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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梦姑 ...

  •   “你为何在此处?”殷原川耳尖薄红,敛了神色,背过身去。
      “哎,想不到殿下竟是如此薄情之人,府上可还有手信一封,白纸黑字的写着邀我来你居所一叙呢。”司南君索性靠坐在温泉边,动作大大咧咧却不妨碍他面上还是一副弃妇模样,眼含春水,眉目有情。
      好在殷原川此刻背着身,并没有被这场面伤害到眼睛,只是心道自己清早上山,去往定远将军府接孙予松是梦姑一手操办,定是梦姑在拟手信时写上的,随即无奈的皱了皱眉,并不转身:“一时间忘了。”
      “罢了,我总不能与殿下计较,听得管事的说您在后山采药,这算是完事儿了?”司南君望着殷原川的后背,其一袭黑色劲装上染了不少污泥,手臂还有几处划破了,雪白的里衣里渗出点点殷红。
      “嗯,虽……虽然有段时间没见,可……可也不用太生疏。”殷原川应下,双手不自觉搅和在一块,直挺挺的走到石壁另一边。只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殷原川似乎也入水了,二人隔着一道石壁,一时无言。
      司南君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殷原川说的是称呼,忍不住眉眼一弯,咧开嘴来:“虽然一段时间没见,阿川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啊。”
      半晌,见衣物还未送来,司南君都泡得有些乏了,便趴在池边:“这石壁上的花是什么来头?”
      “蓝色上玄可镇静疗伤,红色下玄可舒筋活络,梦姑从莱月带过来的。”那边立刻传来殷原川的声音,比之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水雾缭绕的喑哑,甚是抓耳。
      司南君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小厮捧着暖玉色的衣裳渐行渐近,抹了把脸清醒道:“你家殿下的衣服破了,这衣裳送过去罢,我就穿原先那一身。”说罢指了指石壁那边。
      “不必,你的衣物扔的离池子太近,湿了。”殷原川从石壁另一侧绕出来,还是那身劲装,身形颀长挺拔,头发还湿漉漉的贴在衣服上,眉目深刻,面上有些绯色,语毕皱了皱眉,从小厮手中拿过衣裳:“把地上这身拿去洗了。”
      “好嘞殿下。”小厮笑了笑,拾起衣裳飞也似地原路返回了。
      “……哈哈,你家小厮功夫不错。”司南君见那小厮脚步轻盈,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心道原来是个有点东西的,这边殷原川只虚托着衣物站在池边,无甚表情的看着自己,司南君心中有些发毛,便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企图让池边人想起来自己还身无一物。
      “于我还差得远呢。”殷原川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说罢忽而面色微赧,便侧过身去,“上岸,手递给我。”
      “哦。”司南君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了,悠哉游哉上了岸,虽说雾气热腾,却还是不敌水中温暖,不禁打个摆子,颤颤巍巍将手伸了过去,带着余温的湿爪子停在半空便被另一只手握住,那手掌比自己的颇大,指腹被有一层薄茧,一股温热的气息顺着手心蔓延至全身,不消一会儿功夫,浑身带发梢都干透了。司南君突然想看一眼某人神色,方才将眼神聚焦到某人侧脸便觉着包覆着自己的手掌抽离开来,一团暖玉色的布料猝不及防砸在自己脸上,“哎哎!你这孩子怎么阴阳怪气的,时暖心时顽劣。”
      “你我不过一岁之差,再者,明显你幼稚得多。”似乎是心情不错,一向懒得反驳的殷原川竟然开口呛起声来。
      “你……”见殷原川不知何时已拎背篓,作势要走,司南君边说边往身上套着衣物。“孙予松怎么安排的?”
