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十柒岁半

8、第八章

　　“你怎么还在这”！俞冰脱下棉袄，那语气倒不是疑惑，明摆着是“你怎么还不走”，最重要的是，周静一不仅没走，茶几上还摆着一堆资料课本，“想让我夸你勤奋刻苦也没必要在我家现场演示吧，我知道你是学霸，不用表演了，快走吧”。
　　周静一抬起头，眼睛里充满苦涩，“有没有点同情心啊，我为了给你看家，熬到现在还要补作业，你还在这冷嘲热讽的，没点人性”。俞冰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包装袋，走的时候刚丢的垃圾，现在又堆起来大半桶，“一天天的浪费那么多粮食干嘛，吃了也不长个”。
　　“我妈出差了，我要住你家”。
　　俞冰脑子嗡的一声，“你没搞错吧，你妈妈出差跟你住我家有什么联系“？
　　周静一双腿盘坐在沙发上，拽起身边的毛毯以自然又不失优雅的声音说：“我没一个人住过，不敢“。
　　“你都多大人了，开什么玩笑，赶紧收拾作业回去”。
　　“我妈让我来找你的，刚好两个人可以相互照应”，俞冰被阿姨的“指示”噎了一下，反驳的语气也没刚才那样坚定，“我夜里上班回来你要睡觉，早上休息你又要上学，咱们时间完全不搭好嘛，你要是有事，白天来就是了”。周静一似乎被切实的理由说服了，缓缓起身准备回家。
　　“你作业不带走啊”
　　“明天再收，不急”。

　　俞冰心里绷紧的弦也松了下来，果然一个人住习惯了，对于偶然的变化都会有那么些抵触，突然让空荡荡的屋子里多一份回声，她暂时还没这个准备。瞥了眼敲断的隔离窗，本来客厅也就只有沙发、茶几、电视落地灯这几个稍稍大点的物件儿，隔断的窗户敲掉之后，偌大的阳台让客厅看起来更是空荡荡的，不过俞冰并没有在意，一百多平的房子里住一个人一直都是空荡荡的，她只是想让阳台的光射进来更多些，深入的更远些，这样看以来应该会比较有，活力。
　　门外突然传来扭钥匙的声音，周静一捧着一大摞被子丢到沙发上，俞冰一拍脑袋，“刚才钥匙忘了要回来了”。
　　“你怎么还没洗洗睡啊，不用等我，我刚洗过了，你家沙发还算软和，我可以凑合睡得，不用担心”，周静一铺着被子轻松的说。
　　俞冰走到她面前，转过她的肩膀，盯着静一的眼睛尽可能平静的说；“看到我的表情了吗？我不是担心，我是……”
　　“我知道，你想让我去房间睡是吧，你这房子我都看过了，在其他空房间里打地铺还不如沙发舒服呢，你这沙发买的也奇葩，跟我床都差不多大，放心，没问题“，周静一感谢的拉住俞冰的手，”没事的，我不认床“。
　　俞冰极力回想着刚刚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确定以及一百万个肯定，表达的都是“你回家住，立刻马上的那种“，果然脑回路这个东西一旦存在就注定不凡，俞冰扒开她的手，想想之前周静一更加震撼人心的言论，彻底放弃了抵抗，“随便你吧“。

　　那天僵持的饭局之后，有几天没和苏奥联系了，“我是女生，总不能主动找他去吧，况且是他先先乱猜忌的”，“他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搞得我好像真的生气了一样”，周静一盯着课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该不是苏奥以为我生气不好意思找来了吧？不像她的风格啊，之前闹别扭没几分钟就乖乖认错了，到底怎么回事”？
　　“静一，老师找”，班长站在门口大声的喊，看她脸上微妙的表情就知道准没好事，每次考完试她都跑到周静一跟前问考了多少分，哪次分数高了还专门拿个小本子把单科分数也记下来分析，简直就是周静一学习上的死对头。
　　周静一低着头站在办公室里，“你这次成绩不太理想啊，英语文综分数都没之前那么突出，排名竟然还跑到第七，怎么回事“？
　　老师指着排名表一科一科的对比，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恨不得把这个刺眼的成绩戳出个洞，“说说吧，怎么回事，有什么困难就提出来，我都可以帮你”，老师把排名表放到办公桌上，深深的叹了口气。周静一沉默了半天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谈了个对象，课外生活稍稍丰富了一些，没法花那么多精力专注在学习上，这样说出来估计连老妈那样温柔的性格都得头脑一热，一路杀回学校要个交待。
　　“我那天来例假了，考试得时候肚子疼分心了”，说完周静一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头也埋的更低，生怕和老师对上眼神。老师的表情显得比她还要慌张，毕竟是个刚入职没多久的男老师，没想到会和自己的学生谈到这个层面，双手搓着裤子干咳了一声，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自然，“那，那你多喝点热水，先，先回教室去吧”。
　　周静一点点头快步走出办公室，班主任红着耳根，起身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其他老师心里才踏实一些，“说什么大话，还什么都可以帮，丢不丢人，身为一个人名教师话都说不好……”班主任咬紧牙胡乱收拾着桌上的教材，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果然成了老师也不能瞎说话。

　　“你跟苏奥，吵架了吧”？俞冰下班回来，周静一刚把方便面下到锅里。
　　“没有啊，我们挺好的”！周静一自然的接过话，表情也没什么改变。
　　“得了吧，你之前不还说要少吃，胖了见面不好看”。
　　“我刚写完作业，用脑过度得补充营养”，周静一的语气出乎意料得冷静，顺便又拿起一包，“要帮你也下一袋吗”？俞冰有些意外，摆摆手没再细问，“你自己吃吧，今天客人多太累了，先去睡了”。还从来没有过这么虚脱的感觉，从六点多开始调第一杯酒，整个晚上俞冰就没闲下来过，有个经常光顾的客人带着一帮年轻朋友，估计是年末刚从外面回来，浩浩荡荡的恨不得占着大半个酒吧的座位，瓶装的酒不要，只要调酒师一杯一杯当场调制的，一直喝到打烊领头的还嚷嚷着不够尽兴，明天继续，要不是手腕上已经麻木到没了感觉，俞冰恨不得把冰桶盖到他头上，倒是艺姐笑开了花，特制的酒每一杯都是成本价的数十倍，今天调的酒都快赶上一周的成交量了，打烊的时候她亲自扶着那位领头的大哥送到门口，无比亲切的和人家道别，就像是逮到了年末的财神爷一样，笑得满面春风，丝毫没了平常着急下班的烦乱。

　　三个人静静的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苏奥坐在中间，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和一个多月没出现的爸爸见面。吃晚饭的时候妈妈突然接到奶奶打来的电话，说胸口很闷，可能是老毛病犯了，本来以为没什么大事，送来医院的路上奶奶突然感到心口一阵一阵的绞痛，脸色惨白头上也都是虚汗，等爸爸赶来的时候，奶奶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门口亮起的红灯像是悬在三人头上的一把利剑，苏奥紧紧的握住妈妈的手，手心里的汗不知道是妈妈的，还是自己的，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祷奶奶一定不会有事，前几天还和静一吃了奶奶烧的饭菜，走的时候和往常一样奶奶还朝他兜里塞了两百块钱，笑着叮嘱他好好学习，多照顾照顾静一……苏奥闭上眼睛，希望自己只是在晚上做了个噩梦，醒过来就会发现一切都和昨天一样没变，只是今天的这个梦无比煎熬，周围一片漆黑，想要迈步却分不清方向，认准了一条直线走着走着又发现看不到尽头，再等一会吧，天亮了，一切应该就结束了。