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予青川》元闲人

2、第二章 似是故人来（下）

　　祭国宴，是殷楚国每年祭国大典最后的流程，祭国宴由着人群分别在三个园子施展开来，群臣同皇帝于逐日园共商国事，定夺来年政策；年满十六岁的官家女眷前往挽月园品香茗，话家常，各家小姐也可互展才情；年满十六岁的皇子、官家少爷以及接到请柬的殷楚有名望的各领域青年才俊汇聚于揽星园，畅谈天下之事，比划文韬武略，结交同道中人。

　　殷楚皇城内·永和殿

　　“原云身体抱恙，原雷归期未定，本宫同你父皇商榷一番，此次祭国宴便由你带着你几个弟弟前往揽星园罢。”殷楚皇后同殷楚皇帝自幼相识，是为先皇赐婚，二人经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皇后容貌温婉，眉眼柔和，言语中也尽是慈母之意。

　　“儿臣知晓了，母后同父皇且放宽心。”殷原沧，殷楚三皇子，皇后膝下第二子，皇后长子即大皇子殷原云幼时曾大病一场，自此一直身体抱恙，不常出现于人前，殷原沧虽武不及安德妃所出的二皇子殷原雷，但其在为人处世、文书策略方面却是最为通透的，皇帝每每考校皇子皇女的功课，殷原沧都是魁首，深得皇帝的喜爱，其俊朗的容貌更这整个京阳城无数官家小姐心中如意郎君的模样。

　　“好孩子，原川、原风尚且是第一次出席，身为兄长，你需得多照拂些，他们一个不喜与人往来，一个叫萧淑妃宠得娇纵跋扈了些……”皇后微微一笑，到底不是表面这样温和的女人，眼眸中透露出的通透令人深信不疑，“便也是多帮衬点，让他们多结交些青年才俊。”轻抿一口茶水，这两个孩子，一个没有母族倚仗，一个玩性太重，现下于原沧无害，倒也可以放任。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殷原沧身形颀长，着一件牙色绣云纹外衫，眉眼温润，肖似皇后，比之皇后又多了几分英武俊朗。此时他身形一顿，而后了然一笑，向皇后俯首拜了拜，笑意不达眼底，却仍旧让人如沐春风，“母后今年可是要带着七妹前去？”

　　“风离如今也到了去得了园子的年纪了，我也不好再拘着她，可怕是带去抢了京阳城官家女眷们的风采。”谈及生母萧淑妃，自小却是在自己教导下成长的殷楚唯一的公主，皇后的眼里是毫不掩饰骄傲的光芒，七皇女殷风离，三岁能成诗，五岁通音律，七岁习刀剑，貌美性善，是殷楚身份最尊贵的才女。

　　殷离风虽从未迈出这重重宫闱，天下却无人没听说过这位公主的了得。过了一会儿，皇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微笑着看向殷原沧，缓缓道：“倒也是本宫总把风离想成是顶好的了，定远将军家的姑娘自然也是顶好的……”

　　“母后！儿臣……这就差人去传召两位弟弟，母后带着七妹出行，路途虽算不得遥远，但也需得注意安全才是。”殷原沧闻言有些耳红，说罢便匆匆拜别了皇后。

　　揽星园

　　揽星园坐落在京阳城郊的一片枫林之中，秋日凉风拂过，片片枫叶落入水如碧玉的揽星池，秋色愈发浓烈。虽是万物逐渐步入凋零之际，但此刻园中假山池畔、亭台楼榭之中人影绰绰，他们或比划着习武心得，兵书功法，或闲话佳人，品评秋色，这本该萧瑟的红叶飘零之境倒显得朝气蓬勃了。

　　揽星园西北边，沿崎岖山路行至尽头，一颗似要扶摇而上的参天枫木后立有一亭，名曰\"摘星\"。兴许是这处实在算得上犄角旮旯了，故园中杂役疏于打理，原本崎岖的小道上已是杂草丛生，树木遮掩，过路人便对前往亭中了无兴致了。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全无这份闲心，这不，亭中一蓝衫少年正眯着眼睛倚栏小憩，另一青衫少年垂手而立，娇俏的面容上颇有几分焦急无奈。

　　“司二哥，再不快些离开，三皇子一行人都该到了。”江子歌俯瞰着人群愈发密集的位于揽星园中心揽星阁，回过头瞥了好不惬意的司南君一眼，神情有些幽怨。

　　“怎的同人家三皇子读了几年书还给人当起尾巴了，今日三皇子做东，只有主人不得怠慢客人，你一个座上宾还怕怠慢人家主人不成。”司南君稍稍睁开眼睛，挑了挑眉，饶有兴味的看着江子歌急得紧蹙的眉头，心下感叹着江子歌还真有是一副漂亮皮囊，蹙个眉都美极了，若是这副皮囊安在哪个小姑娘身上，恐怕上丞相府求亲的公子哥儿们都能排出十余里的长队咯。