      “不必挂心。”
      “怎么说洛州之事我也参与其中,怎么回了京阳你们入宫汇报不带我,现下我好歹救回来的小胖子的处境也不让我知道。”
      殷原川又不答话了,二人行至一牌匾都未悬挂的偏僻楼阁,只见换了身女装的梦姑和方才的小厮正站在门口笑呵呵的看着两人。见两人一前一后似乎并不说话,梦姑不禁瞪了殷原川一眼。
      “不是都教你待客之礼了嘛,怎么还好意思让客人在后面追着赶着?”说罢示意小厮上前,“将药篓拿后院去,药都誊出来洗净磨碎晾着。”
      小厮会意,接过殷原川背上的背篓,梦姑引二人入阁,依旧是雅致的格局,面容清丽的侍女立在蒲团上烹茶,桌上的香炉散发着醒神对的药香,三人落座,侍女放下茶盏,行礼告退。
      “没成想,去年做的这身衣服殿下觉得其色过于活泼,到司二公子身上却正正好,当得上丰神俊朗一词。”梦姑支着头笑盈盈的盯着司南君,头上只挽一个斜斜的发髻,甚是随性。
      “您谬赞了,晚辈今日有幸一睹姑姑真容,姑姑竟是如此年轻貌美,气质如兰,果真百闻不如一见。”司南君拱手,暖玉色的衣衫衬得其笑容越发明亮。
      “好孩子,姑姑就喜欢你这样直言不讳之人。你二人朝夕相处多日,怪不得殿下不仅没那么木讷,连结结巴巴的舌头都给屡直了,难得,难得啊。”梦姑率性一笑,眼角隐有几丝细纹,旋即抓过司南君的手,一搭没一搭的安抚着。
      司南君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这梦姑自来熟的功力比自己更为上乘,更可怕的是……她居然把自己不敢说的殷原川木讷和舌头捋不直如此自然随便的说了出来,瞬间心生佩服!同高手过招,司南君此刻觉得这手放在那也不是,抽回来也不是,只得把求救的眼神投给完全插不上话的殷原川。
      殷原川见司南君一双墨瞳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送到嘴边的茶杯没忍住一抖,茶水飞溅了几滴到桌上来,梦姑似乎这才想起来殷原川的存在,横了他一眼:“殿下还有空喝茶呢,那位孙公子那儿……”
      “徒儿这便去。”仿佛得了赦免,殷原川放下茶杯,顾不上桌上几滴茶水,避开司南君的眼神迅速离去。
      一时间房内只剩下梦姑同司南君了,司南君眼里殷原川向来处变不惊,如今虽然离去的潇洒,可怎么看都像卖队友一般猥琐,终于见到其年龄相符的行为……司南君一时间却有些呆滞,梦姑瞧着好玩便也不打扰,自顾的喝了口茶。
      “您是……五殿下的师父?”
      “自然的,你也别看这门了,今日这孩子奇奇怪怪的。其实今日请你过来做客是我主意的,殿下是个不会说话的性子,一路上承了你和沈家那小子不少人情吧,沈家那小子我早先见过,便也想瞧瞧你这孩子。”梦姑怎么看司南君怎么顺眼,司南君叫这看闺女一般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
      “姑姑抬举了,能结识殿下和沈少卿这等人物,实乃晚辈之幸,况且一路都是全二位照顾的晚辈。”灌了杯水,司南君默默抽回自己的爪子。
      “自从月姬失踪后,殿下便少与人交往,也渐渐变得不善言辞起来,可人生不说呼朋唤友,那也总得有之知己一二,漫漫长途才不至于踽踽独行。好孩子,殿下是个可怜人,坊间传他不近人情,可你同他来往这些时日也该知道,他不过是一个人久了,不知道怎么与人说话罢了。”梦姑没接话,敛了笑容,缓缓道。
      “晚辈知晓的,殿下并非传闻那般。”司南君不禁点点头应道。
      当年殷原川只被殷楚皇接回宫一年便送了回来,犹记得殷楚皇亲自将殷原川托付给自己时,殷原川头发干燥枯黄,身形瘦小,站在殷楚皇身后像个纸糊的娃娃一般,“镇北王谋权刚被镇下,他爹政务繁忙,他自己又同几位皇子说不上话,宫人只管看热闹,欺辱他没个娘亲撑腰,赶巧,荆尧国想灭了莱月偏生拉上殷楚一起作怪,他爹怕顾他不周全,便又亲自将人送了回来。说来也不知怪谁,是怪劫走月姬的人太恶,是怪他爹太无能,还是怪荆尧太贪婪太卑劣……”梦姑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说到中间微微叹了口气,“只要还有人在,这天下纷争,恩怨纠葛是永远理不清的,月姬在时教的东西殿下都牢记在心,我便顺势教下去。而今殿下好歹也算是长大了,也有人愿同他说说话,他面上虽不显,内心多少定是欢喜的。”
