没回来?”师妹哭得泪眼婆娑,她用那双可怜的眼睛看着嵇丞问。
嵇丞和裴煜已经在孤昼等了五天了,平日里师父禁止他们出门,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嵇丞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帮师妹把眼泪擦掉,温声对她说:“师妹听话,师兄去把师父找回来。你在家千万不能乱跑出去。”
裴煜拽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不要走,师兄会不会跟师父一样不回来了?”她含泪说道。
嵇丞的心情也很沉重,如果师父遭遇不测了,他若能找到师父大概也会把自己赔进去,但是他不得不去,因为那是对他们恩重如山的师父。
嵇丞抱着她,道:“师妹听话,你一定要呆在孤昼,如果师兄没能回来,你一定不要去找我。”
“不!我不要!你们都得回来!”裴煜哭得愈发撕心裂肺了,她抱紧嵇丞不敢放手,生怕下一刻连他也没了。
可是嵇丞没有办法,他必须找到师父。
嵇丞只好推开师妹,毅然离去。
嵇丞记得,离开孤昼,离开裴煜之后他漫山遍野地跑。从孤昼到方圆百里,从天光到日暮,从雨落到雨停,从云起到云散……
他发了疯地搜寻,那是他头一回下山,他把师父有可能去的地方都翻遍了,最后是在一个无名的洞穴里发现师父的。
那个洞穴很大,上面有一个大洞,可以窥见天光。洞中滴水,师父靠着这点水存活到现在。
发现师父的时候,嵇丞从进洞就开始发颤。
看见师父的那一刻,他的喉结动了动,可是半声的呜咽都发不出来。他的指尖都在无声地颤抖,心也在无声地颤抖
“师父……师父!”他奔过去扑在地上,泥沙都溅在了他的白衣上。
拆岳已经快不行了,衣衫褴褛的他浑身都是一道道裂开的剑伤,他的皮肤开始溃烂了,甚至发出浓烈的臭味。他整个人就是泡在血水里的。
嵇丞抱着拆岳,颤声问他:“是谁这么残忍,师父!”
显然拆岳早该去了,他是为了等嵇丞才撑着一口气活到了现在。
他能说的话不多,嵇丞俯身细听,听到师父说得最后一句叮嘱:“不要……不要找仇人……十七重……他会来……照顾好……小裴煜……”
这是拆岳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师父的死也是嵇丞遭受的此生最大的重创。
他亲眼目睹师父的黯然离去,亲眼看到师父横流的血,亲眼看到了师父溃烂的尸身。
他将师父葬了,甚至不敢让裴煜看一眼。这样的血腥残忍,这样撕心裂肺的痛,他不会让师妹承受。
梦境与现实不同,回去之后他就没有找到裴煜。翠微林里风声寂寂,孤昼院里空无一人。
“师妹……师妹……”
“回来……”
“师妹!”
……
裴煜正全神贯注地给他运功,她发现他的气息越来越紊乱。直到第一轮运功完毕,她才扶着嵇丞,轻声问道:“怎么了?”
嵇丞忽然又不答话了。
裴煜见他满身冒冷汗,寻思着许是剑伤所致,她扶着他的后背俯身慢慢将他放下。
这才枕上枕头,嵇丞忽然伸手搂住裴煜的腰,令她紧紧在靠在自己身上。
裴煜猝不及防给他搂了个正着,虽然眼下没有旁人在——牧哥忙着吃大龙虾,但还是觉得有些忽然和尴尬。
她撑着床板起来,也不敢太大力,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但她越是想起来,嵇丞搂得越紧。
殊不知此时嵇丞在梦里与当年谋害师父的人殊死搏斗,怀里抱着裴煜,不容别人伤她半分。
当年师父受的是剑伤,所以梦里与他搏斗的人也是使剑。
“见鬼,怎么受了伤还有这么大力气。”裴煜自言自语道。
话音刚落,裴煜猝不及防地就被嵇丞一带带到了床榻上。
“我去!”裴煜骂道。
嵇丞这一动作幅度着实大,这么一折腾肩膀上的伤口又溢出了血,裴煜用手轻轻地替他压着。
“我警告你啊,嵇丞,不要再乱动了。我不是你的李阮阮,再乱动一会没人给你堵!”裴煜一边埋怨一边试图从他怀里挪出去。
谁知嵇丞一用力又将她捞了回来,生怕她逃走,这回嵇丞圈得着实紧。
他们的身体发肤紧贴着,裴煜的脸一下子烧红了,像傍晚时分的晚霞一样。
嵇丞昏着,不觉得害臊,可裴煜醒着,分外尴尬。
此时嵇丞的脸贴着她的脸,紧张地说了一句:“小心剑,危险,来我怀里。”
裴煜不知道他去天山发生了什么事情,横竖只知道他“英雄救美”事件,听他这么一说,倒想起了这桩事来。
裴煜硬是推开了他,轻笑道:“这英雄救美的戏码连做梦都要再回味一遍,如此念念不忘,我是懂了。”
若是宋牧有幸看到了这一幕,他定要用吃完的龙虾大钳子敲爆裴煜的脑袋,骂道:“你懂个屁!”
裴煜还是成功钻出来了,她随手捡起嵇丞的袍子揉成一个团子塞他怀里,赌气道:“省得你抱了个寂寞!”
裴煜在他房里守了一晚上,见他有了转醒的迹象才离开的。
她来到院子里时遇到了在独自喝酒的宋牧,宋牧叫住了她:“你上哪儿去?”