　　众所周知，丞相府唯一的千金江水悠打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凡事都能自己办妥，丞相一直苦恼于自己从未体验过宠溺女儿的成就感，故而便把这目光放在了自己生得跟个瓷娃娃似的的庶幺子江子歌身上，江子歌的生母是江南富甲一方的盐商之女李氏，丞相下至江南时与李氏偶遇并为其才情惊叹，回到京阳城征得发妻同意便将李氏抬过门做了贵妾，江子歌便是李氏膝下唯一一子，江子歌的容貌全然随了李氏，虽十七有余，身形较同龄男子更为纤薄，面若桃花，唇红齿白，性格内敛，因得皇帝钦点，伴读三皇子至四年前结下课业，十三岁便跨出了尚学轩的大门，论其学识倒也担待得起“天才”之称了。

　　“礼客是礼，尊天家亦是礼，小弟先行去往揽星阁……司二哥也莫要在此地偷那浮生半日闲了，抓紧时辰下来罢。”江子歌似乎是放弃了方才试图劝动司南君的举动，转过身无奈的甩袖离去。

　　“那些诗词歌会，骑射比武我是腻了，这园子里头又没半个漂亮姑娘的影子，除了宫里头赐下的云境游 ，没旁的有意思的东西喽，到了用膳的时间我自会来的。”司南君作思考状，半点起身的意思也无。

　　“……家父可叮嘱过我不能同你饮酒的，只交代必要时且差人将你扔上将军府的马车。”江子歌脚步一顿，回头面无表情的留了句话又接着渐行渐远了，司南君浑不在意的勾了勾唇角，侧首看一眼栏外红枫，又眯着眼睛小憩起来。

　　揽星阁人潮愈发密集，这座弥漫着书香气息的古朴楼阁已经是整个园子里最大的建物了，今人来人往，远远望去倒像是群星簇拥辉月，好生气派。

　　“诶？不是说今日五殿下是要一道来的吗？怎的三殿下身旁只有六殿下？”回想起刚刚步入摘星阁的一行人，人流中一青年疑惑道。

　　“赵兄说笑了，你与我和着泱泱人群之中怕是没人见过五殿下，又何来方才一行人中没有五殿下的说法？”一位看起来颇为精明的少年郎笑着看向方才说话的赵姓青年。

　　“听闻这五殿下生性孤僻，没什么存在感，或许方才一道进去了我们也没注意到。”

　　“没错没错……这五殿下是否进了这园子，晚膳便见分晓了。”

　　“诸位兄台好奇这个作甚，五殿下来去与否似乎与我等也没什么关系罢？”

　　“愚钝，传闻这五殿下可是天子都要忌讳几分的人呢！”

　　“天子脚下休得胡言！这可是大不敬！”

　　“齐公子这么怕作甚，我这不是道听途说嘛，况且今日也不必慎言。”

　　“我当是谁，想来传闻也未必不实，陆大人当真教子无方，不识礼数！”

　　“……”

　　“三殿下请丞相府江四公子于揽星阁一叙，江四公子在否？”正当人群嘈杂之际，三殿下身旁近卫推门而出，一声传唤破开了愈发激烈的争论，在人群上空弥散开来。

　　那厢江子歌前脚到揽星阁周围，后脚便叫殷原沧传召入阁，这厢司南君倒是悠闲得很。眼看着日头逐渐西沉，穹顶绯色的霞光笼罩着随习习凉风翩跹飘零的红叶，司南君缓缓起身，正将双手高举过头顶伸个懒腰，却被愈发寒凉的瑟瑟秋风吹的一个哆嗦，“风姑娘诶，可不能温柔点吗，罢了罢了，云境游啊云境游，你司二哥哥我来喽！”

　　司南君一边兴致勃勃的自言自语着，一边转身迈出亭外。忽而秋风再起，吹拂得司南君衣袂翻飞，只见枫林深处一袭白衣胜雪，与这天地热烈之色格格不入，却似与这染了凉意的秋风一般凉薄寂寥。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司南君的目光，微微一怔，抬脚便要离去。司南君望着似乎下一刻便要隐没于红枫之中颀长的背影，突然间朗声道：“前边的那位兄台，天色将晚，纵使枫色再美也莫要逗留忘返了，寻不到回路可就不好喽！”只见那身影似乎并没有搭理的意思，不过一叶落地的功夫，便彻底消失在天地绯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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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