      司南君敛了平时笑嘻嘻的样子,听得认真。他知道殷原川幼年丧母,却不知他在宫里过得如此不如意,反观自己真是过于安逸了,心下不知为何,也觉得不好受起来,脑子里又想到了多年前那个冲撞他自己的小童,殷原川那会儿大概也是如此瘦小罢。
      “姑姑跟我才初见就把殿下兜得一干二净,不怕我说出去给人下饭吗?”半晌,司南君笑了笑。
      “……也是,年纪大咯,一时感慨竟说了这么多。既如此,若是你小子说出去半个字,那可要小心你的舌头哟!”梦姑似乎口渴,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喝完后顽劣的冲司南君吐了吐舌头,虽是笑嘻嘻的模样,司南君却莫名汗湿了手心,谄媚一笑,连连保证自己不会说出去半个字,梦姑垂眸,一脸高深莫测的点点头。
      “今日司将军欲阻拦你前来此处,可见他并不赞成你同殿下走得太近,我不常出门走动,不知眼下京阳局势如何,想必不怎么太平,司将军定是为你有所思量。”
      司南君想起洛州之时,银珠对他说因为殷原川是月姬之子,故而不会伤他分毫,心下有疑,便问:“洛州之行已经确认幕后之人不会伤害殿下,为何还要远离殿下呢?”
      “哦?竟然是这样吗?那今日当真是我唐突了,非把你叫过来探探底,明早我送你回府,顺便向司将军道个歉罢 。”梦姑似乎想通了,神色有些懊恼。
      “姑姑这话让人更不明所以了……”司南君挠挠头。
      “不伤殿下,却要对殿下身边的人赶尽杀绝,这……要乱,要乱啊。”梦姑自顾自的掐指算起卦来,唬得司南君一愣一愣。
      “你们有缘相识,日后定也有缘相聚的,等一切尘埃落定罢。”梦姑摇了摇头,笑道,似乎方才的论断并非什么值得挂心的大事,此时门外想起了三声叩门,只听得殷原川清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师父,都备好了。”
      梦姑应了声便要起来,伸了个懒腰回头笑眯眯的看了眼司南君,喃喃道:“真是个好孩子。”
      梦姑离开后司南君仍然呆坐在一旁,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殷原川凝眉似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淡淡道:“她平日里总神神叨叨,听了什么别往心里去。”
      “她经常夸你是个好孩子吗?”
      “……”
      “她一直都这样吗说一些叫人不太听得懂的话。”
      “也不尽然,我阿娘在时她还收敛。”
      “是……是吗……哈哈哈。”
      ……
      如此,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殷原川便送司南君回了客房,司南君住的阁楼在东边,推开窗正正好看得见皎皎白月下的高楼,楼阁不见半点灯火,月光错落,檐边的仙子捧月雕得栩栩如生,似要归月而去,好生精致。着暖玉色衣裳的俊俏公子倚在窗栏边,收回目光,凝神思索起来。父亲前日下朝回来便直言当年劫走月姬之人是罗太傅,那这幕后之人八九不离十是个与月姬颇有渊源的人,故而也要保全月姬之子的性命。既然他能轻而易举屠杀身在洛州劫走月姬的人,为何却用身在京阳城的七殿下为筹码,如此说来那人必定还有动作……
      感觉他们都多少知道些什么,一会儿事态不妙的很,一会儿又跟没事人一样行为如常,唉,我不过是个未加冠的孩子,司南君心道,罢了罢了,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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