裴煜道:“出去透个气。”
宋牧皱眉说道:“嵇丞他吃了天峰雪狐一剑,即便是你已经帮他突破了十八重,也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啊。”
裴煜心里也涩得慌,从前她只是不喜欢李阮阮,但心里却从来没有这种苦涩的滋味。
今日得知嵇丞“英雄救美”,梦里他又重温了一边,她的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她强颜欢笑道:“牧哥,他已经没事了。”
宋牧站了起来,道:“裴妹妹,你是不是要去找南宫?”
裴煜道:“是,最近总有人想暗杀他,他身边护卫有疑,我不是很放心。”
宋牧垂眸叹道:“既然他有护卫,我想一时半刻你也不用担心。嵇丞刀子嘴豆腐心,说话确实欠揍,但他心里有你,醒来见不到你定然失落。”
裴煜负手向柴荊走去,哽咽道:“没有,我只不过是个负累罢了。平时离他远点,还能给他省点麻烦。”
宋牧追上去关切地问:“怎么了?”
裴煜腿脚灵活,她身形一边就往前拉开了距离,她匆匆道:“无事,牧哥告辞!”
语罢,裴煜往翠微林中一窜,便消失了踪影。
这夜嵇丞过得不痛快,十八重的内功突破本就不易,再有剑伤加持,醒来时他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裳。
今夜的梦做得很长也很波折,从当年师父的暴毙开始梦起,再到回来孤昼以后找不到师妹,最后他们两个还是逃不了被江湖人士讨伐的结局……
在梦里他好像把她紧紧地搂住了,可是醒来时发现自己怀里的仅仅是一件外袍,他略感失望。
嵇丞环顾四周,发现在潮湿的夜里没有裴煜留下来的痕迹,他用手指摩挲着竹榻,总感觉裴煜应该在这里躺过,可是这里分明没有人。
“我怎么在想这些东西。”嵇丞揉了揉眉心,随后将外袍披上,踏着月光信步走向了院子。
庭院中的枯叶已经清扫完毕,那石柱里的灯也即将烧完,竹林里的夏蝉在叫个不停,这里更显得孤寂。
嵇丞沿着小石路走向裴煜的房间,只见房门虚掩,不见火光,他推门看了一眼,发现人果然不在了。
嵇丞把门关上后,独自一人回到房间里,蜡烛也没有点上,静静地坐着。
他想不明白,如果说这些年师妹在外四处惹事只为了引出当年杀害师父的凶手,可为什么她会跟自己渐行渐远。
这是她头一次为他护法完立马就离开,这是为什么……
去往天山捉拿天峰雪狐的任务可以说是十足的失败。
卫清泽本以为有蓝政在,加上嵇丞这个实力一级的外援,擒贼这件事本该其实十拿九稳的。
可由于李阮阮的从中掺和,导致了机巧阁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由于蓝政是被“擒”回来的,卫清泽第一时间找了李阮阮来问。
李阮阮拖到了夜晚才来到卫清泽的书房里,她倒是很会盘算,烹了一盅燕菜来,很有“负荆请罪”那意思。
擒拿天峰雪狐任务失败滋事重大,这事盟主也给了卫清泽不少压力,他由不得李阮阮忽悠过去。
李阮阮刚踏进了门槛,卫清泽就开门见山地说道:“给我一个说法。”
李阮阮将燕菜放下,不急不缓地说道:“义兄,这次是蓝政他肆意妄为,在行动之前得罪了嵇丞。我见嵇丞跟他发生了口角,便替他解了围。”
卫清泽冷冷道:“那以后呢?”
李阮阮道:“义兄你是知道的,你让我勾搭嵇丞,那我自然是偏向他的。许是蓝政见我袒护嵇丞,心生妒忌,才在行动的时候故意不配合。事后我已经命人将他拿下了,但他的属下好像心怀怨恨……”
李阮阮说着说着就坐上了卫清泽的腿上,卫清泽捏着她的下巴,带着些威胁的气息说道:“你说谎倒是说得一套一套的,蓝政什么人我清楚,是事前拿人还是事后拿人,你当我不知道么?”
李阮阮的谎话被拆穿了,她马上迂回地说道:“义兄,是阮阮不好,阮阮只是心中谨记你说的话,全心全意地做戏对嵇丞好,委屈了蓝政,是阮阮错了。”
卫清泽由她坐着,他摸了摸鼻子,道:“盟主的算盘打得精细,这次天峰雪狐的任务失败了,你让我拿什么去将功补过?”
李阮阮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卫清泽的鼻子,巧笑道:“不知义兄听到了坊间传闻了没有?”
卫清泽挑眉道:“你是说嵇丞英雄救美的那件事?”
李阮阮道:“正是此事,义兄可以把此事告诉盟主。”
卫清泽冷笑道:“这不过是你的虚荣心作祟,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你让我禀告盟主,你是不是存心想我死?”
李阮阮解释道:“义兄怎么能这么想阮阮?你想呀,裴煜和嵇丞向来不和,而裴煜跟我相看两厌,你说……裴煜知道她的嵇丞为了救我而受伤,她会怎么想?”
卫清泽沉思片刻后,道:“裴煜是一代内功大师,她会在意这点事情?”
李阮阮附耳悄声说道:“裴煜是内功大师,也是女人,女人的心思,我最懂。”
卫清泽眯了眯眼睛,道:“那你可要多去煽风点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